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大街是長橋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在這條大街上,商店櫛比鱗次,交易熱絡,品項更是難以數計。
趙人鳳帶著嚴世安沿著大街,一家一家的看,一攤一攤的逛,一路上熱情的為她介紹著長橋的歷史。
「長橋是南方航運重鎮,這定風大街上南北貨色齊全,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十分有趣。」
嚴世安一邊听著,一路看著,她得說,長橋真的比汝安繁榮得多,要不是親眼所見,實在無法相信它曾是傳說中那個貧窮匱乏的小漁村。
「嘆?」突然,趙人鳳不知看見了什麼,伸手便拉著她往街邊走去。
她還來不及抽手,已讓趙人鳳拉至一個賣飾品的走販面前。
那走販在一家茶樓外,面前擺著一塊板子鋪上一塊淡藍色的花布,布上攤著的是數十樣飾物,有簪子、梳子、頭花等等。
趙人鳳轉頭笑視著她,「挑一樣吧,當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
「不,我不能收公子的禮。」嚴世安婉拒道。
他失望地道︰「莫姑娘真要駁了我的一番心意?」
「這……」她為難地笑道︰「我很少配這些飾物,不太會挑,趙公子就別破費了。」
趙人鳳定定地望著她,「你發上還真的連樣發飾都沒有……」說著,他轉向攤子,細細的看著布上的數十樣飾物,很快地選定了一支簪子,「就這個吧。」
「公子真是好品味。」走販見他拿起那支簪子,立刻盛贊道︰「我攤子上最好的就是這支紫檀木簪子了,瞧,上頭還嵌著一顆珍珠呢!」
「多少?」
「二十文銀。」走販說。
趙人鳳從荷包里拿出銀錢給了走販,一個轉身,手便抬起了起來,「來,我幫你插上。」
嚴世安想閃,卻逼自己忍住,只能一直在心里說服自己,她這都是為了查明真相。
趙人鳳為她插好了簪子,細細端詳著她,而後滿意的笑了。「果然沒挑錯,真好看。」
「謝……謝謝趙公子。」她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的顫抖。
「別叫我趙公子了,你比我小,就跟樂余一樣喊我一聲鳳哥哥吧。」
嚴世安望著他,支吾了老半天,才勉強說道︰「初雪謝過鳳哥哥。」
趙人鳳抿唇一笑,「走吧,咱們再往前頭逛逛?」
「嗯。」她點頭,小步跟在他身邊,繼續前行。
就在他們身後,一雙眼正直勾勾的望著他們的身影。
「位二爺……」魏祈看著身邊那個兩眼發直望著前方,神情肅殺得教人心驚的位出鋒,「你這神情真是太駭人了。」
位出鋒眉丘隆起,冷肅的瞥了魏祈一眼。
偷了點空,位出鋒搶在魏祈離開前,帶他前往長橋航運的新址瞧瞧。
如今的長橋航運雖是兩間門面的鋪子,卻已不敷使用,于是在半年前,位出鋒便覓了個新址,準備擇日將長橋航運遷過去,可他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
她是什麼時候跟趙人鳳走在一塊兒的?趙人鳳昨兒才剛返抵長橋,今天她便與他同游鬧市,而且那般親密。
她不是還沒放棄尋找情郎嗎?可在他幫著她到處察訪之際,她卻已跟趙人鳳走在一起。
是她三心二意,還是趙人鳳過人長才,不論什麼樣的女人,他都能手到擒來?
「剛才那是趙公子跟初雪姑娘吧?」魏祈明明看見了,卻還是故意這麼問,原因無他,只因鬧鬧這個彷佛有著鐵石心腸,對任何女人都毫無期待及渴望的傲男,實在太有趣了。「在喜歡的女人面前,可以稍稍低頭。」
位出鋒目光一凝,冷冷地瞪著他,「說什麼?」
「我是說……」魏祈眼底閃過一抹黯光,「向傾心的女人示好,並不會折損你的尊嚴。」
「胡說!」他不悅地道。
「以為我看不出來?」魏祈笑視著他,彷佛要看穿他極力隱藏的感情般,「別說你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你說她不是丫鬟,可她卻是你花百兩銀子買來的,你究竟當她是什麼?」
位出鋒嘴硬地道︰「我買她來給我暖床的。」
魏祈先是一頓,旋即噗哧一笑。「那麼……暖了沒?」
位出鋒用一副「你再多說一句,爺就把你嘴巴撕爛」的狠勁瞅著他。
可魏祈太了解他,也跟他太好,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依舊不怕死地笑道︰「看來是還沒吧?又香又軟的烤鴨在你面前,你卻不吃,這只有一種可能,你對她有愛。」
「她有心上人,卻又接受別的男人的奉承追求,我瞧不起這樣的女人。」此刻,位出鋒的胸口正竄燃著怒焰,他不確定是因為她跟其他男人狀似親密,還是因為那人是趙人鳳。
總之,他惱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魏祈涼涼地說道︰「她雖有心上人,卻還是自由之身,就算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又有何罪?」
「別說了。」位出鋒臉一沉,「她的事,我不管,與我無關。」
「不管?」魏祈逮著他的語病,又道︰「你不是說她是你花百兩銀子買來的暖床工具嗎?現在有人要搶,害你損失百兩,怎會不干你的事?」
位出鋒眼底迸出寒光,「你還看不看長橋航運的新址?」
「兄弟,你需要一個女人暖著你的心,心冷久了,會死。」魏祈不死心的補上一句。
位出鋒一臉快把他殺了的表情,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明明累了,可是位出鋒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難以入眠,他的腦海中不斷出現趙人鳳跟她同游大街,還為她插上簪子的畫面,讓他火冒三丈,幾乎要奪門而出。
趙人鳳才剛從外地回來,為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跟她如此親近?她口口聲聲說要尋找情郎,而那也是她每次推開他、拒絕他的神聖埋由,可為什麼一個轉身,她便跟趙人鳳好上了?
如果她已經將念祖拋在腦後,他又何必介意念祖的存在?他是她的,是他花百兩銀子贖來的,盡避他從不曾真心想把她當作買來的女人,但假如不是念祖,他誰也不讓!
這四個字突然清清楚楚的跳進他的腦子里,教他不自覺瞪大眼楮,翻身坐起。
他敬佩她對念祖的一片深情及痴心,因此即便她合該是屬于他的,他也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及渴望,可如今,是她先拋下了念祖,他又何必介意念祖存在與否?
心念一定,位出鋒立刻下了床,飛也似的離開自己所住的長靜院,朝著滌塵軒而去。
從沒有任何一刻,他覺得滌塵軒這般遙遠,明明就在他位府的範圍內,他卻急躁得感到路途遙遠,恨不得自己背上能多出兩道翅膀,幾個振翅就飛抵她面前。來到滌塵軒,他發現屋里還有一豆殘光,顯然她還未睡下。
于是,他敲了門,命令道︰「是我,開門。」
屋里,正準備睡下的嚴世安听見他的聲音,先是一愣,然後走到門邊。「做什麼?」三更半夜的他不睡覺,跑來找她做什麼?
「有事。」
「什麼事?」
「要事。」
「什麼要事?」
位出鋒覺得自己的耐性快要被磨光了,他深吸一口氣,忍住想破門而入的沖動,不悅地道︰「你再不開門,我就把門板拆了!」
嚴世安一听,不由得皺起眉頭,他這是在耍什麼流氓?不過與其激到他真的拆下門板,她還是主動開門吧。
她打開房門,看著門外一臉不悅的他,不免感到奇怪,大半夜的,他大爺是吃了什麼火藥,這般氣沖沖的跑來敲門?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這時間敲姑娘家的門,合宜嗎?」
位出鋒冷然哼笑,「對你,合宜。」
他這是什麼意思?暗諷她是個隨便的姑娘嗎?
位出鋒伸手推開門,害得她急急忙忙往後退了兩步,她警戒地問道︰「位二爺,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看著她的頭發,挑了挑眉,「簪子呢?沒戴在頭上?」
「都準備就寢了,還戴什麼簪子?」她說著說著,忽然覺得不對勁。他干麼突然關心起她有沒有戴簪子?慢著,難道……她狐疑的瞅著他,「你……」
「我的好表弟不是送了一支簪子給你嗎?」位出鋒又問。
嚴世安一怔,「你怎麼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冷冷地道。
這句話用在這兒恰當嗎?若要人不知的事情,都是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壞事,她是做了什麼啊?
她只是跟趙人鳳出去,而且是為了查證他是否就是陷害他的真凶,就算他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為何,也不必把她說得如此不堪吧?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麼?如果他真是喜歡她,怎麼會用這種話來傷害她?
喔,看來他又將她跟李初雪重迭在一起了。
又不是她自己想宿在一個跟李初雪同名的女子身上,這一切都是天老爺的安排,他以為她願意嗎?如果可以,她多想繼續當嚴世安,至少、至少她不必因為喜歡他而患得患失,也不必被他這樣羞辱。
位出鋒他直視著她,無法控制地嘲諷道︰「口口聲聲念著情郎,一上了岸就對別的男人動心了?」
他說話夾槍帶棒的,又這般諷剌,令嚴世安越發慍惱,她也不想多做解釋了,負氣地道︰「我想跟誰好不用你同意,你憑什麼羞辱我?」
聞言,位出鋒一把抓住她的胳臂,像拎小貓似的把她抓了起來,惡狠狠的瞅著她,咬牙切齒地道︰「就憑我幫你贖了身。」
「放……放開我!」她被他的眼神嚇壞了,但為了保護自己,她還是張牙舞爪,只是顯得虛張聲勢。
「我曾想放了你,你卻奮不顧身的跟上來。」他逼近她,臉幾乎要貼上她了,
「說要給我暖床,卻又推三阻四,尋死尋活,一副痴情深情的樣子……」
迎上他的眸光,嚴世安屏住了呼吸,身體不自覺的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