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困窘。「皇上在這兒!」
「無妨。」季昭從沒看過十三叔不好意思的樣子,笑嘻嘻地回道。
「就是說嘛,這里又沒外人在,不是只有王爺愛我,我也很愛王爺,這輩子就認定你一個男人。」方怡就是想調戲他。
「矜持一點!」這個女人就非得挑這種場合表白嗎?
她眨了眨眼。「王爺不愛听?」
「等到只有咱們兩個人時再說。」他從齒縫中迸出話。
「是,王爺。」方怡笑容可掏地回道。
季昭難得看到這樣的十三叔,也笑個不停,倒是桂公公都替方怡感到臉紅了。
「雖然八叔母寧死也不願為八叔守寡,的確太不應該,可是想到她這些年來所過的日子,確實也委屈了。」季昭還是得解決眼前的難題。「如果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好安排,那就這麼辦吧。」
「那太後那兒……」季君瀾嗓音一沉,跟這個女人相處久了,耳懦目染,自己肯定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影響,面對這種事,他應該強烈反對,而不是只會擔心她因此受到連累,丟了小命。
「母後肯定不會同意,那就先瞞著吧。」季昭看向方怡,小臉一整。「我能幫八叔母的就只有這些,事後她不只不能回娘家,也不能再見親人一面,還要永遠離開此地,就看八叔母願不願意了。」
「我會把皇上的意思轉達給福王妃,請她仔細考慮。」方怡回道。
他頜了下首。「好。」
之後便听說,福王爺過世半個多月後,都還沒下葬,福王妃便跟著殉節,令人不勝唏噓,于是皇上下旨在福王府門外立了一座牌樓,表彰節烈。
至于真實情況,那就是秘密了。
六月底,天氣熱到令人心浮氣躁。
方怡坐在廊下的搖椅上乘涼,說起這搖椅,可是她親自畫圖,並找來幾個木匠研究出來的,原本只做兩張成品,一張擺在順心園,另一張則放在東離宮,讓季君瀾批閱奏折時可以用來小憩片刻,听說皇上見了喜歡,便要了一張去孝敬太後,結果去過長的貴族女眷紛紛打听是上哪兒買的,于是她索性辦起團購,狠狠地賺它一票,目前訂單接不完,師傅們正在連夜趕工。
她閉上眼,手上搖著團扇,難得偷得半日閑,沒有客戶上門,也沒有大事發生,可以舒服地睡個午覺。
「……已經習慣沒有冷氣吹的日子,生活上沒什麼不方便,就只有每個月那個來比較麻煩,用過的布條還要清洗,重復使用。雖然很環保,但是有點惡心,總不能每次都丟給別人,那多不好意思……」
想到這里,方怡掐指算了算,結果算了好幾遍,早就過了該來的日子。「我上個月是什麼時候——不對!上個月好像沒來……」
這一驚,睡意全消。
「難道是有了?」她模了模平坦的小骯喃道。
為了確認,方怡把兩個婢女叫到面前。
「夫人上個月好像真的沒來……」「該不會是有喜了?」
「難怪夫人這陣子胃口不好,還以為是天氣太熱……」
「肯定是有了。」
兩個婢女你一言我一語,不禁喜出望外。
「說不定只是晚了。」方怡也不確定。
「把御醫請來診個脈就知道了,奴婢這就去找大發!」話才說著,彩霞已經神色匆匆地要走。
方怡心跳得好快,連忙把人叫回來。「我現在腦袋有些混亂,還是等明天再去請御醫,到時再給王爺一個驚喜。」
聞言,彩霞才又折回來。「夫人若真的有喜,不知王爺會有多開心!」
「肯定會笑到嘴角都咧到耳後。」碧玉在臉上比劃著。
方怡不禁噗嗤一笑。「你們有看他這麼笑過嗎?他頂多只會牽動唇角,然後抱著我,面無表情地警告我要小心,沒事不要出門。」
兩個婢女听了,掩嘴笑著。
「夫人……」徐嬤嬤穿過垂花門,才走過來,就見主僕三人笑成一團,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碧玉搶著回答。「夫人有喜了!」
「真的嗎?」徐嬤嬤又驚又喜。
「一定不會錯。」彩霞也附和。
方怡搖了搖團扇。「明天請御醫來診脈才能確定是不是有了,不要高興得太早,也先別告訴王爺。」
婢女們點頭稱是。
「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徐嬤嬤看到手上的帖子才想起來。「這是要給夫人的,對方說他家太太不方便出門,明天早上若夫人有空,請你過府一趟。」
方怡接過帖子。「人還在外面嗎?」
徐嬤嬤搖頭。「已經走了。」
看著帖子上頭寫著「張府」以及住址,也只說「有事相求」,方怡便跟她們三人道︰「那我明天過去一趟,回來之後再請御醫到府里來。」
三人點了點頭。
隔天巳時,方怡坐上雇來的轎子,帶著兩個婢女前往張家,到了目的地,彩霞上前敲門,來應門的是個婆子,便向對方表明身分。
「請進。」婆子躬著身子打開大門。
方怡率先踏進門檻,兩個婢女就要跟進去,卻被婆子攔下來。
「我家太太說這件事很隱密,除了陳娘子之外,不便讓其他人進去。」
听婆子這麼說,方怡也不好堅持,有些大戶人家就怕家丑外揚。「你們就在外頭等。」
兩個婢女不禁面有難色,可是大門已經關上,也只好回到轎子旁等主子辦完事。
方怡跟著前面的婆子往里頭走,打量了下四周,心想這座宅子怎麼看起來好像很久沒有人住了,院子里的植物都沒有整理,地上也堆滿枯葉,越來越困惑,腳步也跟著慢下來。
「我家太太正等著你呢!」婆子轉過頭,表情詭異地對她道。
果然是她沒錯!終于找到了!
方怡讀取到婆子的心里話,雙腳立刻停在原地。
「你家太太是誰?」她並沒有主動跟人結怨,但不表示沒有人對她不滿。她暗罵自己太粗心大意,更枉費有讀心術這項超能力,居然還會中計。
「抓住她!」婆子才這麼喊,草叢中馬上跳出兩個體型壯碩的婢女,一個將方怡的雙手反扣在身後,另一個在她口中塞入布團,讓她叫不出來。
「唔唔……」方怡既驚又怒,死命地掙扎。
「快綁住她!」婆子命令。
于是,方怡的雙手被五花大綁的拖進大廳,只見里頭站了好幾個女人,她一眼就認出其中的中年婦人,頓時一陣寒意從腳底往頭上竄。
「唔唔……」為什麼她會在這里?
張家二太太冷笑著上前,就是一個巴掌。「看來你還記得我是誰,我可是找了你一整年,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被我找到了。」
「真是恭喜你,二太太,總算找到逃走的媳婦。」劉氏走上前,一邊嬌笑一邊跟對方道賀。「這回可不能再讓她跑了。」
說來她運氣還真是不錯,她派人到梧棲鎮打听消息,很順利地找到張家,還知道張家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陳氏的下落,正好來個順水推舟,好意告知對方,陳氏的婆母二話不說便答應配合,于是她租了一間空屋子,再遞上帖子,果然成功把人騙進門來。
「唔唔……」方怡看著陌生的劉氏,想不通對方為何要陷害自己。
劉氏一臉鄙夷。「誰教咱們愛上同一個男人?只要有你從中作梗,他永遠不會用正眼看我。」當然她沒有告訴張家二太太,把陳氏養在外頭的男人就是當今攝政王,就怕他們心生畏懼,不敢動手。
原來她就是劉氏。方怡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嫉妒的女人,想不到她會想到聯合張家二太太來對付自己。
「唔唔……」她努力想要將口中的布團吐出來,大叫救命,好讓大門外頭的彩霞和碧玉听到。
張家二太太使勁地揪住她的頭發。「你害死我唯一的兒子,要你殉節陪葬是看得起你,居然還敢逃走?如果你好好守寡便罷,結果不但當起訟師,整天拋頭露臉的,竟還跟了其他男人!你可不要忘了,既然進了我張家大門,生是張家的人,死也是張家的魂。」
頭皮被人用力拉扯,痛到方怡眼淚直往下掉。
「敢干出這等敗壞門風的事,就該受到懲罰!」張家二太太目光狼毒。「我兒子可是等了好久,你就下去陪他吧!」
劉氏趕緊催促,免得途中生變。「二太太還是早點上路,要是讓外頭的人發現不對,可就不好辦了。」
「我這是在抓逃走的媳婦,誰敢插手?」
「陳氏畢竟是個訟師,一向能言善道,連官老爺都被說服,萬一鬧上公堂,難保不會把黑的說成白的,到時咱們也拿她無可奈何。」劉氏更怕驚動季君瀾,不但功敗垂成,他也不會放過自己。
「說得也是。」張家二太太朝抓著方怡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咱們快從後門離開!」
于是兩個壯碩的婢女又拖著方怡離開大廳,往後門走。
「唔……唔……」彩霞、碧玉,救命啊!
張家二太太回頭向劉氏道了聲謝。「這次真是多虧了你,才能完成我的心願,大恩不言謝,我會一輩子記住。」
「好說!」劉氏心想該說謝謝的是自己才對。
于是,她們走出後門,已經有兩輛馬車停在外面了。
方怡用力撞開抓住自己的婢女,找到空擋就要跑,可惜才跑沒幾步就又被抓回來,但她還是不願放棄,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上馬車。
「唔唔……」季君瀾,快來救我!季君瀾!
就在這當口,一名乞丐因為尿急,拉著褲頭鑽進後巷,無意間瞧見這場騷動,只見一個女人被五花大綁,又踢又踹的,就是不肯上馬車,他趕緊躲起來,但還是忍不住又偷看一眼。
「那個女人好像在哪兒見過?」阿才忘了尿急,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女人已經沒有力氣再反抗,便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婢女拉上馬車,另一個年紀較長的女人則是坐上另一輛,然後揚長而去。
劉氏滿意地目送馬車消失在眼前,這才帶著貼身婢女走出後巷,坐上等候在路旁的轎子。
後巷恢復一片平靜,阿才一面撒尿,一面想著要不要報官,可是他這輩子最怕見到的就是官老爺,萬一查到他欠錢不還,把他關進牢里就慘了。
「……當作沒看到吧。」說著,阿才也把方才的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