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就是阿燦的秘密情人!」
她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說得斬釘截鐵。
瞧,她的第六感多準確,一眼就知道賀鈞棠是Gay,一眼就知道他和阿燦是再完美不過的配對,一眼就……
唉呦喂啊,天底下的好男人都跑去當Gay,讓她們這些好女人有什麼盼頭?
「不要胡說八道,我不是同性戀。」
他不想為這種無聊事特地向她解釋,但是她太可惡,一次兩次影射、一次兩次逼他對號入座,現在還大言不慚說她抓到了,這……什麼跟什麼嘛!
「怎麼可能?」他的意思是……天,不會吧,阿燦好可憐……難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為什麼不可能?」如果瞪人會影響視覺神經,他很快就會變瞎子。
「你在賣化妝品啊!」她講得理直氣壯。
「你的意思是,賣化妝品的都是同性戀?」
「不是「都是」,但有滿大的比例,不是嗎?」阿燦就是一個。
「胡說八道。」
她定定望著他,眼里流動著說不清的同情。「你、真的、不——是?」
「我當然不是。」
「所以阿燦是單戀?暗戀?」她想為阿燦默哀了。
他把葉梓亮的話前後兜在一起想過一遍,兜出前因後果,問︰「你的意思是,阿燦告訴你,他是同性戀,而他喜歡的人是我?」
她退後兩步,猶豫著該不該把實話告訴他,阿燦會不會被Fire?
她不回答,但表情已經給足答案,傻阿燦居然拿他當擋箭牌,賀鈞棠非常、非常、非常不認同。
一個沖動,他不顧後果直接扣住她的肩膀說︰「听清楚,我不是同性戀,阿燦也不是同性戀,我們兩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男人,懂了沒?」
「怎麼可能?阿燦明明說……」
「那是謊話。」他斬釘截鐵切掉她的話。
「他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也許是因為,擔心你愛上他……
這句話,賀鈞棠沒說出口,但葉梓亮不是笨蛋,短短幾秒鐘,她已猜出理由。
自尊心被削去一角,感覺超差。
她很糟糕嗎?阿燦寧可被誤認是Gay,也不願意被她喜歡上?
很多年前,在阿燦第二次失蹤又出現之後,她鼓起勇氣對他告白。
她說︰「阿燦,我喜歡你,不想和你分開,我很怕你突然消失,可不可以請你下次想要消失時,帶著我一起?」
她知道自己很依賴阿燦,知道她把他當成姊姊的替代品,知道已經失去明明,她無法再失去阿燦,于是她用盡全身力氣抱住阿燦,告訴他……我不要知你分開。
但他把她推開了,鄭重告訴她我喜歡的是男人。
然後他加重語氣告訴她,他喜歡那個在庭院種兩棵隻果樹的男人,告訴她,那個男人有多優秀、多聰明,他是他崇拜排行榜的第一名。
因為阿燦的無條件崇拜,她認真考慮起自己的過度依賴,她想著是不是應該學習獨立,應該試著和阿燦保持距離?
免得在他下一次失蹤的時候,太傷心。
可是被阿燦崇拜的隻果樹男人……
葉梓亮抬起頭看著駕駛座上的賀鈞棠,他說那是一個謊話。
為什麼阿燦要說那樣的謊話?為什麼不惜毀掉自己的名舉,只是為了拒絕她?是不是她的過度依賴讓阿燦覺得很煩?是不是她隨時隨地的心事分享,讓阿燦很無奈?
她以為就算不談男女感情,他們依舊是最好的朋友,原來並不是,她是他的負擔,是他不好意思拒絕的情感。
苦苦一笑,沒錯,這是葉梓亮最糟糕之處——她老愛自以為是。
拿起手機,她猶豫三秒鐘,發出訊息。
亮亮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謝謝你讓我依賴,謝謝你幫我這麼多的忙,謝謝你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
訊息發出去,短短幾秒鐘,侯一燦回傳一個符號。
阿燦︰?
她沒回。
阿燦︰你發神經哦?干麼講這種話?
葉梓亮微笑,不是發神經啦,是神經太遲鈍才會沒發現自己是他不願意承擔的情感責任。
阿燦︰回我,你在哪里?
手機屏幕一亮一亮的,葉梓亮沒有打開LINE,不想已讀不回讓侯一燦難過,于是點進設定,關掉行動網絡,把手機丟進包包里。
賀鈞棠瞄她一眼,車廂里面的氣氛有些詭譎。
他問︰「你的手機門號剛換?」
阿燦連這個都告訴他?他們這才是真正的交情吧?而她……只是一廂情願地給阿燦制造麻煩。
就算不是女朋友,她都有些嫉妒賀鈞棠了。
「嗯。」她點點頭,回答得有氣無力。
「為什麼換門號?」
「阿燦沒告訴你?」怪了,告訴他換門號卻沒說理由?那個原因才夠勁爆,能拿到茶余飯後當八卦聊聊了。
她以為他是從阿燦那邊听來的?誤會大了,但他沒打算解釋,再問一次,「你為什麼換門號?」
「因為某位不知名的愛慕者,一天打五通電話,要我當他的女朋友,我封鎖他的門號,他就換手機打、換家用電話打、用公共電話打。當他體力充沛心情愉悅的時候,就對著電話打手槍,吟吟哦哦的弄得像毒癮發作,阿燦受不了就跑去幫我辦新門號。」
那麼,確實很巧,竟會選上這個號碼。
點點頭,賀鈞棠沒繼續這個話題。「今天我會晚一點回家,你呢?」
「應該不會太晚,門診結束就回去。」
「諾諾拜托你了,別讓他吃太多小熊餅干。」
「他很喜歡吃小熊餅干?」
「在我接手的這段期間,小熊餅干幾乎是他的主食。」
「為什麼?」
「也許是想念母親吧,我姊姊習慣拿小熊餅干給他當獎勵。」
葉梓亮點頭笑道︰「明白了。」
「還有一件事。」賀鈞棠考慮整,還是無法決定要不要告訴葉梓亮,他不希望她惹上麻煩。
「什麼事?」
「昨天那個跳樓的婦人……」
他才剛提個頭,她就大笑。「不會吧,你也嚇壞了?」
他覷她一眼,繼續說︰「如果可以的話,今天就讓她出院。」
「出院?你在開玩笑?她昨天那種狀況,要是出院沒人看緊,說不定一轉身又跑去跳樓。」這次,葉梓亮打死都不會讓她出院。
「她的問題是什麼?」
「無可奉告,病人的隱私權。」
「好,我尊重她的隱私權,但我可以告訴你不出兩個星期她就會死,如果你堅持把她留在醫院,醫療糾紛這件事,你躲不過。」
橫他一個大白眼。他以為自己是包青天?要不要配備幾個狗頭鍘、虎頭鍘,讓他判人生?
「我是認真的。」賀鈞棠重申。
「為什麼?你有透視哏?光見一面,你就迅速掃瞄她全身,發現她的肝髒里有血栓,活不過十四天?再世華陀要不要讓你來當?」葉梓亮從頭打屁到尾。
賀鈞棠猶豫要不要直接告訴她,張幼琳不是精神病,她是遇見索命使者了?
但是那天,他只不過說有個年輕女孩跟在她身後,她的反應就那麼女……他不想重蹈覆轍。
見他欲言又止,葉梓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我知道你關心我,怕我惹上醫療糾紛,但是人在江湖哪有不沾血?沒事,十四天後,我保證她還是活跳跳的一尾活龍,怎樣?」
醫院到了,她笑著朝他揮揮手,揚起手臂上的包包,再指指臉上的妝容,她說︰「今天讓醫院上下見證美女醫生的豐采。」
望著她輕快的背影,賀鈞棠失笑。
什麼都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嗎?明明阿燦的謊言讓她感覺被背叛,明明心里苦苦酸酸,還是強裝出一張笑臉安撫所有人?這是精神科醫生的專業精神,還是像阿燦說的——她就像一盞小到不行的小燈火,卻非要抬頭挺胸,固執地用自己的光去照亮每個人。
亮亮,她的名字取得真好。
有一點點喜歡她了,有一點點同意阿燦的話——在她身邊的人,都會不由自主被吸引。
確實,她是顆大磁石,諾諾被她吸引,而他……也在不知不覺間,向她靠近。
手機響,接起。「賀鈞棠。」
「鈞棠,是我。」
電話那頭是宋采青,正在幫他打監護權官司的多年好友。
「高致星怎麼說?」他直接問向主題。
「中午吃個飯吧,這件事有點棘手。」
「他不肯放?」
「他篤定你對芸棠姊的感情,篤定你不會放任諾諾不管,最可惡的是,他的父母親已經搬離原來的老公寓,就算你想把諾諾送回去,也沒有地方可以送。」
「哼,他倒是把什麼都算準了。」
「是啊。」他可是個精明商人。
「他現在人呢?」
高致星連手機號碼都換掉,宋采青只能靠家用電話、FB聯絡他,不曉得高致星是在害怕什麼。
「我和他提過幾次讓你們坐下來把話說清楚,但他不願意出面,他的借口是忙。」
有什麼好忙的?他當了一輩子的中介,現在房市情況那麼差,早在姊姊生病之前他就開始在吃軟飯了,鬼借口。「你有什麼建議?」
「你很想和他見面嗎?」
「對。」他習慣當面把話說清楚,不習慣像高致星那樣躲躲藏藏見不得光。
「那星期四晚上七點鐘,和我來一場甜密約會,我會整你完成這件事。」她俏皮地說。
「不行,那天上沒空。」
「把事情推掉!」
宋采青從沒這樣強勢要求過他,所以他嗅到一絲不對勁,遲疑三秒鐘,賀鈞棠回答︰「有什麼重要事嗎?」
她笑著說︰「相當重要呢,過了那天我就三十歲嘍,別忘記我們的約定,地點我會傳給你,一定要到。」
她在笑,但手指在桌面上敲敲叩叩,不自覺地泄漏了緊張。不過手機離得有點遠,賀鈞棠沒听見,只是……三十歲?這麼快?當年的小妹妹已經長大了。
想起那年的口頭約定,他頭苦笑,她是開玩笑的吧!
張幼琳的狀況還是很糟,但她一直鬧著要出院,說醫院里有鬼,說黑白無常要拘提她到地獄受更。
她做了什麼虧心事,為什麼這麼害怕鬼?
心理師每天都排時間和她咨商,怎麼听她都是個有道德、有良心,一直覺得自己霸佔別人老公,是錯誤行為的女人。
可是正常人都會合理化自己的錯誤,沒道理已經過了這麼久,她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