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他自梳妝架上抽來布巾,清理好彼此。
這時暮色已深沉,但遠方的廟會吵雜聲仍未休止。
「累嗎?」他順手梳理她亂掉的扎發。「要不要吃點東西?」
「好……」她點頭,胸口仍上下起伏。
他忽然解開她束發的玄色頭帶,她訝異地抬眸望向他。
「著姑娘家的裝束吧。」他微笑,「我想牽著你的手逛廟會。」
她輕輕一點頭,小臉蛋因害羞欣喜而微紅了。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一條野犬小跑步過來,站在左騰允面前搖著尾巴。
左騰允蹲,揉著它的耳朵,嘴上喃喃自語,不知情的人八成以為他是這條狗的主人,正與愛犬親密交流。
只有徐暄嵐知道他在跟狗兒談話,追查馬宗辛等人目前的行蹤。
「很好。」左騰允拍拍狗兒,賞了一個肉包子給它。
狗兒餃著包子,愉快地找條隱密的小巷一口氣吞了。
「它說什麼?」徐暄嵐問。
問一條狗「說」什麼,徐暄嵐初時很不適應,一開始還會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左騰允說他從小就听得懂狗語,一開始他以為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可以跟動物交流,直到某日,小他三歲的弟弟問他在干嘛,他叫弟弟也跟小狽講話,弟弟听了哥哥的話,抓著小狽「聊天」,但在他耳中小狽只會汪汪叫,根本就听不懂,以為哥哥騙他,哭著跑去跟母親告狀。
在這之後,左騰允才知道,他是個「異類」,除了他以外,他沒听過還有誰听得懂狗語,就連他的總角之交——謝杰跟吳康都听不懂,吳康甚至不喜歡狗,覺得它們太纏人。
天真的小孩子說話常帶著無心的殘酷,說他是怪物,他生氣地去問母親,為什麼把他生成怪物,母親听了不怒反笑,告訴他——
「娘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也到了該告訴你的這一天了。」
「什麼秘密?」
「其實你那無緣的父親,是匹狼。」
左騰允知道他的父親是匹狼時,眼楮瞪得比嘴巴還大。
「娘,您胡扯的吧?」狼跟人……怎麼生孩子啊?
「這說來話長。」漢璃城城主望著遠方,似乎陷入回憶之中。
「他是只修行千年的狼,可以化成人形,娘第一眼看到他就迷上了。」城主模著左騰允當時尚稚女敕的臉蛋,「你看娘把你生得這般俊俏,跟你爹一模模一樣樣,你說,這城內有幾個人鼻梁比你高挺的?眼楮這般黝黑銳利的?」
雖然母親說得一派輕松,但左騰允听了可沒有開心的感覺,心中半信半疑著。
他的確沒見過他的父親,他與弟弟是同母異父,繼父是位斯文儒生,一直以來都是母親的智囊,至于他爹的來歷、長相,還真的無人知曉,成了漢璃城的一個謎。
「那我爹現在呢?」當時八歲的左騰允自是充滿好奇。
「死了啊!」城主長噓一聲,「要不你也不會有繼父了。」
「為何死了?」他納悶,「不是修行千年的狼?」
「人有失手,狼有亂蹄嘛。」
是人有失手,馬有亂蹄吧。
不要以為他才八歲沒讀過書啊。
左騰允無言看著聳肩的母親。
「傷心事就莫再提了。」城主重嘆一口氣將他打發掉了。
于是,左騰允是妖子的流言不脛而走。
這事成了他心中的一個疙瘩,但卻也沒想到,因為他能與狗溝通,故在他進入護衛隊時,成了一大助力,全天下的狗都成了他的幫手,只要他握有對方的物品,就可差遣狗兒追尋到人。
當左騰允說完前因後果,發現他的女人用閃亮亮的眼眸望著他,寫滿了羨慕、忌妒與崇拜。
「我也想听懂動物的語言喔。」她如是說道。
他第一次听到她說類似的話時,以為她與他人一樣帶著譏嘲,心中不悅,可後來他發現她是真心的,就像她從不認為自己的怪力是個麻煩,興許母系家族都遺傳怪力,早就見怪不怪,她還說哥哥們都很羨慕她的力大無窮,恨不得生為女兒身。
他們一個是怪力女,一個是狼子,還真是天作之合。
「我們快到馬宗辛的巢穴了。」左騰允望向西南方,「出城之後約五十里,有個耘系鎮,居民以紡織為主,那是馬宗辛的故鄉,他們的巢穴就在那里。」
「太好了!」徐暄嵐摩拳擦掌,「那我們要趕路嗎?」
「不急。」左騰允笑,「馬宗辛才剛歸家,既要避風頭又要養傷,不會那麼快就離開。」
「你們那天把他打得好慘。」
「他是罪有應得。」左騰允冷笑,「他的罪刑死上千萬次都不夠。」
因貪圖歡快,害死了多少姑娘,他一定要親手將這批人抓捕到案,一個一個施予酷刑,叫他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徐暄嵐再同意不過的用力點頭。
「不過接下來都是山路,咱們備些干糧再上路吧。」
「好。」
兩人一起步往販賣干糧的鋪子,並在皮制的水壺里裝滿了水。
往耘系鎮的山路頗為崎嶇,再加上天寒,就連在大黃山長大的徐暄嵐都覺得有些吃力。
為了不引人注意,他們棄馬而行,左騰允觀察了地勢情況後,決定直接從森林穿越,可減少一些路程跟時間。
太陽升到高頂時,他們找了一片空地,清除了上方的雜草,生起火來,休息並進食。
雖然天空有溫暖的太陽,但因為森林的樹木茂密,遮擋了日光,只能從葉縫間灑下的光線感受點溫暖。
徐暄嵐搓著冰涼的雙手,等著左騰允將火生起來。
當溫暖的火光出現,她迫不及待伸手出去,掌心感受到火的溫暖,開心的輕嘆口氣。
「吃點東西吧。」左騰允拿了一塊干糧給她。
干糧是面粉跟粒狀榖物混合制成,口感稍硬,味道不好也不壞,就是個果月復的東西。
徐暄嵐吃了幾口後,望向一旁盤腿而坐,手撥動著樹枝,讓火勢更旺的左騰允,朝他的方向偎去。
「怎了?」左騰允笑看著她。
「有些冷。」她調皮一笑,大膽的將靠近他的手臂繞過他的臂彎,柔軟的側乳緊貼著他。
左騰允瞟了擠壓在他臂上的傲人的胸脯,那對柔軟掌握在掌心是什麼滋味,他甚是清楚的,眸中不覺染上了欲色,渾身血液不約而同往胯間奔流而去。
「冷嗎?」像是不經心地詢問,只有略微痦啞的嗓音透露出他目前心里所想。
「嗯啊。」
見他忙著撥火,徐暄嵐將手上的干糧湊近他的嘴邊,但左騰允沒理會,而是放下了手上的樹枝,改移到她的小骯上。
「騰允?」他干啥按著她的小骯,「我的肚子怎麼了嗎?」
「怕你凍著了,幫你蓄點暖。」
「難道你要渡內力?」徐暄嵐驚喜道。
她是听過什麼有名的江湖大俠都有高深的內力,可以一掌將人打飛,她自己武技不精,沒有內力這玩意兒,不過照樣可將人甩飛就是。
原來左騰允也有內力呀。
徐暄嵐那明顯的崇拜之意,讓左騰允啼笑皆非。
這丫頭總是這麼透明,一眼可看穿。
「不是內力。」 「要讓你熱的方法多的是。」
……
等到他終于饜足,徐暄嵐也已經快昏厥過去了,可體力過人的左騰允卻覺得神清氣爽。
「我……休息一下……」話還沒說完呢,徐暄嵐已經閉眸進入酣睡。
左騰允笑著幫她把衣服穿好,將棉襖蓋在她身上,拿出皮制水袋飲水舒緩干澀的喉嚨,卻是只喝兩口里頭就已經干了。
他豎耳聆听,在不遠處有細微的水聲,可見附近應該有河流流過。
他環顧四周,森林里頭無人聲,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響,在午後,傳遞著安眠的樂音。
「我馬上回來。」他輕聲在她耳畔交代,也不知她有沒有听到。
左騰允將她的皮水袋也一起拿著,走往附近的溪流。
將兩個水袋裝滿,左騰允再走回原處時,卻發現徐暄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