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嚴熾書直接朝龍榻走去,圓子連忙跟上前,在他伸展雙臂時伺候更衣,「皇上可是倦了,想歇一會兒?」
頷首示意,卸下皇袍僅著玄色單衣的嚴熾書斜倚著龍榻,再度淡淡開口︰「派太醫上華顏殿看看。」
「遵旨。」
雖是已經斂了幾分勁,可那白皙女敕肌被他這麼一擒握,免不了要瘀紫紅腫。暗自思忖的嚴熾書瞳眸才閉,一抹盛綻月季般的嬌麗身形卻闖進了腦海,讓想小憩會兒的他下月復隱隱燃起燥火。
耳間傳來圓子去又復返的輕巧腳步聲,嚴熾書猛地一個起身,「宣娥姬侍寢。」開口的語氣有著罕見的焦躁。
待圓子奉旨前去安排後,獨坐龍榻上的嚴熾書在沉思了會兒後,啟唇出聲,「問寒。」
一道黑影立即身手矯健的自雕龍的梁上躍下,單膝跪在嚴熾書面前,「問寒听令。」
「去趟東胡,探清慕容妍的身家底。」
因為不想居于瑞皇的龍極殿,嚴熾書一登基便命人將母妃生前所住的行雲宮,改建為新的帝王寢宮昂龍殿,並于右側另建專司召妃侍寢用的偏殿翻龍殿。既是不願同他始終不認的帝父那般走上荒yin之道,也是小心謹慎地不陷己入危。
雖然登基不多時,嚴熾書便遣嫁了上千名嬪妃,可新帝上任,鄰國紛紛借獻女以求睦,以至于後宮里除了前朝余下從未承寵過的嬪妃百余位外,尚有新添的數十位美人姬妾。相較于前朝,算是曉風殘月的冷清許多。
此刻的翻龍殿里,坐在榻上的嚴熾書,墨黑發絲未束,如同潑墨般散披肩背,前襟松敞的織金絲玄色單衣仍完整的穿在身上,同色的絲綢長褲則褪至膝下,而奉旨承歡的娥姬則是跪伏跟前。
快意與舒爽讓嚴熾書仰首眯眸,沉沉低喘。跪伏在前的姬妾生得哪般花容月貌,身段如何窈窕玲瓏全沒能入眼上心。
自幼看著瑞皇性好漁色,周旋眾多妃嬪間,導致母妃終日抑郁的嚴熾書,心底對于臨幸妃嬪這件事,其實是深感痛恨的。然而就算是多年來致力于復位,關注于國情政事淡薄了欲念,他終究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即便極不願臨幸任何一個妃嬪,可嚴熾書也知道長期抑欲不發,不止身易招損,在精神上也是種負擔。所以在欲念賁張,真忍抑不下時他仍是會召人侍寢。
對他來說那算不上是臨幸,更稱不上是所謂的男歡女愛。
雖然現下的後宮不比前朝,可能夠在鶯鶯燕燕中成為被召寢次數最多的一個,前朝余下的娥姬可是頗為自豪。
要不是她早早听聞風聲,拿出了所有值錢的家當賄賂負責後宮的永巷令,現下哪還能有機會讓新帝召寢呢。
眼看新帝被自己服侍得一臉享受,企圖心強盛的娥姬,得意忘形地以手取代了唇舌,不著痕跡地膩身上爬……
喉間突地被掐緊的劇痛,更讓妄想以陰伏陽的娥姬滿臉驚駭,別說是出聲討饒,她就是想吸口氣都辦不到。
看著面前那張由白轉紅,再成脹紫的容顏,嚴熾書眸心中僅有冷冽,他眼中的冷冽卻不減反增,逐漸加重的力道,在在彰顯著眸心中冷厲的殺意。
腰間麻意竄升,讓嚴熾書扣著細頸的手使勁掐扭——喀噠一聲,自以為能讓新帝真正臨幸的娥姬,頓時頸斷氣盡。
未抒,滿臉狠厲殺氣的嚴熾書,立身展臂,在圓子為其罩上龍袍時,開口吩咐︰「尸呈後宮,以示警惕。」
昂龍殿內,由碩大玉石鏊砌而出的浴池,四個角均立了龍柱,由皇宮後山引流進的熱山泉從龍口中潺潺流泄,熱氣氤氳地讓人猶如置身雲霧之間。
雙眸微閉,展臂浸泡于池中的嚴熾書看似閑適愜意地如同飛龍乘雲,可心緒卻隨著腦中那抹嫣紅身影的縈繞而隨之旋舞。
直到圓子遞來綢巾伺候,嚴熾書才睜眼啟唇︰「都辦妥了?」
「欸,全都照皇上口喻,辦得妥妥當當,永巷令那頭也全處理了。」應聲同時,圓子不忘以浸得熱燙的綢巾輕勁揉壓著帝王的寬肩。
「華顏殿那,太醫怎麼說?」清淺續問,嚴熾書收臂攤掌。
見狀,圓子機靈地將擱在一旁的酒盞端至帝王手上,「除了手腕有些瘀腫,毫無大礙。」
「嗯。」低吟一聲,嚴熾書細細淺酌著醇厚的酒液,「朕是否寡情至極?」
「多情應許有情人,皇上只是尚未遇著那有情人,何來寡情呢?」
圓子的話讓嚴熾書眸底添了絲笑意,「可朕在召寢抒欲之際,擰斷了她的頸。」
「那是娥妃不識好歹,妄想冒犯龍尊,理應受罪。」想到娥妃,圓子不由得提高了聲調。這賤人還以為自己欺上瞞下的事沒人知道,要不是因為皇上懶得為這等小事費神,再加上她伺候的技巧勉強還端得上台面,這欺君之罪早就往她頭上冠了。
真不枉為貼身內侍之名,瞧這打從他是太子時便伺候著的圓子慷慨激昂的,半點不假地可真心了。
「數年前,朕也狠心地將無助之人推向危境,而今她是來受罪,抑或給朕罪受呢……」淡淡輕笑,嚴熾書再開口的聲音淺得像自言自語那般。
「敢問皇上,您的意思是……?」雖然這帝心他是揣得了八九分,可嚴熾書這突來的一句還真是讓圓子滿頭霧水。
皇上這說的是誰?誰又敢給這玉面修羅似的帝王罪受呀!
「罷了……」薄唇微動,嚴熾書低喃了聲後,便閉眸不語。
「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東胡送來獻女這招分明是別有居心,你看不懂嗎?」一踏進御書房,穿著常服的玄殷便沖著嚴熾書劈頭問道。
擱下手中奏折,嚴熾書懶洋洋地看向玄殷,「你三更半夜闖進御書房,就為了問我這事?」
「對,就是專程來問這事,怎麼,不成嗎?」理所當然的朗聲應道,玄殷大剌剌地往紅木圈椅上落坐。
「若以君臣相問,那麼丞相無詔擅闖御書房,以下犯上,該當何罪?」唇線微抿,嚴熾書在奏折上落了個準字,隨即朝旁使了個眼色,示意圓子退下。
「這會兒知道跟我論君臣了?我今天就是用兄弟身分來討個答案,有本事
你砍我呀!」面對嚴熾書這月復黑帝王,有著笑狐狸之稱的玄殷臉一臭,半點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薄唇微揚,嚴熾書淺笑開口,「既是兄弟,我有沒有本事你應當最清楚了,還想討什麼答案呢?」
「你少跟我來這套!不管是君臣抑或兄弟,收下東胡獻女這事就是不該輕忽。」玄殷一臉正色地開口。
「登基未久,復位一戰才翻天,百姓仍需休養生息,既然東胡來上這獻女緩招,那麼我順隨其意,假意示好,又有何不妥。」端起蔘茶,嚴熾書淡淡應。
「首次獻舞就朝你發暗器,這叫緩招?!你腦子何時這麼不好使了?」
聞言,嚴熾書龍眉一挑,深邃的眼犀利地朝上一掃。
帝王這一個冷眸飛瞥,隱在梁柱上的幾名熾影衛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默默在心底無聲吶喊︰要糟!咱們這是找錯人報訊了……
「你少在那用眼神嚇唬他們。雖說我掌文不司武,可現下修武在外討伐叛臣余孽,有任何危及到你生命的事,熾影衛跟我通報有什麼不對!」
「是沒有不對。」收回冷厲眸光,嚴熾書狀似無奈地應了聲,心里卻暗忖改明兒個定要明青好好整頓一批新進的小子。
「那你倒是說說,這東胡妍妃擺明了要殺你,你把她留著是怎樣?」
「她傷不到我。」淡淡低應了聲,嚴熾書又翻起另一本奏折。
「敢情你這是拿她來練身手嗎?!」嚴熾書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看得玄殷更是氣惱,幾步一跨便沖到了御案前,「她現在傷不到你,明天呢?後天呢?你敢說她一定不會成功嗎?」
「練身手倒是挺有意思。」面對玄殷的質問,嚴熾書連頭都不抬,淺淺笑道。
「……」這是重點嗎?!玄殷這下真的是傻眼了。
無語至極的深吸了幾口氣,玄殷接著又道︰「我听修武說,那妍妃似乎是五年前被你從西塞關送回東胡的那個。你……是不是對她有意?」
對她有意……
只是記得她那張帶點稚氣的清純臉蛋,只是記得她那無助卻不甘的倨傲神情,只是想知道看來柔弱的她為何在五年後能清冷地想殺他,只是胸前那淡去的牙印在見到她時隱隱泛熱……這樣,算是對她有意嗎?
幾瞬的思忖在唇角不自覺微揚時結束,嚴熾書抬頭對上玄殷,「這事我自有分寸,不論是君臣或兄弟,都別再過問了。早些回去歇著吧,明日你還要帶平曦出宮。」
「汗王急欲見成效,妍妃務必抓穩今兒個獻胡旋舞之機。」隨慕容妍自東胡來的侍女在幫她攏整滾著細毛的襟口時,不著痕跡地附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