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到她家的距離並不遠，幾分鐘便到了，岳笙下了車，風一吹，馬上連打了幾個噴嚏。
入秋了，這兩天台灣的天氣明顯轉涼，就算有帥哥開車護送到家，似乎還是免不了著涼。
「你先回醫院吧。」她站在車門前對他說。「我今天想請半天假，這白袍我會洗好再還給你，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等一下。」杜天羽叫住她，打開車門也下了車，走到她的面前。「那個人剛剛跟你說什麼？」
她別開眼。「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是你前男友派人干的，還是你前男友的女人？」
岳笙意外的抬眸。「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都看見了，那人是故意把水潑到你臉上。」
「所以杜醫師才叫保全抓住他？」
「嗯。」
岳笙一笑。「不過就是個拿錢辦事的人，抓那種人干什麼？」
「當然是為了抓幕後主使者。」
她好笑地看著他。如果他知道他妹妹就是幕後主使者，他還會讓人去抓潑她水的人嗎？
「好吧，杜醫師如果查清楚了，再告訴我誰是幕後主使者。」岳笙朝他甜甜一笑。「杜醫師如果沒事的話，我要進去了，否則可要感冒了。」
她左一句杜醫師、右一句杜醫師，明明是平日听慣的稱謂，不知為何從她口中說出來，讓他很不是滋味。可他能說什麼？當初是他讓她這麼叫他的，現在听不慣，又要人家改回來？自然沒這個道理。
他點點頭。「快進去吧。」
杜天羽住的地方，是從小和父母親共同的居所，獨門獨院的兩層樓建築，看得見淡水的落日，也有青山綠樹為鄰，離市區不遠，鬧中取靜，算是如今台灣近郊難得的一塊寶地。
建築的外觀有些陳舊，畢竟他曾經離開這麼久，跟父親去日本和繼母山本安紀子同住許多年，又到佛羅倫斯待了幾年，後來匆匆回台，也只是找人里里外外清掃了遍，漆還是近日自己親手上的。
但舊宅有舊宅得天獨厚的條件，地理位置佳，且每個房間都有大露台、大面窗，不管想要看朝陽日落，或是與清風為伴，它都可以滿足他，這些哪是城市中的高樓大廈比得了的？
他稀罕得很，可有人卻嫌棄得很。
杜樂姍和她母親山本安紀子長年住在日本，偶爾到台灣也都是住在飯店，這算是她第一次造訪同父異母哥哥的故居，對這里陳舊的一切，她感到十分意外且不以為然。
「大哥，要不要找人把這里改建一下？你這塊地挺大的，應該可以找人蓋上十幾個樓層高，配上最新的設計及配備，鐵定很值錢，光收租就比你當外科主任的薪水高了吧？」
杜天羽倒了一杯水給她。「照你所言，那世界上所有的富人都躺著混吃等死就好，什麼事都別做了？人生在世，我們有這個條件可以選擇，就該找自己感興趣的事來做，而不是永遠只想要賺更多錢。這樣的居住環境很多時候是用錢買不來的，何必為了一點小錢破壞它？」
杜樂姍笑著點點頭，找個位子坐下，端起水喝了一口。「早知道大哥是這般與世無爭的性子，卻不知這回為何管起他人閑事來著？」
「你口中所謂的閑事，剛好是我的一個朋友，本來你搶人家男友這種事我不想管，但你最近做的事有些過分了。」
「大哥喜歡她？」
「這跟我喜不喜歡她無關。既然我已經知道事情是你做的，我自然不能不管。」
這會，要不是威脅她要公開她所做的罪行，杜樂姍恐怕還不會特意跑來他這兒，扮一回他妹妹。
「不過就是找人潑了她盆水罷了，她不也在秦皓的臉上潑了一杯水？」杜樂姍笑了笑。「不過是個玩笑，大哥難不成真要山本家的女兒，上你們台灣的商業版新聞頭條嗎？」
「蜘蛛呢？」杜天羽定寶地看著她。
「什麼蜘蛛？」杜樂姍莫名地眨眨眼，一臉毫不知情的模樣。
「如果不是你做的，那就是秦皓做的。」杜天羽揉揉眉心。「樂姍，秦皓做事不光明磊落，並不是值得你托付終身的男人。今天他可以把前女友甩掉，之後他也可以把你甩掉，你要跟他在一起，可有想清楚了？」
杜樂姍冷冷一笑。「大哥怎能拿我跟那女人比？我是山本家的女兒，以後還會接手山本，那女人有什麼？她之所以會被人輕易甩掉，就是因為她什麼都不是！」
「是嗎？如果真是如此，黑木曜為何不要你，而要丹丹？」
「大哥！」杜樂姍被這話激得跳起來。「那是因為曜哥哥什麼都有了，我的存在對他沒有加分的作用！」
「不，那是因為你一點都不可愛。」
「你——」她氣得快哭出來。「大哥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杜天羽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經過這麼多事，你還沒學會長大嗎？是啊，你對秦皓有加分作用，所以你也知道他在利用你，就跟你利用他一樣，不是嗎？這樣你就快樂了？」
「我會快樂的！只要大哥不跟我搶接班人的位置！」這才是她這次來台灣最大的目的——鞏固自己的股權。
「你知道我從來都沒打算跟你搶，那是山本家的東西，我沒興趣。」杜天羽淡淡地看著她。「可是你得保證不準再動岳笙，不做傷害別人的事，因為我不會讓一個不懂事的女孩去管理山本旗下那麼多間的醫院。只要你有心做，好好做，接班人的位置就永遠是你的。」
杜樂姍氣呼呼地瞪著他。「這可是你說的！」
「只要你做得到我剛剛所說的要求。」
「我會做到的！你也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一定。」
杜樂姍轉身走了，就像來時一陣風，去也一陣風。
杜天羽逕自坐回原先在露台的那張躺椅上，隨手翻閱著這一期最新的醫學期刊。
秋天的風，涼涼的，真的舒服極了。
又是幾日不見，但願那小妮子不要因此感冒了才好……
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杜天羽的沉思。
「杜醫師，急診有一個需要動心髒手術的病人需要您的支持，因為可以做這個手術的外科醫生剛好都有手術走不開，所以……」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那束玫瑰花，據送花的小弟說是九百九十九朵，代表天長地久，愛無止境。
打從前陣子收到蜘蛛包里之後，岳笙看到這份禮，一點欣喜若狂的感覺都沒有，反而退避三舍。
蘇容哇哇哇地叫嚷，公共事務處門口也有人探頭探腦，因為這束花驚人的顯眼，實在很難不八卦一下。
「把花退回去吧，我不收。」岳笙語不驚人死不休。
送花小弟一臉錯愕地看著她。「小姐，我們錢都收了，你要退……這花我們該怎麼辦？」
岳笙回到位子上坐下來，完全事不關己的模樣。「看你要丟掉還是再賣給別人，我都無所謂。」
送花小弟面有難色。「嗄？這不太好吧？小姐，要不然您先簽收了，再讓人拿去丟好不好？」
蘇容看了不忍，伸手推了推岳笙。「唉呀，學妹，你就不要為難人家送花小弟了，花不要的話就送給我吧，我來分送給醫院護士們，怎麼樣？這些可都是進口的上等玫瑰，應該沒人會花大把錢來捉弄你吧？也許真的是有心人要追求你才送的，你要不要先搞清楚了再丟也不遲？」
「是啊是啊，小姐，這里有張卡片，您要不要看一下再說？」
「有卡片干麼不早說？」蘇容瞪了送花小弟一眼，也不等岳笙有所反應，便逕自取來看。「嗅？上面只寫個紅字……學妹，紅是誰？」
紅？岳笙愣住了。
這男人沒事送她花干麼？是吃飽太閑嗎？
瞧岳笙一臉的古怪，蘇容眯眼看著她。「紅……學妹，這不會是紅老板送的花吧？」
若真讓人知道是紅老板送花給她，那她今天會不會走不出醫院大門啊？
「我怎麼知道是誰。」岳笙一臉的悶，但還是在送花小弟的簽收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送花小弟開心的走人了，岳笙還是不理那束大到驚人的花，拿著一疊文件站起身。「學姐，你說要處理這花的，你就慢慢弄，我要去送文件了。」
「喂，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紅老板送的花？」蘇容想要追問，卻見岳笙已經跑得不見人影。「嘖，這真要是紅老板送的花的話，那我可得趕緊跟杜醫師通風報信才行，免得杜醫師又要再做一回傷心人。」
岳笙直接搭電梯到十五樓。這一層是主任級醫師的休息室和院長辦公室，平常不太會有閑人出沒，還有個空中露台可以看山喝咖啡。
雖說她不是主任醫師，但因為送文件的關系，她偶爾也會上來這個樓層，大家看見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眼看四下無人，岳笙直接撥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嗨，喜歡我送你的花嗎？」連問都沒問是誰，手機那頭便傳來一陣好听的男人嗓音。
「最近酒吧生意很好？錢賺太多了？還是你最近喜歡上某間花店的小姐，所以幫她沖業績？」
男人低聲笑了。「我喜歡上某間花店小姐，還送那麼大束花給你？那我還有戲唱嗎？看來你邏輯觀念不太好。」
岳笙模了模鼻子。「是，我的因果關系也不太好，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你送我花的目的？」
「不過就一束花而己，討你歡心嘍。」
「喂……」
「真的只是想讓你開心點。前陣子你被水潑，又收到一個黑包裹，醫院里關于你的流言不少，你一定很心煩，總要來點正面的。」
「你明知道我從不關心那些流言蜚語，而且你送的那束花也太夸張了吧？要討我歡心，送一朵小雛菊就行，搞得陣仗那麼大，我看全醫院的人都會知道我今天收到這一大束花……」說到這里，岳笙突然眯起眼。「不會吧？你是故意的？」男人又笑了。「是有那麼一點。」
「為什麼？」
「你猜猜？」
「有沒有這麼無聊啊你！」
「還真有點無聊。你不愛花嗎？那我幫你送個黑包裹到秦皓位在上海的辦公室如何？順道送一個到日本山本家？」
岳笙輕輕笑了。「你讓人監視我不成？什麼都知道！」
「我那叫保護，不叫監視。」
「保護？」她冷哼了聲。「那我之前喝醉酒，怎麼不見你派人護送我回家？」
「因為有人送你回家了啊，要我怎麼辦？」
岳笙的臉頰微紅。「別亂點鴛鴦譜！你明知道我是為什麼來到天齊醫院的，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是是，知道了。你當真不要我送個包裹去秦——」
「不用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岳笙懶洋洋地道。「你當真以為我吃素的？我有恩必報，有仇也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