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羅瑛氣呼呼地走著,也沒注意看路,在拐彎處不期然地就撞上了已經臉色鐵青的顧雲。
「嚶……」羅瑛疼得捂著鼻子蹲來。
顧雲愛眉看著那蹲下來的人,一頭烏黑的秀發披散在背上,像是絲綢般將她包裹著。
須臾後開口,聲音冷得跟冰渣似的,「披頭散發,還有臉哭?」當他看到她披頭散發跟一群小廝、下人在一起賭博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喊人將所有的人綁起來打一頓,而是怒意橫生。
他氣她居然一點不講究地披散著頭發在一群男人中間,卻毫無羞恥之意。氣她毫無男女之防,對別人巧笑明眸,對他卻沒個好臉色。那一刻他的胸口堵得厲害,他想發火,他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人窺竊了一般的怒意。
可看到她毫不做作的笑,還有那輸急了眼,一腳踹翻骰盅的樣子,又覺得這樣的她居然格外令他心動不已。她的那一腳像是踹進了他的心里,讓他這幾天一直壓抑的心思忽然就變得明澈起來。
顧雲緊握著拳頭,抑制自己上前將人裹起來的沖動,就為了多看她不做作的一面。在他面前,她似乎總是充滿了敵意,這個認知讓顧雲有一點點的不悅。
自從班師回朝,他也算得上是京城中很多人眼里的乘龍快婿了。有些大人暗示,他假裝听不懂,有些大人明示,他只說暫無考慮婚姻大事的打算。
其實顧雲不是沒打算,而是不想娶那些像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跟那樣的人生活一輩子,他想起來就是拒絕的。
今天的日子是以後所有日子的翻版,這樣的感覺讓他很抗拒,他的日子不可以一成不變,索然無味。
顧雲自小苞在父親身邊在邊城生活,自從他父親戰死後,更是在邊城一待就是十年。這次說是班師回朝,實乃是皇帝忌憚他顧家在邊城待得太久,怕他擁兵自重,所以才一道聖旨將他召回。
他能理解皇帝的擔心,他離開京城也十來年了,父親走後,母親也郁郁寡歡而去,京城偌大的將軍府只剩下妹妹一個人。
大概在邊城的時間太久,他欣賞不來京中的大家閨秀,反倒是欣賞邊城那些潑辣性子的女子,敢愛敢恨,可以大聲地笑,可以有不輸男人的情懷和抱負,她們憑自己的雙手獲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指望他人。
她們更不會像京城里這些自覺高人一等,凡事都拼家世的閨秀們那樣,表面乖巧,暗地里心機深得很,他不喜歡,也不希望他未來的日子里都要跟那樣的人在一起。
所以在回城那天,听到有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顧別人的指指點點,敢大聲說喜歡他的時候,顧雲心里詫異了下,卻還是轉頭在人群里尋找那個女人。他想看看是哪那個女中豪杰,敢這般不拘一格。
遠遠的,看不清面部,但隱約能看出來是個長相清秀的姑娘,十六七歲的樣子,很是話潑。
再看她甩著水袖,毫無顧忌的樣子,顧雲覺得這個女子倒也算是有膽識的了,心下不由得贊一聲有個性。
再見的時候,他沒認出來她,只覺得眼前這個穿著小廝打扮的女子言行舉止間透著一股機靈勁,很能察言觀色,也很有本事坐地起價,不卑不亢,能坑得你心甘情願。
他之所以甘願被宰,一方面確實是舍不得那幅畫,還有就是覺得這般機靈的姑娘,拋頭露面的,也實屬不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算是幫她一把了。
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沒認出她來,只是覺得那個丫鬟有點眼熟,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直到她那一聲顧將軍,音調和那天在城門口的女子如出一轍。
再細看,那身形、那模糊的面孔漸漸重合起來,這讓顧雲腦子里所有的線索都串聯成一個個實質的片段,城門前的表白,書鋪子里的巧舌如簧,還有現在明明被戳破了,還死扛著不認帳的厚臉皮……此刻顧雲想起這些細節,已經不同于前幾天的心境了。之前只想找到她出口惡氣,現在確是想將她畫上屬于自己的記號,標上他顧雲的記號,謝絕他人窺竊。
不過他好像做得有點急切了。那天將她從那地方帶出來後,雖然沒看到她哭泣的樣子,但那沙啞的聲音也讓他心里不是很舒服。他這麼多年從來沒在女人面前說過軟話,那天他明明是好意,可從他的嘴里說出來,就是那麼的不中听。
他深刻反省了下自己的態度,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剛好軍營有事,他變相等幾天再說,說不定過了幾天,對她的那種感覺就淡了很多,他覺得自己對她上心純屬是欣賞。
可他這幾天在軍營里總是心不在焉,彷佛他身在軍營,心卻還在將軍府。夜深人靜的時候,腦子里不自覺地就想著她在干嘛?是躲在某個地方自艾自憐,還是活得如魚得水。他想應該是後者,她的性子,不像是自艾自憐的人。
按理說,他確是無權將她強制性帶回將軍府。可誰讓他是大將軍呢?難得一次行使大官的特權,居然還是為了一個只見面幾次,且次次都坑他的女人。
他怕他一放手後,相見又是遙遙無期,活著是再也不見。
一個人能跟另一個人相遇可能是偶然,可如果這兩個人多次相遇,就不僅僅是緣分了。
顧雲覺得這是冥冥之中上天給他的指示,偶遇了這麼多次,也該發生點故事。
顧雲是這麼覺得的,如果身邊有這樣的人相伴,日子肯定不無聊,不但不無聊,可能還有不少驚喜。
于是顧雲就站在那,看著羅瑛毫無知覺地走過來,直到她一頭撞進他的胸膛,彷佛也撞進了他的心里。
看著羅瑛捂著鼻子,發出痛呼的聲音,顧雲想上前扶她,但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突兀,于是就干站著看著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跟平時一樣。他說︰「披頭散發,還有臉哭?」說完後顧雲就後侮了。
可話已經說出去了,他也只能繼續繃著臉,等她回擊。果不其然,她像是一只刺蝟,開始攻擊他。
羅瑛是又氣又憋屈,她算了好幾天,就想讓顧雲逮著她不務正業,帶著其它人聚賭,一氣之下將她趕走的。
可當他真的這般喝斥自己的時候,她心里居然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委屈。
她站起身,不服氣地看著顧雲,反唇相譏,「大將軍光明磊落,怎的也干那偷听之事?」
「牙尖嘴利。」顧雲哼一聲道︰「這里是我家,我想在哪听都可以。沒當場將你們打一頓板子,已經很給面子了。」
「不需要顧將軍的面子,看不慣我,就將我趕出去啊。」羅瑛挑釁地道顧雲直直地看著她,「你就這麼想離開?」顧雲見她又提要出去,剛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
羅瑛看著眼前的男人,一身軟甲還尚未卸去,襯得他更加的英氣逼人。
見他直直地看著自己,羅瑛想對視,可只對視了幾眼,就不敢了。顧雲的眼神里,有種看了會讓她心跳加快的東西,她也說不清那是什麼,但就是這麼看著,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見她不語,顧雲更氣了。不說話就是默認,自己堂堂大將軍,傾心于她,她還百般拿喬。
看來,女人不能對她太好,就像是沐風說的那樣,女人,看上了就直接上,等她身子屬于你了,心自然也就屬于你了。
雖然這話無恥了點,但此刻顧雲卻覺得格外的有道理。他認定的女人,不管她喜不喜歡他,都不許離開。
「你以為那些權貴人家對那些不听話的丫鬟的處罰就是趕出去?」說到這里,顧雲冷哼一聲,直哼得羅瑛不由得縮下脖子,咽了咽口水。
「對于那些不听話的,屢次三番地頂撞主人的丫鬟,懲戒的法子多得你無法想象。」顧雲說完,眼神肆意地在羅瑛的身上掃射了一遍。
羅瑛有種自己月兌光站在他面前的鍺覺,等反應過來,趕緊雙手環胸地打罵他,「流氓。」顧雲不想再跟她起口舌之爭,他一方面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幼稚,但心里的燥熱感讓他知道他真的想那麼做,扒光她、佔有她、征服他,讓她再也無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