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昶旭將杯子反轉倒了倒,顯示自己已經干杯,隨即放下杯子道︰「好了,案子聊完,該講正事了。」
所以寧靜的事情才是正事?嚴鎧迎視著高昶旭,「小舅舅,你想知道什麼?」
高昶旭決定先發制人,「鎧,小靜對我很重要。」
嚴鎧的目光微閃,胸口堵了起來,沉默地瞅著這亦兄亦友的長輩,好半晌才緩緩問︰「我沒听你提過她。」
從小,這個長他七歲的堂舅舅,跟年紀有差距的手足情感還不如跟他來得深厚,總是喜歡賴在他家跟他鬼混,像是他的老師,也像是他的兄長,更像是他的朋友,他的成長過程高昶旭其實佔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尤其在他失去父親之後,高昶旭更適時填補了父親這個角色的空缺。
如果可以,他一點都不希望做出任何讓高擁旭失望或難過的事情。
高昶旭微哂,「我從小靜十三歲時就默默守護著她了,詳細情形我不想多說,但對我來說,她是我唯一想要相伴一生的女人,先前從沒提過她,是因為我打算等她答應我的求婚之後再宣布她的存在,在這之前,她是我心中的小秘密,只有我一人獨享。」
他的話讓嚴鎧很驚誑,除了他和寧靜竟然已經認識這麼久,還有那句相伴一生的宣言,以及那一人獨享的深厚情愫,難怪小舅舅一直沒有交女朋友,原來早已心有所屬。
高昶旭觀察著嚴鎧的神情,換上有些黯然的口氣,「不過,如果你也喜歡她,我願意退出,只要你答應我好好照顧她。」
嚴鎧看著高昶旭自顧自的倒酒喝酒,腦中閃過的是兩人從小到大相處的點點滴滴,在他喜怒哀樂時,高昶旭的教導陪伴……即便另一張清麗的臉龐那樣鮮明的扯動著他的心,他還是硬下心腸甩開,放棄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追求她的決定,刻意嘲諷道︰「我喜歡她?小舅舅,你別怪我這樣說,你可能忘記我交過的女友不是火辣冶艷,就是美麗動人,我怎麼會對這樣一個平凡的女生有興趣?就像我回答王伯的一樣,我也是有選擇的。」
高昶旭的黑眸深沉,定定地看著他,「你不需要為了我掩飾自己的情感。」
嚴鎧假裝倒酒,回避了他的視線,佯裝閑散的神色,「小舅舅,我是那種人嗎?」
高昶旭緩緩松開唇角,「你是會要求公平競爭的那種人。」
嚴鎧扯扯唇,淡淡地道︰「她不是我的菜,所以你不用顧慮我。」
高昶旭點頭,「我知道了,是我多慮了。」
嚴鎧又喝了杯酒,突然靜默,而高昶旭也沒再多說,靜靜的陪著他喝酒。
不知道過了多久,嚴鎧突然又開口,「她——她也喜歡你嗎?」
高昶旭拿著酒杯的手不易察覺的頓了頓,微微一笑,「我希望是,她從沒對任何男人像對我一樣溫柔乖順。」
听著高昶旭語氣中的得意,嚴鎧的心中涌起陣陣酸澀的滋味,原來這就是失戀的感覺?他跟以往的女友分手時,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沒想到卻是發生在一個沒交往過的女人身上。
掩飾情緒後,他勉強勾了勾唇角,「這倒是真的,她在我面前一直很凶悍。」或許她當時所謂的「親人」,指的是親密愛人的意思吧……
高昶旭的笑容不著痕跡的淡了幾分,口吻卻更溫和,「我以後會提醒她,要對我的堂外甥客氣點,你不要跟她計較,她以後可是你的堂舅媽了。」
嚴鎧斂下黑睫,又倒了杯酒往唇邊送,「自然不會。」
高昶旭伸出手按住他的手,「你今晚喝太多了。」
嚴鎧慵懶的笑,「小舅舅,我替你高興。」至少他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人是幸運的。
高昶旭也露出笑容,「謝謝,接下來就輪到你了。」
嚴鎧將酒干光,自嘲地笑,「我?就讓媽去安排吧。」既然不是寧靜,那是誰也無所謂了。
高昶旭拍了拍嚴鎧的肩膀,「我想姊一定會替你好好物色,別擔心,我也會幫忙過濾的。」
嚴鎧淡笑,「那我就先謝謝小舅舅了。」
高昶旭也笑,可下一瞬卻斂起笑容,「鎧,可以答應小舅舅一件事嗎?」
嚴鎧看著高昶旭,「是關于寧靜?」
高昶旭點點頭,「我不希望她涉險,但是以她的個性,想必不會主動放棄這個機會,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可以由你出面要求報社另派他人追這次的新聞嗎?」
嚴鎧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小舅舅,當初是我要求報社派她來的。」
高昶旭微微眯起黑眸,審視著嚴鎧。
嚴鎧被他看得心虛,只能佯裝坦然的解釋,「別誤會,單純只是因為她的能力。」
高昶旭不是很理解,「她不過是個新手記者,比她有能力,更懂拿捏傳播訊息尺度的記者更多。」
嚴鎧思索了一會兒,決定不對他隱瞞,娓娓道︰「因為……」
寧靜渾然不知道嚴鎧跟高昶旭在交談中就擅自決定了她的「歸宿」,還煩惱著在那一吻之後該怎樣面對嚴鎧——畢竟她後來又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只因為那吻結束之後,他的一句「對不起」。
到現在她還記得他古銅色的肌膚上烙印的指印,還有無言凝視著她的表情,那幽黑不見底的俊眸讓她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只能狼狽的逃開。
而他,沒有再阻止她。
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這些情緒到底了代表什麼?卻可以肯定,那堵得慌的郁悶、評然心跳的悸動,還有想起他時酸中帶甜的滋味,再怎樣都不可能會是她掛在嘴里的討厭……
難道,她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他?
寧靜不想知道這個答案,一則是因為她真的不想喜歡上一個曾經警告過她,不要愛上他的男人,再則是在她的人生規畫中,還有遠比男女情愛更重要的事情待辦。所以她拒絕再想,在處理好有關那兩具無名尸的報導之後,她這一兩天都窩在報社沉澱心緒,才又出發到偵查隊。
一走進偵查隊的辦公室,寧靜就發現氣氛詭異到不行,每個隊員都苦著一張臉,沒有任何交談的聲音。
難道有什麼新的噩耗?寧靜猛的一凜,大步走向嚴鎧的辦公室。
潘彥豪的身子突然閃了過來,擋住了路,將她拉到一旁道︰「記者小姐,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寧靜納悶的看著潘彥豪,「為什麼?」
潘彥豪的目光瞟了眼緊閉的隊長辦公室大門,刻意壓低了聲音,「這兩天你沒來所以不知道,隊長吃了炸藥了。」
寧靜的黑眸閃了閃,沒有搭腔。
潘彥豪繼續道︰「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看什麼都不順眼,每個人都掃到台風尾,被他盯得叫苦連天,連我每天的訓練都增加十二圈了,我的兩條腿都快廢了。」
看潘彥武唱作佳的做出跛腳的動作,寧靜忍不住扯了扯唇瓣,淡淡的道︰「可能是因為案子沒進展吧。」
潘彥武意味深長地瞅著寧靜半晌,「我覺得不是。」
寧靜被他看得挺不自在的,側過臉回避他的視線道︰「他的情緒我沒興趣知道,也跟我無關。」
潘彥武搖搖頭,嘆口氣道︰「果然是這樣。」這記者小姐一沒來,頭兒就陰陽怪氣的,看樣是子踫釘子了?
寧靜沒來由地覺得耳根子燙了起來,「什麼意思?」
潘彥武忍不住又開始推銷起嚴鎧,「頭兒人真的很不錯,以前都是女人追他,所以他不太懂怎麼追女人,記者小姐,您就多擔待點,給頭兒一個機會,你會發現他其實真的很好。」
這下寧靜連臉頰都燙紅了,心髒突突地評跳著,「別亂說話,他才沒追我。」她不是決定不去想了嗎?干麼還要因為潘彥武這毫無根據的臆測而心跳加快?
潘彥武拍拍額頭,臉更苦了,「頭兒已經夠遲鈍了,遇到你這個更遲鈍的,我看我們有得受了。」
寧靜還來不及回應他的話,嚴鎧已經大步走出來,朝外頭的隊員道︰「有線報了,會議室集合。」
他的目光在掃過站在潘彥武身旁的寧靜時毫無停頓,面沉如水的地收回視線,轉身走進了會議室。
他的忽視讓寧靜方才還飛快跳動的心陡地墜下,雖然極力想要維持平常心,卻還是不受控制地難受。
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暗暗的期待著,當他看到她時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