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選嬌妻 第二十一章 追妻大丈夫

作者 ︰ 簡瓔

宣靜霞得知夏依寧離開的消息,氣得立即從京城回到寧州。

「哥哥你太殘忍了!」她的美眸冒著火,聲音顯得高亢而悲憤,「寧兒重生後的一切作為,沒有一樣是為了她自己,都是為了你,你看不出她多麼深愛著你嗎?你竟然把這世上唯——個真心愛你的女人趕走了?

「我也是重生來的,可我原就是被嬌養的花朵,我什麼都不會,即便重生了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若不是寧兒,咱們將重蹈覆轍,在沒有防備之下,不知又會被千允懷害得有多淒慘!

哥哥,你好好想想,寧兒有做過半件不利于你的事嗎?她重生成為夏家的庶女,受到嫡母疼愛,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她原可以選擇嫁給一個平凡的人,平凡的過一輩子,她何必到你身邊來面對這些驚濤駭浪?若不是她從前世就愛著你,她何必來吃這份苦?」

說到這里,她不吼叫了,聲音變得沉痛而悲切,「如今她走了,走得無怨無恨,也無牽掛,她連齊兒都留給你了,表示她不會再有借口糾纏你,她不會再危害到你了,你可有感到一星半點的高興?你安全了,哥哥,因為你再也不會看到她了。」

長兄如父,宣景煜在弟弟妹妹面前,一向是讓人仰望依靠的,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在妹妹面前如此渺小,他一句話都說不上,他的眼神慘淡,臉色如死般灰白,他的心扭絞著、痛著,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夏依寧有多愛他,他只是把對夏依嬛的恨意遷怒到她身上。

「我會把她找回來,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

然而人海茫茫,這話說得簡單,做起來卻不容易。

彈指之間,水逝雲卷,皇上身染惡疾駕崩,令人愕然,在此之前,太子已經病亡,皇上並未立儲。

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各方人馬擁立最有權勢的四皇子登基。

李翊皇改年號天安,冊封蘭貴妃為太後,陵王妃為皇後,養在皇後名下的嫡長子李鈺為太子,宣側妃為皇貴妃。

一時間,宣家的門檻又快被賀客踏破,加上韓意希又受到重用,入了翰林,那可是天下讀書人的夢想,所謂「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這是大齊朝鐵打的規矩。

因為韓意希入了翰林院,宣靜宸也帶著孩子跟著他一同赴京上任了,入住的是過去的陵王府,如今已改為韓府,是皇上御賜的宅邸,又是皇上過去的居住之處,受寵程度不言而喻。

韓意希成了京城勛貴爭相結交的對象,宣靜宸更不用說了,有了個皇貴妃姊姊,外甥又是太子,京城的千金貴婦都搶著邀請她,宣老夫人喜歡熱鬧,也去了京里與他們同住,每日在貴太太間打牌,不亦樂乎,陸氏則忙著給宣景揚議親,身為皇親國戚,許多官家都主動探詢結親之意,甚至連禮部尚書家的夫人也帶著女兒上門做客,表示強烈的結親之意。

再也沒有人嫌棄他們是商家出身,那些個官家千金個個才貌雙全,知書達禮,她得慢慢的挑,好好的選,選一門好媳婦進門,生幾個白胖女圭女圭,讓冷清許久的家再有些笑聲。

這一切的風光卻彷佛與宣景煜無關,三年來除了商行運作,他只忙著一件事——尋找夏依寧。

然而,一個存心消失的人,是很難探尋到些許蹤跡的。

有時候他很害怕,害怕她已經不在這世上了,所以他才會怎麼找都找不著她。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已經不在世上了,他該如何面對?每每想到她,他的心依舊是又痛楚又酸澀,恨不得她就在眼前,他能把自己的心挖出來,向她賠罪,向她懺悔,什麼他都可以做,只求讓她明白他的懊悔。

可是找不到人,一切都只是空談。

依寧,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少爺!」宣安沖了進來,一臉狂喜。「找到了!找到了少爺!找到少夫人了!」

宣景煜渾身一顫,驚跳起來。「少夫人此刻在何處?」

宣安有些欲言又止。「您心里恐怕得先有個底……」

宣景煜的心猛地一沉,他瞪著宣安。「難道她遇到什麼不好的事了?她……淪落風塵了是嗎?」

她走時分文未帶走,三年來她是如何過的?若是為了生活不得不……又或者遇上了歹人……不,不可能,她不會的,可是萬一……萬一……

就算她當真淪落過風塵又如何?那也是他造成的,如今他只求她願意回來他身邊,他會用加倍的愛來彌補她!

「不,不是那樣的。」宣安連忙著手,「您別亂想,不是您想的那樣。」

「那麼,她是殘廢了嗎?」他蒼白著臉又問,「她腿瘸了,還是眼瞎了嗎?」

宣安猛頭,支支吾吾的,「都、都不是。」

他眼楮里冒著火。「我已經快失去耐心了。」

他知道這三年來他脾氣壞了許久,變得難得親近,他控制不了自己想發火,他看什麼都不順眼,尤其看自己最不順眼!

宣安潤了潤唇。「少夫人她……成了別人的妻。」

夏依寧一如往常的打開院門,先把巴掌點大的院子掃一遍,再喂雞、鴨和小黃狗,再把狗窩拾掇了下,跟著彎身從小菜園里摘了一大把女敕綠的葉菜,又從架上摘了一條首瓜。

而後她微眯著眼,看著院子里的桃樹、杏樹都開花了,想著天氣就要漸漸暖和起來了,她微抬起手,被風吹落的花瓣從她白如玉的腕間穿過墜落,這讓她心情很好,露出一抹笑容,她熟門熟路的進屋里做飯。

不一會兒,炊煙裊裊升起,飄出了飯菜香,香氣滿溢整個小院子。

她不知道她日常在做的事,此時正有一雙眼楮在看著。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她送一個男人出門,那男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生得人高馬大、陽剛有力,她微笑朝他揮手道再見,那男人有些不苟言笑,叮囑了幾句便轉身往鎮上的方向走,她目送他離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才轉身進屋。

不一會兒,對門一個女人捧著木盆出來朝夏依寧適才進去的屋里喊道︰「滿兒她娘,要不要一塊兒去洗衣服?」

屋里傳來一聲輕快的回應,「好勒!」

很快的,夏依寧又出來了,這回端著木盆跟那女人有說有笑的往小溪邊走去,在暗處窺視之人又立即跟了上去。

身邊跟著的宣安有些擔心地問道︰「少爺,您還好吧?」

「我好得很。」宣景煜咬牙,他狠狠的看著前方那抹端著木盆的窈窕身影,眼底的怒氣更深了。

他派出去的人打听到夏依寧已成為人妻,可是沒說她還做了娘啊!他不信她跟別的男人生了孩子,不信她做了別人的妻子,他得要親自用他的雙眼確認,否則他絕不會信!

「您挺得住就好,不過看少夫人的樣子,好似在這里過得不錯……」某人飛來的眼刀讓宣安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閉上了嘴。

宣景煜不想承認,其實宣安說的不錯,她看起來確實很好,氣色很好,笑容很好,明亮的眼眸里盛滿了寧靜祥和。

她沒有顛沛流離,沒有淪落風塵,他應該要松口氣,應該要高興才對,可是看到如此好的她,他卻覺得悶透了。

沒有他,她居然能過得這麼好,難道她就不想他和齊兒嗎?難道她就不牽掛他們嗎?就算她心里已沒有他好了,可齊兒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骨肉,她就半點都沒想到齊兒嗎?還是她已做了另一個孩子的娘,齊兒對她而言就不痛不癢了?

她怎麼能如此涼薄,他們父子對她而言,已是她的過去了嗎?

想到這里,他的雙腿自有意識的走了出去。

宣安連忙在後頭小聲制止,「少爺,您要去哪兒?快回來啊!」

他們主僕兩人原是隱身在樹後,這會兒他家少爺走了出去,不引人注目才怪。

果然,他一現身,小溪兩旁在洗衣的姑娘、媳婦兒都往他身上看,眼里冒著好奇,這是哪來的俊俏郎君?她們碧水村可沒這樣的人物。

宣景煜對四周好奇的眼光視若無睹,他逕自走到夏依寧身後,看著她用木盆舀了遂水,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拿出來洗,見她細白的手在洗一件粗布裁的男子外衣,他的眼楮眯了起來,心里的不悅就如同頭頂上的日頭,一直在升高。

她竟然幫別的男人洗衣?

「我記得你似乎未曾親手替我洗過衣服。」他臉迎寒霜地開口。

听見這聲音,夏依寧的心彷佛被刀子刺了一下,她的手靜止不動了,不,是她整個人都靜止不動了,她低著頭,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她身邊的三娘看看她又抬頭看看宣景煜,見他身材頎長、豐神俊美,衣飾又華貴,便風情萬種的沖著他一笑。「喲,這位公子,敢情你是認得我們嗎?」

宣景煜並未與她對答,他仍是直勾勾的看著夏依寧,她頭垂得極低,露出細膩的後頸。

三娘討了個沒趣,撇撇嘴,用手肘踫踫夏依寧,低聲道︰「滿兒她娘,你看看後頭那人你認得不?他一直盯著你看哩,也不知想做什麼,這年頭,瘋子可多了。」

夏依寧的手在輕輕顫抖,心在狂跳,她驀然把還未洗好的衣服都一股腦的塞進木盆里,抱著木盆起身,匆匆道︰「三娘,我忽然想起來還有事,先回去了,你慢慢洗。」她說走就走,並未瞧立在那里的宣景煜一眼。

宣景煜哪能容許她再次從眼前消失,他一把抓住了她,這樣的舉動,令溪邊所有的姑娘、媳婦兒都看傻了眼。

「請你放手!」夏依寧晶亮的眸子閃著怒意,在眾目睽睽下,他這是在做什麼?存心讓她無法抬頭做人嗎?

宣景煜眼也不眨的看著她。「不樂意。」

誰知她竟低頭對著他手背重重咬下,趁他因痛松手時,她端著那盆衣物飛快的逃走了。

宣安大驚小敝的叫了起來,「少爺!您流血了!」

他很驚訝少夫人竟然會「動口」,完全顛覆以往他對少夫人溫和可親的印象。

宣景煜也無法相信她會咬他,無論是前世的寧兒或這一世的依寧,她一直都用愛慕的眼光在追逐著他,可剛才她的反應……

三年的時間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可這改變實在太大,他一時難以接受。

偏偏宣安還在一旁嘆道︰「看來少夫人心里真的沒有少爺您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宣景煜一听,臉色更加陰沉了。

他不信,找了三年的結果竟是她心里已經沒有他了,不需要他了,他不甘心!

三年來,他日日夜夜懊悔,無論祖母怎麼逼他再娶,他都不為所動,為她保留正妻主母的位置,一心想要她回到他身邊,再續前緣。

可如今擺在他眼前的事實是,她是別人的妻,別人的娘……

去他的事實!他這三年來行尸走肉的活著可不是為了默默接受這種事實,他會努力到最後一刻,除非她親口說她不愛他了,否則他絕不會放棄!

宣安以為他家少爺想通了,要放下了,不想他轉身卻是問道——

「章鐵的打鐵鋪在哪里?」

說到章鐵這個名字時,宣景煜的眸中閃爍著寒光,像要把那人吞噬。

夏依寧心神不寧的做飯,想著章鐵快回來了,她要快些把那人找來了的事告訴他,以免他露出破綻。

「娘,吃飯了。」她進房去把章母扶到堂屋,端上一碗吹涼的粥,老人家牙口不好,只能吃粥。

「好吃好吃。」章母一邊吃,一邊招呼她道︰「惠娘啊,你也吃啊!」

她笑了笑。「好,我先喂滿兒吃完飯再吃。」

老人家的神智已經不清楚了,一直把她當作章鐵過世的妻子。

她把兩歲多的滿兒抱到矮木凳上坐好,拿了碗雞蛋羹,一口一口耐心的喂她吃,可心里卻卻是很焦急,眼看天都黑了,章鐵怎麼還沒回來?

由于家里都是老弱婦孺,他一向天快擦黑便會拉上打鐵鋪的門,從鎮上回來,今天顯然是晚了。

不會有什麼事吧?她听說鄰近的眉國旱災,近日宜州一帶涌入許多難民,漸漸的就往四面八方流竄,那些難民有些會偷東西,再凶狠一些的還會干下打家劫舍的勾當,甚至是搶劫店鋪,那些可怕的難民不會到鎮上來了吧?

「惠娘啊,阿鐵怎麼還沒回來?」章母雖然糊涂了,可每日飯點一到,章鐵就會回來,這已是定律,是以沒見人影,連她也問起來。

「我去門口瞧瞧。」

夏依寧擱下碗正要起身,就听見院子傳來動靜,沒一會兒就見章鐵走了進來,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餓了吧?快坐下,我給你添飯。」她連忙拿起碗添飯,一邊心慌意亂地說道︰「吃完了飯,我有話對你說。」

章鐵看了眼她惶惶不安的模樣,若無其事的坐了下來,彎身把討抱抱的滿兒抱在懷里,氣定神閑的看著她。「我已經見過他了。」

夏依寧的身子猛然一震,抬起頭來驚愕的瞅著他。「你說什麼?你見過他了?見過誰了?」

章鐵雲淡風輕地道︰「宣景煜。」

她瞬間泄了氣似的跌坐在椅中,喃喃地道︰「怎麼會……你怎麼會到他?」

「他找來了打鐵鋪。」他咧嘴一笑。「他要我放了你,他說你是逃妻。」

她又是一愣。「什麼?逃、逃妻?」

他干脆地說道︰「總之,他既然已經千山萬水的找來,也是個有心人,你就把包袱收拾收拾,帶著滿兒跟他回去團圓吧!」

夏依寧有些無言的看著他。「你都跟他說些什麼了?不會什麼都說了吧?」

他眼里的笑意加深了。「我說我知道有個男人對你始亂終棄,你才會遠走他鄉,我說我不介意你的過去,如今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我叫他回去,他听到始亂終棄這四個字時,氣得臉色鐵青,說他沒有對你始亂終棄,是你拋夫棄子。」

夏依寧緩緩吁出一口氣,她垂下了眼陣,笑得很是苦澀。「我不會跟他回去,他愛的是別人,不是我。」

章鐵好笑地又道︰「愛的不是你,為何找到這里來?」

在她再次怔愣之時,他低頭親親滿兒粉女敕的小臉,笑了笑道︰「滿兒,你娘這是當局者迷啊!雖然爹爹也舍不得你走,可也不想再看到你娘折磨自己了。」

夏依寧已經很久沒有失眠了,可是只要一想到宣景煜竟找到這里來,她著實輾轉難眠。

她冥思苦想,他為什麼來?他愛的人是夏依嬛,雖然人死了,可活在他心中,且他身邊還有個貴妾雲姨娘,他來找她,雲姨娘知道嗎?若是知道,怕是會氣得不輕吧?最最叫她想不透的是,他為何要來?他希望她消失,她就消失,如此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如此胡思亂想也沒有個答案,她一夜沒睡,早早就起來做飯,做飯時魂不守舍,好幾次都差點燙著自己。

用早膳時,章鐵見她憔悴的面容和帶血絲的雙眸,心知肚明她肯定整晚沒睡,他沒多說什麼,早膳後如常出門去鎮上的打鐵鋪。

送走了章鐵,夏依寧覺得惴惴不安,心里很慌,一顆心不知道怎麼搞的,一直怦怦跳個不停,眼皮也亂跳,她找事做,把屋里灑掃了遍,做些飯菜,炸了一大盤食物,又把要縫補的衣裳拿出來補。

中午做好了飯,和章母對坐著吃了兩口就擱下了碗筷,她實在沒胃口,接著便去灶房把陳年不用的用具都洗了。

午後,章母犯困去睡了,她神游太虛的望著門外,宣景煜的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揮之不去,她心里亂得很。

「娘,滿兒要吃麻花。」滿兒走過來抱住了她小腿肚撒嬌。

女兒粉女敕的小臉上,一雙眼楮亮晶晶的,跟齊兒極是相似,她每每看著滿兒總會想到齊兒,不知道他如今長得如何?入學堂了沒有?

「好,娘喂你吃。」夏依寧拉回飄遠的心思,拿了塊炸麻花,一小塊一小塊的掰下來喂滿兒,見她吃得律律有味,滿嘴的餅屑,她拿帕子替滿兒擦嘴,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這個孩子是她的依靠,若不是有這個孩子,她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這孩子……是我的孩子嗎?」

這冷不防出現的聲音令她渾身一震,眼前一陣發黑,那問話宛如一道焦雷對她劈頭打了下來,令她一陣暈眩。

她抬起眼,就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走進來,正眸光炯炯地瞪視著她們母女倆,不是宣景煜又是誰?

夏依寧看著他,一顆心劇烈跳動,有些口干舌燥的問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打開院門就進來了。」

她的睫毛顫了下。「你、你沒得主人家的同意,怎可擅自進入他人屋內?」

「現在這重要嗎?」宣景煜大步入內,他蹲下了身子,修長的手緊緊扣在滿兒的雙肩上,定定的看著她。

夏依寧心跳如擂鼓,臉色發白,听到宣景煜肯定的說道——

「她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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