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才生技公司的老董風光慶祝六十歲大壽,在六星級酒店舉辦公開的生日餐會,廣邀政商界名流,讓餐會成為一場盛大的商界盛事。
廣才的何老董交友甚廣,人緣極好,幾乎台灣商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全來.齊了,給足了廣才老董面子,亦讓這場餐會成了一場令人眼花撩亂的秀。
蘇盈盈從來不曾這麼緊張過。
打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已習慣成為眾人焦點,二十一歲那年媒體為她冠上社交圈公主的綽號之後,她樂于活在鎂光燈之下,享受所有人的目光追逐與艷羨。
然而,這三個多月來,她像個通輯犯,躲在徐政廷提供的別墅里,避開媒體與外界追逐,完全成了深居簡出的宅女。
最近一次被狗仔捕捉到照片,是上個月底父親提出親子關系不存在的官司開庭,父親的律師當庭出示了父女倆的DNA檢測報告,檢測結果顯示兩人並無血緣關系,消息一出,媒體嘩然,幾乎全台灣的人都知道蘇智仁替別人白養了二十九年的小孩。
蘇家丑聞持續延燒,眾家媒體發了瘋似的追蹤調查,想找出神隱多日的蘇盈盈,卻始終未果。終于,上個月徐政廷帶她外出用餐散心時,當晚那間知名餐廳正好有知名影星用餐,娛樂記者發現了他們的身影,興奮地一起攝影立功。
于是,蘇家丑聞又往上跳了一個等級,成了蘇家公主夢碎,尋求前男友的協助呵護,重點是這位前男友已有家室,兩人的曖昧關系,頓時又提供媒體發揮想象力,制造聳動新聞的素材。
根據那些好事記者的報導,徐政廷的妻子並不曉得丈夫私下協助蘇盈盈,甚至為了此事與徐政廷大吵一架,嚴重危及婚姻關系。
然而事實真相如何,蘇盈盈並不清楚,亦不關心,她沒有多余的心力在乎其他人,她只在乎自己,在乎父親如今的狀況。
徐政廷在她面前從不提家事,更不曾提及妻兒,他一如從前兩人交往時的那般溫柔,對她百般照顧,擔心她外出用餐不方便,天天讓秘書親自為她送餐,每天不管工作到多晚,都會來探望她,偶爾還會帶上一束花讓她解悶。
她將這些視為理所當然,畢竟過去兩人交往時,徐政廷便是這麼討好她的,況且,他做的這些事,沒什麼了不起,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只在乎她接下來該怎麼走,該如何挽回父親的心。
終于,昨晚徐政廷告知她,父親會出席今晚的生日餐會,並且貼心的為她準備好晚宴服與珠寶,讓她能保有昔日的完美姿態,高貴美麗的出現在餐會上。
然而,睽違數月出席這種上流社交圈的場合,她竟然有些怯怕。
「你還好嗎?」西裝筆挺的徐政廷,一手輕搭著她的肩,領著她進入會場。
「我很好。」蘇盈盈昂起因為消瘦,線條越發縴細的美麗下巴。
兩人在旁人驚訝的目光中,雙雙步入會場,立即引起不小的騷動。
會場另一頭,蘇智仁正在與何老董舉杯寒暄,才剛放下酒杯,隨行特助便附過來耳語提醒。
蘇智仁面色丕變,老臉鐵青,斥道︰「是誰帶她進來的?」
「徐政廷。」驀地,一道醇朗的聲嗓響起。
蘇允恆端過侍者盤中的紅酒,朝著會場另一頭輕舉,示意父親往那方望去。
蘇智仁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望,果真看見徐政廷與蘇盈盈狀似親密的走在一起,直朝著他們這方走來。
「我不想見她。」蘇智仁轉身就走,態度決絕。
「我來見。」蘇允恆神情淡然,握著酒杯迎上前。
蘇智仁一愣,皺眉,極不苟同的阻止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個性,要是她見到你,肯定會失控,到時候鬧得更難看。」
「爸,交給我吧。」蘇允恆只是淡淡給了父親一記沉穩的眼神。
對于這個關系有些生疏,又無法給予名分的兒子,蘇智仁心中多少懷著愧疚,再加上得知蘇盈盈並非親生的真相之後,他更加懊悔這二十多年來對楊雨瑄母子不夠照顧,為了顧及面子與兩個家庭,總是犧牲了他們母子。
如今真相大白,這二十九年來的白白付出,誤把別人的孩子當寶,活活戴了二十九年的綠帽,蘇智仁面子里子都掛不住,如今他對歐宛琪這對母女是恨得牙癢癢,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望著蘇允恆漸遠的挺拔背影,再望向不遠處頻頻往這方覷來的蘇盈盈,蘇智仁的眼神一冷,索性背過身去。
幸好當初他有留下這個兒子,要不然他這輩子真的要栽在歐宛琪這個賤女人的手上!
「小陳,你過來。」蘇智仁喊著隨行特助。
「蘇先生。」小陳湊過去。
「撥通電話給徐太太。」蘇智仁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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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這樣下去,以後只會鬧得更難看。」蘇智仁一臉冷漠。
小陳無奈,只好听從老板的命令,透過關系要到徐政廷妻子的私人手機,
然後撥了通電話過去,並且透過簡訊附上徐政廷與蘇盈盈舉止親密的照片。
爹地就在那里!
發覺數月不見的父親,蘇盈盈情緒激動,立刻松開了原本輕挽在徐政廷時上的手,拉起淡粉色裙擺便直直朝那頭走去。
一道高大人影陡然岔出來,硬生生擋住了去路,她先是微怔,看清了來人面貌之後,嬌艷無瑕的臉蛋霎時刷白。
又是他!爹地居然帶著他一起出席廣才老董的生日餐會,這無疑是向整個上流社交圈昭告,他已正示成為蘇家繼承人。
心中一擰,蘇盈盈揚了揚下巴,美眸凌瞪著一襲合身西服,襯托得益發挺拔俊美的某人,忍下了想朝他潑紅酒的沖動。
蘇允恆抬手舉杯,向她微笑示意。「好久不見了,歐小姐。」
听見他含笑的這聲「歐小姐」,蘇盈盈背脊一僵,眼中的憤恨更深。
「你還沒听說嗎?」俊臉故作微訝,蘇允恆那雙深邃的黑眸,此刻正充斥著惡意的嘲弄。
蘇盈盈突然發覺,過去內斂沉默的那個蘇允恆,似乎只是他的一層偽裝,是她低估了他的能耐。
「法院很快就會判決你與爸的親子關系無效,你已經不姓蘇了。」
「滾。」蘇盈盈冰冷地吐語。
蘇允恆不以為意,兀自微笑說道︰「你知道最近社交圈最熱的話題是什麼嗎?」
蘇盈盈根本不想理會,美眸微眯的別開臉。
望著她縴瘦唯美的側顏,蘇允恆陣色不著痕跡的一沉,笑容稍斂,嘲諷的說︰「大家都在說,蘇盈盈當不成蘇家大小姐,改找前男友取暖,當起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聞言,蘇盈盈撇過臉,美眸不可思議的瞪大,怒火沖天的反嗆。
「你說誰當了第三者?蘇允恆,你會不會太不要臉了?你媽才是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那你現在做的,跟我母親當初做的又有什麼不一樣?」蘇允恆反諷問道。
蘇盈盈怒不可抑,大小姐脾氣一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縴手一抬便將杯中紅酒往蘇允恆的西裝潑去。
「啊!」周遭傳出此起彼落的驚呼。
紅酒在質感極佳的西裝上潑灑開來,蘇允恆一動也不動,甚至不曾眨一下眼,依然保持原來的姿態,面色淡漠的望著蘇盈盈。
「你自找的!」蘇盈盈一臉得意的看他狼狽。
蘇允恆卻笑了,毫不在乎的舉杯輕啜一口,說︰「丟臉的人是誰,你還弄不清楚嗎?」
見他笑里滿是譏諷,蘇盈盈怔了下,這才緩過神環顧四周。
明明被潑紅酒的人是蘇允恆,然而周遭那些交頭接耳的旁觀者,他們充滿非議的目光,卻是齊齊落在她身上。
或笑,或諷,或不屑,或鄙夷,這些人全都在看她笑話。
不是蘇允恆,而是她,彷佛那個被潑了一身紅酒的是她。
蘇盈盈咬住輕顫的下唇,緊捏杯腳的縴手,微微發抖。
昔日的她,無論何時何地,她永遠是所有人崇拜或艷羨的對象,何曾受過這些負面的目光看待?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看她?明明蘇允恆才是應該被羞辱的對象,他跟這里格格不入,他根本不屬于這里!
濃濃的羞恥感,直涌而上,難堪的情緒令蘇盈盈感到暈眩,促使她下意識想離開現場。
她匆匆掩眸,轉過身,卻與一名面熟的年輕女人險些撞上。
她蹙眉,就要月兌口命令女人讓路,豈料,女人沖著她露出一抹冷笑,隨後端高手中那杯紅酒,朝她發頂淋下。
這一瞬間,她僵住,美眸不可置信的瞪大,直到紅色液體漫進眼底,刺激著視覺,不得不閉起。
閉眼的短短幾秒鐘內,她听見身下的世界正在崩塌、碎裂。
彷佛嫌她不夠難堪,女人將酒杯重重地往地下一摔,一個大跨步上前,朝她狠狠摔來一巴掌,速度快得她無從防備起。
「不要臉!居然敢搶別人的丈夫,蘇盈盈,你真是個大笑話!」
蘇盈盈抬起被打偏的臉,紅透的眼死死瞪住那個女人。
女人作勢想朝她臉上吐口水,徐政廷適時出現,僵著臉急急忙忙把女人強行架走。
女人依然不肯罷休,猛然掙月兌了徐政廷的攔阻,沖回蘇盈盈面前,將她的發絲往後扯,迫使她不得不仰起臉蛋。
一口濕黏的唾沫,吐上了蘇盈盈光滑白皙的臉頰,登時,周遭抽氣聲四起。
「姚雅莉,你鬧夠了!」徐政廷上前將嚴重失態的妻子拉走。
蘇盈盈一身狼狽的愣在原地。
她轉眸,看著圍繞身旁的每一張臉,或皺眉,或驚愕,或笑,或嘲,或冷眼,或同情,什麼樣的表情皆有。
她心口一顫,呼吸急促起來,她不敢置信,自己曾經深信不疑的這一切,此刻正在對她進行反噬。
吸飽紅酒的發絲垂落在頸間,前額幾縷瀏海猶滴著紅色汁液,她的臉上殘留著方才女人吐來的唾沫。
這一刻,蘇盈盈總算明白,昔日她所習以為常的上流社會,她視作理所當然的一切,再也沒有她的位置。
她,不再屬于這里,不再屬于這些人的一員。
她從蘇家公主,淪為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低低的嗤笑聲,接著另一處亦跟著傳出附和的笑聲。
她轉眸搜尋,在那些衣著高貴的人群中,看見過去某幾張熟悉面孔,曾經這些女人與她情同姊妹,甚至以她為時尚範本,開口閉口便是贊揚與稱頌。
此時,那些女人卻躲在暗處嘲笑她。
尷尬的氛圍約莫僵持了幾分鐘,很快地,幾名女服務生靠過來,試著協助蘇盈盈離開。
「別踫我。」她冷冷甩開服務生的手。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不想惹怒蘇盈盈,就怕會讓場面更難堪,見她不願接受協助,便識相的退至一旁。
蘇盈盈很清楚,在場每雙眼楮都緊盯著她,等著看她下一步舉動,等著看她還能多丟人。
她面無表情往前走,忍住幾欲奪眶的淚,由慢而快的往前走。
而後,奔離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