第四章
第二日，幾乎天剛蒙蒙亮，還在休息的蘇夫人就接到丫鬟的通稟，舅老爺來了。
蘇夫人問︰「哪個舅老爺？」
丫發停頓了下，道︰「少女乃女乃的哥哥。」
「他來干什麼？」
「舅老爺說，來接少女乃女乃回去。」
「胡鬧。」蘇夫人掀開被子，一旁的丫鬟趕緊上前伺候。
片刻，蘇夫人打扮好了後來到客廳，就見林放和他的妻子謝氏黑著臉坐在那。見到她過來，林放冷哼一聲，謝氏起身行禮。
蘇夫人心中不悅，臉上卻帶著笑意，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岩兒不在家，不知道舅爺上門所為何事？」
林放見這蘇夫人明知道自己來的目的，還明知故問，當下對妹妹這半年來在蘇府受的委屈感到痛心。當初是他看走眼，覺得蘇岩看起來很穩妥，又有本事，是個良配，這才撮合的這門親事，哪知道……
「哼，他蘇岩成親後有幾日是在府上的？」林放听了茯苓的哭訴，對蘇岩那是一百二十個不滿，當下也不跟蘇夫人嗦，「我是來接妹妹回去的。」說完，轉身對謝氏道︰「你看妹妹收拾好沒有，好了後就走，我看何人敢攔。我在門口等你們。」
謝氏點點頭，對著蘇夫人福了福身子後，轉身離開了。
看著這夫妻倆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樣子，蘇夫人氣到不行。自從老爺五年前突然離開後，她就挑起了整個蘇家的重擔。三年前，蘇岩行了弱冠之禮，蘇夫人才將蘇家的事情慢慢交接給兒子。
這麼長的時間大權在握，蘇夫人已經習慣了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的態度，此刻林放夫妻的樣子著實讓她不悅，但此刻也顧不得那些，「也好，讓嬌嬌回去住一段時間也不錯。
等岩兒回來了，我讓他上門去接。」蘇夫人依舊笑箸說。
林放不打算跟一個婦道人家逞口舌之快，尤其是著個婦道人家目前還算得上是他的長輩，「告辭了。」林放對蘇夫人抱拳後,甩袖離去。
蘇夫人微笑著點頭，等林放轉過身去後，蘇夫人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這個林嬌嬌，居然玩真的。
又過了幾天，蘇岩才一身疲憊地回來。之前跟林嬌嬌的對話讓他真是之間不知如何面對她。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歡他，可那股被人操縱婚姻的不甘，他無法對母親發泄，只能懦弱地對她發泄。
蘇岩很討厭那樣的自己，也很討厭死要面子的自己，更討厭越來越不知道如何面對林嬌嬌的自己。
「少爺，夫人讓你過去一趟。」蘇岩剛回來，就被等在一旁的丫鬟叫住了。
「知道了，我去梳洗下就過去。」蘇岩繼續往前走著。
「少爺，夫人讓你立刻就去。」
蘇岩聞言，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那丫鬢。丫鬢嚇得立刻低頭，不敢直視他。蘇岩沒做聲，掉頭往福園走去。
「母親。」蘇岩見到坐在那的母親，低頭行禮。
蘇夫人起身上前，看著蘇岩風塵僕僕的樣子，心疼得不行。一想到兒子在外面打拼，家里的那個還那麼不懂事就一肚子火，當下將林嬌嬌的決定告訴了蘇岩。
聞言，蘇岩的心髒沒由來地一緊。須臾後，他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孩兒知道了。」
「那……納妾的事情？」蘇夫人試探著問道。
蘇岩發覺自己很累，在母親那期盼的眼神下更累，累得不想說話。可是不行，「母親看著辦吧。」說完這句，蘇岩不再多言，「孩兒累了，想先退下。」
「去吧，我讓人給你端一盅魚翅補一補。」
蘇岩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福園。
一離開福園，蘇岩的肩膀垮了下來。從背後看去，彷佛那人不是涼州城的商業霸主，而是一個疲憊、迷茫的小孩。
蘇岩整理了下情緒，收起心里那股他說不的感覺，直接回了房間。一打開門，就發現屋子里空蕩了不少，之前林嬌嬌掛衣服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孤零零的竿子。還有桌上她隨手放的話本子也不見了。床頭上總會放著一盤話梅，現在也沒有了。
蘇岩走上前，看著那床，閉上眼，腦海里浮現他們僅有的幾次纏綿。再張開眼的時候，他嘆了口氣，坐在床沿上，觸手是一片冰涼，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天涼了，這都十月份了。不知不覺，他成親已經七個多月了。這七個多月里，他們一起用餐的次數一掌可數，他們同床共枕的日子也不多。他陪她回娘家也只那麼一次……現在想想，自己確是有那麼多做得不到位，甚至過分的地方。她離開，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吧？
嗯，走吧，走了也好。走了，他的內心也不用像之前那般地掙扎了。走了，他又可以做回他熟悉的那個蘇岩了。一身輕松，多好。
蘇岩這般想著，等看到床頭那一紙休書的時候，眼神怔怔地落在「林嬌嬌」三個字的落款上，久久沒有轉開視線。
走筆之間干淨、利落，不見絲毫拖泥帶水，寫這份休書的時候，她應該是很干脆的吧？
不知為何，想到她那決絕的樣子，蘇岩的胸口有酤悶悶地難受。
蘇岩隨手將休書又丟回原位。之前還說喜歡他的人現在已經轉身走了，原來喜歡這種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那他又何必在意呢？想到這里，蘇岩自嘲地笑了一聲，然後撩起袍子出了門，隨後，長久便過來了，關上了門，還上了一把鎖。
這把鎖，鎖著他們沒有太多交集的過往，也鎖住了蘇岩那蠢蠢欲動，還來不及敞開，便收回的心扉。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十來天，林放那天來蘇家帶走林嬌嬌，許多人都看見了，于是街頭巷尾都在傳蘇岩跟林嬌嬌和離這件事。
有人說是林嬌嬌不滿蘇岩經常外出，也有人說，蘇家要納妾，林嬌嬌不許，于是兩人和離了。這些流言蜚語對蘇岩來講不痛不癢，他並沒有在意，他用工作來充實自己。日子還是要過的，對于母親說的再娶，他沒反對，反正對他來講，娶誰都一樣，不過是第二個林嬌嬌罷了。想到林嬌嬌，蘇岩的眸子有些暗淡，不過很快就隱去了。
蘇岩本以為他跟林嬌嬌之間至此再無瓜葛了。不想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友人看著他調侃，說他前腳休掉的人，後腳人家林家就張羅著再嫁了，是不是你不行啊？
在場的人都笑得前仰後合。
蘇岩面無表情地听著他們開自己的玩笑，挑眉對著那人笑，直笑得那人忍不住發毛後才道︰「行不行，周兄要不要來親自試試？」
此話讓這些喝了酒的爺們都冷了下，然後發出更放肆的笑聲。之前拿蘇岩開玩笑的周正更是起身學著女人的腔調走到蘇岩身邊，一手放肆地搭在他的肩膀往下游走，「死鬼，這些話我們回去說。」
蘇岩被他的舉動氣笑了。其他人看了，只拍桌子、拍大腿地再次發出哄堂大笑。
「欸，我說真的，蘇岩你那前任夫人再嫁這件事是真的呢。我前天看到林放，見他面色僬悴不少，一問才知，他妹妹回家後鬧著要立刻嫁人，說是……要找回面子。」周正說到這里，擔心地看著蘇岩，「雖然你們已經和離了，但是她這麼快再嫁，肯定會有人說閑話，你也要有個心理準備。」
蘇岩點頭，「今晚這桌算我的，你們繼續，我回去了。」說完起身，不顧眾人的挽留，徑自離去。
蘇岩來到大街上，街道兩邊有不少的商家還亮著燈籠，幽幽暗暗的，蘇岩邁著步子走在路上，腦子里都是剛才他們說的那些話。他們說，林嬌嬌鬧著要嫁人？呵，很好，這個女人看來還真的急不可耐。蘇岩自嘲地哼了一聲，什麼喜歡、什麼在乎，全他媽的扯淡。
心里發泄了一通，蘇岩的臉色好看了不少，舉步往家走去。既然她再嫁，他再娶，也沒什麼不對，是吧？行，那就看誰先了。
蘇岩心里這般想著，一點也沒發覺這般的想法實在不是他平時的作風，可蘇岩現在氣壞了，在酒的刺激下，絲毫沒察覺自己今天跟以往有何不同。
再說林家，自從林嬌嬌回來後，林家眾人听說她著半年多在蘇家的生活後，都很是心疼。尤其是林放，當初這樁親事還是他主動找的蘇家的。因為他跟蘇岩的關系，覺得蘇岩這般有才、有腦子，品行端正的在他們這個圈子里真的是很少見到的，玉樹臨風還不風流，家財萬貫還能創新。
這樣的才俊，不拉到自己的陣營簡直是浪費，于迸林放才出面提的，沒想到蘇家也沒反對。當初能促成這一門親事，林放還是很自豪的，可現在听到妹妹的訴說，林放懊悔不已。
妹妹是他們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去了蘇家被蘇家主子不喜歡就算了，連那些下人都給她臉色看。更可氣的是，這才成親半年，居然就以妹妹沒有懷孕為借口要納妾。哼，蘇家也敢說自己是大家族？簡直連那些小門小戶的還不如。一想到妹妹在那邊受氣，還要忍著的樣子，氣得林放恨不能現在就去找蘇岩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