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府里的涼亭中,陽燁仔細地感受自己的身體,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突地,他的目光落到不遠處一個站在湖邊的長工身上。
不顧身旁洛真那莫名其妙的眼光,他霍地站起,慢吞吞的走到那長工身邊。
長工一見到他,立刻慌亂地行禮,「見過世子。」
陽燁點了點頭,用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將那名長工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看得長工渾身發毛,而跟了過來的洛真也被他這樣的行止搞得一頭霧水。
接著,他突然舉起腳,無預警地將那長工踢進湖里。
洛真完全傻眼,「世子,你在做什麼?」
那長工在湖里載浮載沉,死命掙扎,顯然不會泅水。
陽燁則是發現從那人掉進湖里的瞬間,他的意識里就莫名出現了一個數字,隨著長工的掙扎,那數字不斷攀升,從零一直升到五、六、七……
直到數字為十時,突然停了下來,陽燁不解,望向湖面,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洛真居然拋了繩索過去,準準地將那人套住,直往岸上拉,救下他的性命。
將那長工拉回岸上,看到他一手按著地面直吐水,洛真也顧不得先替他解開繩索,不滿地問向陽燁,「世子,你怎麼可以踢他下水?他會死的!」
如今的陽燁本是貓妖,原就沒有什麼人類的倫理道德觀念,更不用說貓的性格原就是我行我素,所以他只是淡然地反問道︰「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啊!」洛真怒瞪著他,忍不住以下犯上教訓道︰「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她不再理會陽燁,連忙到那長工身邊,替他解開身上的繩套,想不到她才踫到那長工,一塊令牌就突然由他的衣襟內掉出,那亮燦燦的顏色,說明了令牌的來歷不凡。
「這是皇宮的令牌?」洛真突然停下了動作,狐疑地瞪著長工。「為什麼你有皇宮的令牌?難道你是皇宮安插在王府的奸細?」
長工蒼白的臉透出一絲驚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陽燁發現的,居然莫名其妙就被逮住了。
皇上因為迷信方士之術,常常沒上朝,皇宮里的大權現在可以說是被皇後裕蓉把持著,朝中早有傳聞皇後對帝位很有野心,只不過她是女子,皇上又還沒有立太子,終究名不順言不正,自然更忌諱那些有機會接替皇位的人,而易城王便首當其沖成了皇後忌憚的對象,派來奸細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都被發現了,長工用力地跳了起來,一記掃堂腿想絆倒洛真,然而洛真動作更快,扯著繩索用力一轉,那長工又倒在了地上,隨即被她捆成了顆粽子。
一場風波又被陽燁輕描淡寫的解決了,洛真真是有些欽佩他了,看著他的眼楮閃閃發亮。
「世子,你怎麼知道這人是奸細?」
我怎麼知道?我蒙的啊!陽燁皺起眉頭,正想著要編什麼理由,洛真便自顧自地擊掌笑道—
「我知道!世子過去從不表現出這種才能,一定是故作低調,韜光養晦,對不對?」
故作低調?韜光養晦?陽燁有些愣住,真正的陽大世子可是個廢柴加笨蛋,怯懦無能又變態,居然拿他跟現在的他比?還真是令人不爽啊!
「世子,我們都被你瞞得好苦啊!」洛真說的可是真的,他以前那種古怪性格,不知道逼走了多少王府的下人。
「我並沒有特地隱瞞什麼……」陽燁好無奈。
「世子,你立了大功,我先將這人抓去讓王爺發落,順便告訴王爺,世子你準備要振作起來的好消息,王爺一定會很高興,對世子賦予重任的!」洛真拉起了那個奸細,很快的將他拖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朝著陽燁揮手微笑,像是在告訴他,這件事她會搞定的。
他並不想被賦予重任,他只想懶洋洋的曬太陽過生活,順便泡個妞啊……他的一只手停在半空中,想叫她回來都來不及,這女人自顧自的下了結論,好像也沒听听他的意見。
更慘的是,在她離開的那一刻,他的意識中又出現數字,然後隨著她越走越遠,數字越來越少,最後又回到零。
他終于明白那數字可能的涵義 應該就是罪惡值,畢竟是在他無故踹人下湖使壞後出現的。
「所以我莫名其妙抓到了奸細,這算是為王府做了好事,罪惡值又下降了?」
一個簡單的試驗,讓他的心情經歷了大起大落,還被誤會什麼韜光養晦,要王爺賦予重任,這簡直是上天的無情捉弄,他連爭辯都無力了。
先是成功逃離了刺客的圍殺,再來是揪出潛伏在王府的奸細,陽燁像是突然開竅了一般,讓一直以來都對他十分失望的陽天麟越來越欣慰。
基于栽培的立場,陽天麟特地召陽燁前來大廳議事,洛真護衛在身旁。
自從在山上遇襲後,即使在府內,洛真也不敢再掉以輕心了。
陽天麟也想藉此知道兒子究竟是真的聰明,還是誤打誤撞,可他想不到,兒子的表現,比他所想的更令人意外多了。
「這個皇宮的奸細,與山上襲擊我們車隊的人,絕對不是一伙的。」听完父親喚他來的原因,陽燁斷然道出自己的判斷。
陽天麟眼中精光一閃。「燁兒,你何出此言?」
「很簡單。」那個皇宮奸細只是因為他踹人入水的測試倒霉的被揪出來,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麼老實的說,而是裝模作樣地分析道︰「因為落鳳山上那群黑衣人,像是知道我們車隊會經過梧桐林才埋伏下手,計劃得十分精細,如果他們也是皇宮派來的人,未免太大費周章了。那名皇宮的奸細,在我們王府當長工已經超過十年,這十年來他有多少對我下手的機會?
「再者,如果皇宮的奸細和黑衣人是一伙的,知道梧桐林事敗,就應該更好的隱藏起來,怎麼會大意地將皇宮令牌隨身帶著,還被我們發現?另外,皇宮奸細把信物隨身攜帶,足見他們太過自信,也太過小覷我們,同時這也代表著我們王府里的警戒實在太松散了。」
陽天麟听得頻頻點頭,兒子的分析與他所想的差不多,不過卻更為精闢,還點出了王府一直以來管理松散的問題。
因為他太過忙碌,兒子過去又不爭氣,所以府里的下人們都流于驕傲,覺得沒有人敢對王府的人做什麼。現在接連發生了那麼多事,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嗯,燁兒你說的不錯,只是現在還不是跟皇後撕破臉的時候,這個奸細即使找了出來,我們也不能聲張,暫時只能吞下這口氣。至于梧桐林里的刺客,尸體早就被清理干淨,待為父派人上山時,已經找不到什麼線索了。」最後,陽天麟提到了陽燁的安全,「最近情況不太對勁,為父打算多派幾個人保護你……」
陽燁淡淡地打斷道︰「不用了,我只要洛真一人。」
陽天麟的眉頭皺了起來。「洛真武功是不錯,不過如果像那天遇到許多刺客,只怕洛真一人應付不來,我讓她去做別的事,改把府里的精英調到你身邊……」
「府里的精英,若單打獨斗,哪一個敵得過洛真?」陽燁再次打斷道。
「是沒有……」
「所以,兵貴精不貴多,我只要洛真一人。」
其實就陽燁的觀察而言,那日梧桐林里的刺客,針對的對象似乎不是自己,反而更像是針對洛真。
不過這種事他當然不會傻得告訴陽天麟,免得陽天麟遷怒在洛真身上。
把洛真留在身邊,與其說是靠她保護,不如說怕她這個單純的笨女人不懂得保護自己,哪天把小命送了都不知道去找誰索命。
他想要的女人,誰都別想動。
「但洛真畢竟寡不敵眾……」陽天麟還想再勸,畢竟自己在京城這麼出鋒頭,兒子很可能會是很多人的攻擊目標。
可是陽燁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堅持,而且一點讓步的跡象也沒有,他定定地望著陽天麟。「如果一群宵小我還無法應付,也沒資格當王府的世子了。父王,我只要洛真一人。」
當他第三次說出只要洛真一人時,洛真不鎮定了,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雖然她認為依他的性子,他只是習慣了她這個護衛不想換,應該沒有別的意思,可是她的心就是不受控制的快跳著。
而他的堅持,不僅令洛真受寵若驚,同時也令陽天麟起了一絲狐疑。「燁兒,你該不會……」他不著痕跡地瞥了兒子身後的洛真一眼,雖是男裝打扮,但仔細看的確是個美人胚子,如果說兒子有些動心,倒是無可厚非。
不過王府的世子要娶的對象絕不能隨便,不可能是個身分低下的護衛。
陽天麟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陽燁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父王,你從小訓練洛真習字練武,都是按照孩兒的需求去規劃的,今日你若將洛真給了別人,不知是為難她,還是為難孩兒呢?」
陽燁意味深長地一笑,不再與陽天麟爭辯什麼,帶著洛真離開了大廳。
洛真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她今天才發現,當他極力保下她的時候,他臉上的神采是那麼令人著迷,而他的自信光芒也幾乎讓那體弱多病的細瘦身軀顯得那麼高大強壯。
原來,世子長得那麼英俊,她怎麼從來沒有注意到?
不知怎地,她的心不但無法平靜下來,反而越跳越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