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荷,出發嘍!」鄧嘉籌拍拍關樂荷的肩膀,看了眼飯店外的游覽車。「今天要去羅浮爆,不會不來吧?」
「當然要去。」放下雜志,關樂荷從飯店大廳站起身,臉上笑著,心頭卻沉甸甸的。
明天就要搭機回台,員工旅游也要結束了,看來嚴之凡是沒空來了……
不知道他那邊怎麼樣了?
兩人每晚都會傳訊息,大多聊些生活上的小事,工作上的事,他只透露近期會有個確切結果。
確切結果是什麼樣的結果?偏向好的結果,還是壞結果?對公司有利的結果,還是有害?
唉……她在心里深深嘆口氣。
關樂荷走出飯店,太陽慷慨地灑下大把金光,像只溫暖大手輕撫她的臉、脖子、露出短袖上衣的手臂肌膚。這麼好的陽光,為什麼還是驅趕不了她內心厚重的陰霾?
坐上游覽車,她頭靠著車窗,身子隨著車身晃晃。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嚴之凡決定要做的事,公司謠言滿天飛,彷佛公司的存亡正在風雨中飄搖著,盡避如此,他從未想過取消員工旅游,福利照常舉行,責任由他扛。
透過這次的事情,關樂荷發覺自己似乎更懂他一點。
每間公司都會面臨危機,嚴之凡絕不會把危機轉嫁到員工身上。這樣一個公司龍頭,是仁慈,還是嚴厲?
他的硬心腸,針對自己更多,還是員工?
嚴家的十年考核,嚴之凡的父親嚴國謀在位時,為了維持成長率,曾五次裁掉大批冗員,平均兩年公司內部會大地震一次,藉此保住手中的經營大權。
對嚴之凡而言,沒有所謂的冗員,每一名員工都有所長,只是經營者有沒有把人放對位置。
他經營公司十多年,唯一裁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那麼多長輩和敵人虎視眈眈他身下的寶座,暗中出了多少損招,就為了把他拉下台,任職的前十年,他不曾為了經營大權背叛自己的理念,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這樣的男人,如今選擇單槍匹馬面對排山倒海的背叛和奸計,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她完全不敢想象。
不過有件事,她心里明鏡似的很清楚,不管他發生什麼事,他永遠不會失去她。
「第五天了,老板還不出現?」坐在她身邊的鄧嘉婷問道。
「他說忙完就來。」關樂荷努力堆起笑意。
不知道他工作處理得怎麼樣?好想見到他,掰手指數一數,兩人巳經五天又八小時沒見面了。
好想看見他,好想……好想……
關樂荷深陷思緒,起初沒察覺周遭的騷動,直到鄧嘉婷她肩膀,要她回神,示意她看向車外。
什麼東西,這麼大驚小敝的?
關樂荷往外看去,赫然驚見嚴之凡站在路邊,身邊停著一輛黑色房車,他低著頭,正在滑手機。
有那麼一瞬間,她死死屏住呼吸,視線無法從他身上轉開,心跳飛快,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天她算是嘗到滋味了,按照這個公式換算,他們整整有十五年沒見面,難怪……
他人雖不在身邊,她卻滿腦子都是他。
游覽車停下,不少人搶著下車,她跟在眾人後頭。
嚴之凡一看見她,幾個大步,筆直地朝她走來。
關樂荷當場石化,瞠目凝視他,眼前景象越來越真實,她的心卻越來越不踏實。
真的是他?他來找她了?
「幾天不見,老婆。」嚴之凡站定在她面前,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這麼高調好嗎?」關樂荷左右看了看,四周都是正豎起耳朵、打算听他們說了些什麼的同事們。
「改天請公司員工大吃一頓,宣布我們結婚的事,那才叫高調。」察覺她的不自在,他放開手,瞄了眼她酡紅的小臉,嘴角上彎。
「公司還好嗎?」她小小聲地問,示意他到人較少的地方。
「你老公是我,還是公司?」嚴之凡似真似假地抱怨。
「當然是你啦!」她急忙回答完後,才猛然驚覺自己是不是間接承認了什麼,雙頰紅得更厲害了。
「那就關心我,不要讓我吃公司的醋。」
兩人走到同事看不到的地方,關樂荷輕推他一把,雙手抱胸,「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按理說他不應該有心情開玩笑,這麼反常,通常不是代表事情變得極好,就是變得極差。
她看著他,沮喪地發現自己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個男人向來把情緒控制得極好,她想問,可是又怕問出口後會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走吧,我陪你參觀羅浮爆,等一下換你陪我吃頓午餐。」嚴之凡朝她伸出左手,等著她牽住。
「又在開玩笑?」關樂荷不滿抗議,現在是參觀羅浮爆的時候嗎?「怎麼我今天說的話都是玩笑?」他有些無奈。
「我必須跟團體一起行動。」忽略他舉在半空中的手,她繞開他,朝團體的方向移動。
他輕松一個跨步,抓住她的手臂,皺眉。「必須?」
「我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特殊。」
「你本來就特殊。」
「我的意思是……」關樂荷平心靜氣地和他說道理,「多少要顧慮同事們的心情,我不希望以後大家做事氣氛古怪。」
「怪一點也好。他眼底藏笑。
「你又在開玩笑嗎?」她見他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公司應該沒事……吧?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很快會成為夫妻,員工們可能會刻意討好你,或者故意刺激你,這些都是身為老板的太太要承受的。」嚴之凡收斂笑意,手掌略微施力,將她拉進懷里,雙掌輕輕握住她手臂,直視她的雙眼。
「太太才需要承受嗎?」從兩人名字被綁在一起,出現在不同人的嘴巴里時,很多試驗就已經開始了,關樂荷伸長手,松松圈抱住他結實的腰身,笑著表明,「我怎麼覺得自己疑似已經嘗過人間冷暖,練就一身銅牆鐵壁,而且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了。不是要陪我參觀羅浮爆?快走吧!」
一路上,嚴之凡由她拉著自己,在迷宮似的羅浮爆內到處參觀,听著她細細講解藝術品,知道她是做了功課才來。
逛完一圈下來,他什麼畫也不記得,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細听的不是畫,而是她的聲音。
多日沒近距離听到她的聲音,今日終于听見,熟悉的暖意充實胸口。
以往他夜不能寐是因為心里空落落的,有了她,人彷佛填實了,有她在,他到哪里都能安睡,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暖意。
「看得差不多了,想吃什麼?」嚴之凡擁著她,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疲憊。「這附近有間很有名的餐廳。」
「羅浮爆三大鎮館之寶,其中的勝利女神雕像我還沒看。」關樂荷高舉數位相機,一臉惋惜。
「吃飽再看。」他哄道。
「咦?好像就在那邊。」她拉起他的手,興匆匆地往樓梯沖去。「走,我們一起去!」
兩人一到,關樂荷松開他的手,變換各種角度,將勝利女神的美與氣勢收進數位相機。
希望勝利女神能為他帶來勝利。
嚴之凡看著興奮拍照的她,嘴角微微上揚,希望自己有能力讓她一直過著開開心心、沒有煩憂的日子。
手機突然震動,他拿出,接听。「我是……」
關樂荷拍好照片,一轉頭就見他冷著臉說了幾句話,在她跑回他身邊前結束通話。
「抱歉。」嚴之凡模模她的臉頰。
到了該翻底牌的時候了……
「為什麼道歉?」見他神情肅穆,她心中掠過一抹不祥預感。
「不能陪你吃午餐了。」他看看四周,尋找導游在哪里,必須把她送回導游身邊。「下次一定補償你。」
「公司出了什麼事?」她抓住他的衣袖,擔心的追問。
嚴之凡沒有回答,只道︰「我必須馬上回台灣。」
他看見導游,正想帶她過去,請導游多多照顧她,牽起她的手,往前邁開一步,赫然驚覺她堅決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雙眼緊緊盯著他。
「樂荷?」怎麼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除了他身邊,她哪都不去。
「這可不是低調的標準動作。」他試圖用開玩笑緩和她的擔憂。「等你明天回台灣,我去機場接你。」
關樂荷什麼也不說,只靜靜地看著他,神態堅持。
「這是你最想來的巴黎,玩完再回去。」他不想破壞她的旅行。
「我不要。」她堅決頭。
「樂荷……」
「如果我們打算結婚,你還欠我一趟蜜月旅行。」
「確定只欠這個?」他輕松笑開。「我還欠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這次沒有玩完,下次你再帶我來,只有我跟你,我們的蜜月旅行。」關樂荷怕現在不說,這趟回去,說不定就沒有機會說了。「好不好?」
「樂荷,回台灣要面對的可一點都不好玩。」嚴之凡還在勸。
「今天讓我跟你一起回去,明天我乖乖搬進你的別墅為了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她什麼都顧不得了。
「不是我的別墅,是我們的家。」他糾正,「夫妻同住,天經地義,怎麼可以拿這個跟我做交易?」
他不願意她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那可能污穢不堪。
「不讓我跟你一起走,我根本沒心情玩。」關樂荷見他也很堅持,急得眼眶都紅了。「我管不了自己的擔心……」
「你的擔心,我管。」嚴之凡把她拉進懷里,緊緊抱著她。「我不準你瞎操心。」看她這樣,他怎麼有辦法狠心拒絕她的要求。
關樂荷緊緊回抱住他,她舍不得讓他一個人面對困難。
「我們先回飯店收拾你的行李,好嗎?」最後他敗下陣來,低頭,在她頭頂落下憐惜一吻。
關樂荷情緒激動地瞅著他,「謝謝……」
「明明是你陪我,我應該向你道謝,怎麼你搶著跟我說謝謝?」嚴之凡笑著,一顆心暖得發燙。
「謝謝。」她不管他的調侃,謝謝說個不停,聲音越來越沙啞,「謝謝你願意讓我陪在你身邊,謝謝你體諒我的擔心,不認為那是多余的,謝謝你特地飛來一趟,只為了陪我逛羅浮爆,卻一點也不覺得浪費時間,謝謝你在公司繁忙時還想著要照顧我……照顧我的心情……我愛你……」
關樂荷把頭埋進他胸膛,不小心滾出眼眶的熱淚,融進他的衣襟。
「說好的,你每說一聲謝謝,我就親你一下,不管在什麼地方。」他松開懷抱,低頭,看著她眼眶、鼻頭紅通通的,心緊擰。
「這里可是巴黎,到處都有人在親吻。」她抽了抽鼻子。
這話說得有點挑釁,對吧?
嚴之凡低頭,深深吻上她。
關樂荷墊起腳尖,不在乎有多少人在看,或者誰在看,此刻她只想全心全意承接每一個充滿愛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