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著提醒她,「喏,你記得二哥現下叫蘇二,三哥叫白三,他們扮成隨行的護衛,你就當不認得他們,以免露,讓人認出來。」說到這兒,他笑說︰「要是讓二哥知道你這麼快就把他們認出來了,怕是要傷心了。」
「這是為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二哥的易容術是跟著精通易容的大嫂學的,之後他易容喬扮鮮少被人識破,你卻幾眼就看穿了,教他情何以堪。」
聞言,顏展眉一臉認真的承諾道︰「那我這一路上都裝著不認得他們,你也別同二哥和三哥說我認出他們的事。」
祈澄磊應了聲,好奇的問她,「二哥的易容術雖及不上大嫂那般出神入化,但也挺高明的,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他們的膚色和五官雖然變成了另一個人,可他們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換言之,她是憑直覺認出他們。
見她竟僅憑感覺就認出二哥和三哥來,祈澄磊有些訝異,「下回我試試讓二哥替我易容,看看娘子能不能認出為夫來。」嘖,他家娘子本領不小,既能與植物說話,還擁有看穿易容的好眼力呢。
「還是不要吧,萬一認不出來……」她話未說完,就見他嘴角一勾,露出邪佞的表情。
他伸手握住她的下顎,「你若連自個兒的夫婿都認不出來,你說為夫該怎麼罰你?」
瞅見他那邪氣的表情,顏展眉嚇得推開他那張太過靠近的臉,接著思及什麼,她伸手將他那勾起的嘴角給往下壓。
祈澄磊倏地瞇起眼,「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對他這張俊臉動手動腳。
她縮回手,柔聲解釋道︰「你以後別再露出這種表情來,會嚇壞咱們的寶寶。」
聞言,他瞬間愣了下,直覺地往她肚子望去,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肚子里有咱們的孩子了?」
她用一副「你怎麼變傻了」的表情看著他,「咱們這才成親幾日,怎麼可能這麼快有孩子。」
「你方才不是說咱們的寶寶……」
「以後咱們總會有寶寶的,爹說過,孩子得從在肚子里的時候就開始教起,所以我才讓你別再擺出這副壞人臉來,免得咱們的孩子出生後長了張壞人臉,那可怎麼辦。」說到這里,她面頰微微發紅,想起成親這幾日,他夜夜求歡,說不得她肚子里真有了寶寶也未可知。
祈澄磊被她的話給逗得哭笑不得,俯下臉,將耳朵貼在她肚月復上,「我這幾日這麼賣力,我听听這里是不是有孩子的心跳聲了。」
顏展眉臊紅了臉想推開他,「你快起來,別鬧了。」
與她笑鬧了一番,他坐起身,張臂將她納進懷里。「你放心,咱們這趟前往安東,定會讓你見到岳父的。」
「嗯。」顏展眉輕應了聲,靠在他懷里,聆听他沉穩的心跳聲,那惶然不安的心緒漸漸安定了下來。
安東•挽花城
兩名男子坐在幾案前對奕。
其中一名年約四十多歲,身量微胖,下頷蓄著一綹胡子,細長的雙眼藏著一抹睿智;另一名男子約莫二十四、五歲,他雙腿不良于行,坐在一張特制的木輪椅上,面容瘦削,膚色略顯蒼白。
瞥見對面那中年男子枯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一個角落,他笑了笑,溫聲說道︰「在下又輸了,顏山長的棋藝,真是越來越教人難以捉模。」
顏不忘拈著下頷的胡子,笑道︰「我這棋藝還是這段時日在安東閑來無事琢磨出來的。倒是三公子今日下棋時似有些不專心,在不該落子的地方落了子,才會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賴沐青沒有否認,頷首道︰「顏山長說得是,今日我心里確實揣著一件事,也不知當不當講,故而分心了。」
「哦?是何事讓三公子這般為難?」顏不忘面露關切之色的詢問道。
在他被帶到安東的這幾個月來,這位安東侯的三子常來陪他解悶,雖因雙腿自幼殘疾,令他無法如正常人般行走,卻是飽讀詩書、才識過人,對時事頗有見地,兩人倒也相談甚歡。
賴沐彥垂眸將棋盤上的棋子收人木制棋盒里,略顯低沉的嗓音伴隨著棋子踫撞聲響起,「實不相瞞,這事與顏山長有關。」
「該不會侯爺又要讓我寫信了?」顏不忘打趣的笑問了句。
聞言,賴沐青自責道︰「上回二哥來逼迫先生寫信,在下無能,阻止不了,不過如此卑劣行徑已做過一次,豈可再為。」說到這兒,他抬目望向顏不忘,「我就不瞞先生了,是南風侯遣了使節團前來安東,而率隊的正是令嬡以及她剛成親的夫婿祈澄磊,他們不日就將抵達挽花城。」
聞言,顏不忘面露喜色,「這麼說,我再不久就能見到我那寶貝閨女了。」下一瞬,似是想到什麼,他喟嘆了聲,「唉,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成親,我卻沒能親自送她出閣。」他語氣里的遺憾之意流露無遺。
賴沐青歉聲道︰「是咱們對不住您。」
當初父親听了二哥的慫恿,悄悄派了人前往育鹿書院,打算暗中將顏不忘帶回安東,借助他的名望招攬天下士子前來依附。
沒想到顏不忘一口拒絕,暗衛們只好不顧他的反對,強行將人給擄了回來。
而顏不忘不愧是舉世敬仰的大儒,盡避被脅持至安東,仍是處變不驚、從容不迫,不論父親如何威逼利誘他,都無法使他折節。
父親因此暴跳如雷,一度想讓人對他用刑,可顏不忘當時不僅面無懼色,還笑呵呵的說道︰「我這人生平什麼都不怕,就怕皮肉之痛,安東侯記得讓人打輕點,否則一不小心讓我給生生疼死了,我擔心安東侯可要擔上萬世罵名。」
父親到底也不敢冒險,畢竟若真打死了一名深受世人所景仰的大儒,光是天下人的唾罵,怕就要讓安東永無寧日,只好將顏不忘軟禁起來。
賴沐青每每憶及此,還是深有愧疚。
顏不忘殷切的望著他,說道︰「安東侯把我這沒用的老頭子困在這兒這麼久,也只是浪費米糧,不如你讓他把我這老頭子放了,正好讓我同我閨女一塊兒回去。」雖然在這兒被好吃好喝的供著,但不得自由,還見不著寶貝閨女,與坐苦牢無異。如今听聞女兒來了,他恨不得插翅飛去見寶貝閨女。
聞言,賴沐青垂陣不語,少頃,他說出一件顏不忘不知道的內幕。
「將顏山長強留在安東之事,我與大哥都不贊成,這事全是我二哥唆使父親所為。這段時日,我和大哥不斷地勸諫父親放您回去,父親也幾乎已被我們說動,不想前幾日父親竟突然重病,整個安東侯府改由二哥所掌控。」
顏不忘沒想到還有這內情,微訝道︰「所以眼下是你二哥不願放我回去?」下一瞬,他捋著胡子望向賴沐青,也不拐彎抹角,直言問道︰「三公子告訴我這事,莫非是希望我能為三公子做些什麼?」
「慚愧。」賴沐青拱手一揖,「本來這是我安東的事,不該牽累您,如今卻厚顏的想借顏山長之名來行事,還望您能見諒。」
顏不忘微一沉吟,心里已有幾分明白如今的情勢和他的目的。
「你是想借由我的名義,利用我那女婿替你和你大哥做事?」如今安東侯重病不起,賴家的三個兒子內斗,老大和老三聯手想要對付掌握了大權的老二,奈何兩人的勢力不及老二,所以打算要找外援。
而此時能為他們所用的外援,正是趕來安東的女婿一行人。
賴沐青佩服的稱贊道︰「不愧是顏山長。沒錯,我與大哥確實是有意想借助祈家四爺之力來對付我二哥,救出我父親,只要能此前的困境,我定會將親自送您離開安東。」
顏不忘冷不防地問道︰「那萬一失敗了呢?你二哥如今既已掌控侯府,要對付他可不容易。」他雖然想離開安東,卻也不願晚輩們為救他而涉入賴家兄弟的內斗,招來殺身之禍。
賴沐青沉默須臾,似是下了決心的允諾道︰「只要他們肯相助一臂之力,不論成敗與否,我定護眾人平安離開安東。」
祈澄磊一行人抵達挽花城,包下一處客棧落腳,接著與育鹿書院、北辰和鎮西派來的人會合後,祈澄磊即刻派人持著他的拜帖,前往安東侯府求見。
眼看就要見到父親,顏展眉滿臉欣喜又期待的等著派去的人帶回好消息,但等了半晌,傳回的消息卻是——安東侯病重不見外客。
而他們提出要見顏不忘的要求也被回絕了,言明此事要由侯爺裁示,但安東侯眼下臥病在床,無人敢僭越作主。
得知這事,顏展眉那滿腔期待之情落了空,失落得久久不語。
祈澄磊不忍妻子滿臉落寞,勸慰道︰「你別擔心,咱們既然來了安東,定會想辦法救出岳父,讓你們父女團圓。」
育鹿書院幾名同來的講席先生,也出聲安慰他們看著長大的顏展眉。
「沒錯,咱們千里迢迢來到這里,不帶回顏山長誓不罷休!要是安東侯真不放人,咱們就聯合天下士子一起聲討安東侯,非逼得他把顏山長交出來不可!」
「沒錯,一定要安東侯放了顏山長!」
北辰和鎮西派來的使者也出言附和,他們兩地也有不少人曾在顏不忘門下受教,于公于私,都不樂見他被軟禁在安東。
見這麼多人為了救出她父親,不惜遠道而來,顏展眉福身謝過眾人。
「多謝各位,此恩此情,展眉銘記于心,終生不忘。」
眾人紛紛謙讓了一番,又敘了幾句話後才相繼離開,頓時客棧里只剩下隨行的護衛。
祈澄磊派出了幾人讓他們分頭去打探事情,而後便讓其余的護衛下去休息。
收到指示,所有的護衛都離開了,只剩下一人還站得直挺挺,仔細瞧,他的雙眼有些古怪,一眨也不眨,近看了才發現,原來那雙不會眨動的眼楮是畫在眼皮上的,讓人乍看以為他是睜著眼,實際上卻是闔著眼。
扮成蘇二的祈歸雲回身朝那人掃去一腳,同時丟下兩個字,「走了。」說完也不等他,逕自離去。
挨了一腳,祈去憂吃痛的驚醒過來,眨了眨眼,瞧見顏展眉望著他,他笑呵呵的擺了下手,轉身離開。
「三哥真是走到哪都能睡。」顏展眉為祈家老三的嗜睡感到驚嘆。這一路而來,即使騎在馬背上,祈去憂也能照睡不誤,令她忍不住嘖嘖稱奇。
祈澄磊攬過她,輕笑道︰「我三個兄長,各有各的心頭好,大哥愛妻成痴,二哥愛劍成痴,三哥則是嗜睡成痴。」
聞言,顏展眉好奇的問道︰「那你呢?」她沒發覺他有特別喜好的事。
他朝她擠眉弄眼,曖昧的回了句,「為夫這不是同大哥走上一樣的路子了嗎?」
顏展眉一怔,臉兒頓時羞紅。她明白他是看她見不到父親,心情低落,所以才逗弄著她。
她將臉靠在他胸膛上,傾听著那沉穩的心跳聲。
他們這回來了這麼多人,相信一定有辦法能救回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