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請躺下 第十二章

作者 ︰ 唐杏

「你起來把衣服披上,吹了夜風說不定會著涼。」

人或許骨子里都是有些犯賤,剛說完要對他怎麼怎麼絕情漠視,轉過頭就忍不住對他表露關心。

抓住那兩只看似對她「依依不舍」的大手,用力拉離她的腰,賀蘭蝶尾率先站起,退離他幾步,扯過一件衣衫向他遞去。

「羅嗦。」南宮玄嘴里抱怨,卻沒有拒絕她的關懷。

趁他嫌棄著把衣服披上,賀蘭蝶尾動作迅速,悄悄拿走那張寫了兩人名字的紙,塞進懷里。

反正事後他一定會隨手一扔,不知道扔到哪兒去。

他不要,她要,就是拿來練字也好呀!

這樣安慰自己,她繞過書案正要追上他,一個不留神,衣袖拂動到桌上物品,隨著啪啦啪啦的聲響,東西掉滿地。

「我不是故意的。」賀蘭蝶尾連忙蹲下,手忙腳亂地把東西逐一撿起。

無意中,她瞅見一份文書,白底黑字,寫滿了令人震驚的內容——

她踫巧識字,踫巧還有點小聰明,記憶力雖不及他,也能認出上頭的字跡,與懷中紙上他所寫的一模一樣。

「這、這是……」

這是他寫給兵部尚書意圖謀反的文書!

賀蘭蝶尾錯愕抬頭,以為他至少會解釋些什麼,卻只是得到他的一個冰冷眼神,以及同樣冷似寒冰的森冷話語——

「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促使他們冷戰許多日的原因,是那封密謀造反的文書,以及他一時沒控制住情緒,沖口而出的冷漠說法,以及他不悅拂袖離去的舉止。

那麼,使他心焦氣躁,即使出兵在即,在軍議上都能走神,並且感到不耐煩的原因,到底又是什麼?

「南宮?」

南宮玄听而不聞,逕自想著那張深刻在腦海里的氣憤嬌顏。

「南宮大人?」

又有人喊了一聲,試圖喚回他神游太虛的神智。

「嗯?」這次,南宮玄總算有了動作,抬頭對上面前的人。

入眼之人的臉他全部認得,獨獨缺了他最渴望的那一張。

或許是出于失望,他只覺眼前景象開始搖晃著,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南宮!」

「南宮大人!」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南宮玄徹底失去意識,陷入黑暗里。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醒來,床邊一道忙碌的身影叫他忍不住瞠大惺忪睡眸,趁她轉回來,準備將擰吧的巾帕置于他額頭,他驀然伸手,把縴細的手腕緊緊握住,並蘊進一股不願對她就此放手的力道。

「你怎麼在這里?」他嗓音嘶啞,卻難掩自孤獨睡夢中醒來,甫睜眼便看見她的喜悅與渴望。

「我也不想在這里,只是听說你又病倒了,雙腳就不受控制,自動跑來找你……」賀蘭蝶尾低聲咕噥,為了鄙視自己的沒節操,她也沒想多加掩飾,大方說給他听,讓他听了以後愉快嘲笑。

「你喜歡我,嗯?」

「不、知、道!」

說著不會喜歡她的人,現在倒問她是不是喜歡他,真的很惡劣!

賀蘭蝶尾氣惱地想把他甩開,怎奈他太黏人,手好似固定在她手腕上,怎麼甩也甩不掉。

不……應該是說,他不想讓她走,怕她走了就不會再回來。

「放手啦,我去拿藥給你,喝了藥你的病才會好。」沒好氣地瞄了他一眼,她這樣的解釋,是在給他承諾和安撫。

「你不氣我了?」南宮玄換一句問,免得她臉皮太薄,惱羞成怒。

「氣,氣死了,最後氣我自己,干脆就不氣了,免得氣死我。而且老實說,你做那種事是你的事,關我什麼事?」那種事,是指那封文書上的內容。

他不想她過問,她就不問了,省得他嫌她雞婆羅嗦,反正他那麼大個人,做事不可能沒半點分寸和緣由。

「抱歉。」這句道歉一語雙關,即是為前幾天發生的事,也是為此時她所流露的擔憂。

先前在軍議上,他一直在想,如果今日她還是把自己關在房里,他就去哄她兩句吧。

若兩句不成功,再哄兩句,要還是不行,那就干脆學安撫女乃娃的大人,抱抱她、親親她的臉頰,拍著她的背,來兩聲「好乖好乖」……

沒想到他卻病倒了。

幸好,她還願意理他……

好吧,既然她來了,既然她沒有耍脾氣,那麼,他就誠實一點,就當作是給她獎勵。

「是誰告訴你我病倒的?」

「你弟弟。他剛好要出府,踫見有人把你抬回來,馬上就沖到我那兒,怪我沒照顧好你,扭著我的耳朵,教訓了我好久。」賀蘭蝶尾難掩心中氣憤,手指著右耳,叫他看他弟弟的暴行。

「我看不見,你再湊近一點。」

「好啦,看啦。」她沒听出他話里的誘哄意味,也沒發現那比平時蒼白許多的臉隱隱透著一股陰謀。「再湊近一些。」

「其實也沒有多疼啦,南宮熠還小,又是個不事生產、不太懂事的公子哥兒,你不要責怪他啦……咦?」

最後那聲疑惑,是因為她感覺到有什麼暖暖的,微濕帶軟的物體觸及小巧圓潤的耳珠,用舌忝和吮的方式滋潤著,再然後,換成比較硬實的東西,綿綿密密地啃咬起來。

「他怎麼對你,我怎麼對他,好不好?」

「你……你你你你!」甜美花顏上寫滿震驚,賀蘭蝶尾終于驚覺他到底是用什麼在她耳朵上作怪了,那是他的唇、他的舌、以及他的齒!「你干嘛對我這麼好?」

沖出口的話,不是罵他無恥,而是問他為什麼要對她好,連她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議。

「現在你是我的人,我要對你好、對你壞,全由我來決定,有什麼好驚訝的?」

南宮玄那不屑的神情,明顯在責怪她大驚小敝。

「是哦,我都忘了。」她把「你是我的人」,如此曖昧的句子自動屏蔽,只當作是他一時興起,既不期待也不驚喜,然後岔開話題,免得讓兩人無限尷尬︰「對了,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你弟弟跟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南宮熠的事你還跟誰提起過?」南宮玄倏地打斷她,把她整個人扯上床,跟他面對面,貼近到她能夠細數他眼睫的數量。

賀蘭蝶尾白他一眼,「你以為我跟誰都能談天說地,勾肩搭背像個好哥兒們、好姊妹呀?」

她只有跟他在一起話才比較多,也只有對他,才會吐露某種程度的真心。「不許管南宮熠的事。你只能管我,只許看我,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至少讓他擁有這些,在她還留在他身邊的這段時間。

「呃……」賀蘭蝶尾不懂他突然展露出的佔有欲代表什麼。

或許是因為他純粹地想要那麼做吧?

望著他那雙明澈眼瞳,她看到了不容拒絕的堅定,心中有一塊地方忍不住軟了下來,決定不跟他追究原因……

「喝!你拉我上床干嘛?」

「想要你侍寢。」俊臉揚起笑意,他故意開玩笑,但為了不嚇著她,松開了一直抓著她手腕的手。

「有人對我承諾過,說他不會做到最後一步的。」

「我能不能食言?」南宮玄打趣著問。

「不可以!」她要是點頭答應,那她豈不是很吃虧?

除非他願意對她說喜歡,否則,她絕對不會那麼做。

不願產生過多依戀,賀蘭蝶尾從床上跳下,先是扶起南宮玄,轉身走到桌前拿起那碗苦黑藥汁,再走回來喂他喝下。

「頭還暈嗎?還感覺渾身月兌力難受嗎?」

听說每回病倒,他只需喝一帖這種藥,再好好休息一兩天就會恢復,上回他太早下床,她沒能見證藥效,這次有幸目睹,忍不住好奇詢問。

「哪有這麼快?又不是靈丹妙藥。」

「我說啊,你就沒想過要找位大夫,把你的怪病好好治一治嗎?」因擔心他的病情,她不由咬了咬下唇,讓那原本粉柔的唇瓣變成蒼白,並殘留著淺淺的貝齒印痕。

他看著于心不忍,伸出手,長指輕柔抵在她唇上來回撫模。

直至那抹可愛淺粉重新出現,她的粉頰也被可疑紅暈滿滿佔據,他才停了手,露出像自嘲,又似不屑嘲諷的神色,回答她的話。

「要找誰治?不管是隱居山林的神醫,抑或是宮中御醫,我爹全找來為我看過,結果每個都搖頭嘆氣,直接開些強身健體的藥方,叮嚀我好好鍛鏈身體,不管吃下多少昂貴補藥,我的身子還是說倒就倒。」

「那……那個當年給你開這種藥方的老和尚呢?」

藥和老和尚的事,她都是從府中下人口中听說來的。

可惜,南宮夫人過世之後,南宮老爺怕觸景傷情,把府中下人全換掉了,不管她怎麼打听能夠治好他的法子,就是無法找到比這更多的線索。

「他再也治不了了。」句末帶著冷哼,不過那並非對她的打擊,而是勸阻,「那老和尚,在為我診治的隔天就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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