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不止!還有第兩個、第三個、第四個明晚,一連幾個夜晚,這白吃白喝的家伙都準時在她完成宵夜的當下出現,若非身在古代,她都要懷疑廚房是不是被加裝了針孔偷拍了。
每一次來,他都只是笑咪咪的聊上幾句,大多是「這是什麼?」、「真特別!」、「也太好吃了!」雲雲,然後吃完東西,拍拍**走人。
他根本就是來蹭吃的!雖然食材費不是她出的,但她還是付出時間與勞力,這也太不公平了。
「嘿,你連來白吃好幾晚,我跟你收點費用不過分吧。」
這一晚,楚心恬看著在油燈下,一邊吃著她以白饅頭微炸過當面包,中間夾著腌煎牛肉、黃瓜、西紅柿、蛋皮的美味漢堡,一邊頻頻點頭的男子說。
男子大口咽下手中的新鮮玩意兒,滿意的咀嚼吞下後,再喝了一口手工現壓的果汁,這才抬頭看她,「你要賺錢?」
她點頭,「有錢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就是個奴僕,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除非……你想攢贖身費用?」他挑起濃眉看著她。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避開他略帶驚訝的視線,穿越至古代,最讓她挫敗的事就是她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什麼鬼身契!
「看來你是認真的,可是你不過是個丫頭片子,搞不好連大字也沒識幾個,你贖身後想做什麼事?」他突然興致勃**來。
「那是我的事,我只問你,你吃我做的東西,付錢是不是天經地義?」她很認真的看著他。
他又咬了一大口手上的美食,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瞅著她那雙圓亮分明的大眼,純純淨淨的,竟有一抹堅定。
他幾口吃完,再將果汁也喝完了,指了指她自己的那一份。
「這是我的。」她沒好氣的拿起來吃,每一晚她都得多做一份給他吃,他竟然還敢覬覦她的!
他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秀氣的吃完她那一份後,才言歸正傳,「我沒錢,但懂點醫術,可以幫你看看。」他帥氣的拍拍胸脯,再朝她眨眨眼。
呃,雖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挑剔的將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往上看到他那張愈來愈自得,下巴也愈仰愈高的俊美臉龐,「還是算了吧。」
他倏地瞪大了眼,「小丫頭不相信?來吧來吧,我給你把把脈。」
他說來就來,拉過她的手,搭手把脈,屏氣凝神,說不出的正經。
她有點兒想笑,他這模樣看來還挺有架勢的,不過,隨著他的眉頭愈揪愈緊,看她的眼神透著一抹凝重,她的一顆心也高高懸起。
「嘖嘖嘖,怎麼小小年紀身上有寒毒。」他突然想到他十三歲時跟著師父到京城去看過一個約三、四歲的小病人,身中寒毒卻是母體帶來的,每年他師父都得過去復診一次。
「寒毒?」她愣了愣,難道每一次全身凍得像冰塊就是這個原因?
「別說你不知情,你每個月是不是總有幾天手腳冰冷,怎麼弄也焐不熱,半夜甚至冷得直發抖?」他蹙眉說。
她傻傻的點頭,再看著他,沒想到他真的有兩把刷子。
「瞧你一副呆樣,真以為我只會吃啊。」他笑笑的又拍拍她的頭。
她這才回了神,沒好氣的拉掉他的手,「會笨的。」
「你看來也聰明不到哪里去,天生一個呆樣。」他說不听的又揉揉她的頭頂,刻意將她盤起的頭發弄亂。
「喂,你太過分了。」她氣呼呼的連拍他的手兩下。
她手勁不小,惹得他皺眉,「你這麼凶,到底幾歲?」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十三還是十四吧。」
瞧他以一臉看笨蛋的樣子看著自己,她撇撇嘴角,「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在人販子間賣來賣去,年紀太小做不了事,就又被轉賣一次,出生日也被隨意的改過。」
他面露同情,「嘖嘖,好可憐的丫頭。」
她聳了聳肩,「也還好,一人飽全家飽。」
他突然一臉認真的看著她,「好丫頭,這麼認命,我佩服你!」他再度拍拍她的頭,只是這次,下手明顯溫柔許多,「我明晚就可以拿藥過來給你,記得,按時吃一粒,而且得吃上好幾年,不能斷藥,否則藥石罔效。」
「好幾年?」她咋舌的問。
他撫撫下巴,「是啊,你這寒毒要解就要這麼久,都深入骨血了,沒個三、五年解不了。」
她咬著下唇,看病是一回事,拿藥又是另一回事,「我、我沒什麼錢的,算了,反正這十幾年不也這樣熬過來了……噢!」
他突然伸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手勁還不小,讓她疼得叫了出來。
她這一叫,他倒是皺起眉頭,又伸手過去替她揉揉,「誰叫你說話不經腦的,寒毒不解,你再熬個幾年,整個人就只能躺在床上了,還能做你想做的事嗎?」
她無法駁斥,但他話里的關心她是听到了,額頭雖然仍有些疼,但她不得不承認他按揉的手很溫柔,一點也不讓人討厭,有種說不出的暖燙入心。
「總之,這藥呢,暫時就免費,你只要宵夜多準備我的一份即可,至于以後的事,以後再打算。」他笑笑的放開手,看到她額頭的那抹紅總算淡了些。
她順著他的話問︰「所以,你是船上的隨行大夫?」
他笑了出來,「我不是,只是大夫身邊的小廝,學了一半就懶得學了。」瞧她突然瞪大了眼,他臉上笑容更大,「你放心,我的醫術看你這病還綽綽有余,也不會亂開藥方子的。」
她只能再點點頭。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整理整理,趕快回房去,喔,對了,一直忘了跟你說,在你來廚房時,有個人偷偷跟著你,被我拿木棍朝他後腦杓打了一棍,昏了,你要感謝我也很簡單,明天的宵夜加倍。」
他朝她露出一個足以魅惑所有女人的笑容,看到她呆呆的瞠視,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
他這一轉身,楚心恬才真的回了魂,她紅著臉兒,撫著跳得飛快的心跳,這家伙是妖怪、大妖怪,沒事朝她放什麼電!
她在心里罵了幾句,連忙動手整理,之後才提著油燈步出廚房。
夜間,船上僅有幾處回廊、甲板掛著燈籠,有些地方特別昏暗,像是返回她艙房的這條長廊,她走過去,果真見到一個面朝下趴臥的身影,動也不動的。
她一蹲就聞到了濃濃的酒味,將油燈再放低,是二廚!
她仔細看了看,後腦杓果真腫了一個包,但她一點也不感到抱歉,站起身來,越過他離開。
翌日,廚房內一如以往的忙碌,眾人忙著手上的事,獨獨二廚顯然心不在焉,好幾次回頭搜尋楚心恬的身影,甚至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一手模模腫痛的後腦杓,又見她一臉疑惑,他皺著眉頭走開,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
楚心恬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但她也很清楚裝無辜才是上策。
這一回,他再度走到她跟前,終于忍不住的開口了,「你昨晚大半夜來廚房,有看到什麼人嗎?」
「大半夜?我在睡覺啊,二廚看錯人了。」她一臉不解。
他眉心攏緊,瞪著她那雙困惑的大眼,真的有點迷糊了,他昨晚是半醉的狀態,難道真是他看錯了?不可能!他後腦杓腫了個包可是貨真價實的。
「你到底要不要干活?不是要你別再惹她?」大廚忍不住走過來斥罵。
形勢比人強,二廚悶悶的走開。
大廚則轉頭微笑的看著她,「我會罩你的,什麼事都可以把我抬出來,知道嗎?」
她默默地點頭,沒說什麼。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看看四周神情各異的表情,有不懷好意的、嘲諷或不屑的……她竟然很期待夜晚的來臨,至少,在一樣的地方,只有一盞油燈的光亮下,那張對著自己的俊美臉孔總是帶著滿滿的笑意,那讓她覺得很輕松,她……算是有了朋友吧?
這一天,時間並沒有太難熬,她腦中不時打轉著要做什麼宵夜給他吃。
終于,忙碌的一天結束,她躺在床上竟然有些睡不著,但她仍逼自己睡,直到生理時鐘把她叫起來。
她很快的穿好外衣,先打開艙門,左右看看,確定無人後,這才提著油燈,快步的離開艙房。
今夜,天空雲層厚了些,長廊上黑漆漆的,兩抹黑色身影佇立在那兒。
「這是主子交代的東西,至于藥方上的藥丹,制作不易,最快也要五日才能送來。」
「無妨,那時候就將藥送到晨州地方官的府第——」
男子的聲音陡地一頓,比個手勢,另一抹身影立即縱身飛掠到船身旁的一艘小船,在黑暗中迅速離開。
同一時間,楚心恬提著燈籠走過來了,一看到站在長廊的男子,她腳步先是急煞,在看到那張熟悉的俊美臉龐時,她紅唇彎彎,繼續往前走,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站在這里?我還以為我來早了,結果你比我更早。」
「你是來早了,但我今晚特別餓,就先來了。」他也回以一笑。
她點點頭,以手指指廚房,他接過她手上的油燈,兩人往廚房去。
他看著她用少少的木炭升起灶火,用白天早已備好的半成品食材,簡單的烘煎處理,輕松的在半個時辰內端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新奇玩意兒。但大多時間,他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油燈柔和的光亮,將她的發絲、面容瓖了層淡淡的光,讓她看來特別漂亮也特別迷人。
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有幾次抬頭看向他,他笑,她亦回以一笑。
靜默的空間,有種溫馨的氛圍。
她今晚做的是改良版蝦松青菜米漢堡,過去她做這類西式快餐,都以面包、饅頭或是燒餅來包內餡,這回則是將飯煎成金黃色鍋巴狀,更是香味四溢。
因為是宵夜,她做的不大,但考慮到男女食量,她做了兩個給他。
瞧他吃得眉開眼笑,楚心恬也覺得今晚的宵夜特別好吃。
他是懂得回報的,喝完她準備的舒眠茶,他將懷里兩小瓶葫蘆狀的藥瓶放到桌上,「你听好了,這個是……」
她很認真的听著,訝異于他除了給她治療寒毒的藥丸外,竟然還有暈船藥,再听他說著每日吃藥的注意事項,她的心暖烘烘的,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體貼仔細呢,正要開口說謝謝時,卻見他一臉正經的說了——
「你這藥可別讓人瞧見,因為我跟你是一樣的。」
她一臉困惑,「我們什麼一樣?」
他突然笑了,再朝她眨眨眼,「你偷偷做宵夜,我偷偷做藥丸,懂嗎?」
她表情很窘,吶吶否認,「我、我才沒有偷偷呢,我真的是被允許可以動用這里的任何食材。」偏偏她不能說他什麼,因他偷偷做藥是為了她,只是這樣很不好啊。
「他允許你?怪了,權尚書生性就不是個大方的,還是——」他突然瞪著她看,「他對你很特別?」他曖昧的目光迅速往她發育良好的身材掃了一眼。
她頓時怒了,「胡說什麼?權尚書對我沒那種心,他看重我的手藝,哪像你思想邪惡。」
「食色性也,何來思想邪惡?何況,你這種模樣,哪里都圓圓的,很可愛啊,他對你特別也很正常。」他突然傾身向前,認真的打量她那張粉白如蜜桃的圓圓臉兒,像在勾引人去掐上一掐,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見她瞪大眼,他的手瞬間往上,改而拍拍她的頭,笑道︰「你真的很可愛。」
這家伙在撩妹嗎?她沒好氣的打掉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男女授受不親。」
他呿了一聲,往後坐回去,「不是吧,你一個小廚娘也興演千金小姐的矯情?」
「才不是,但男女有別啊。」
「可我們不是獨處一室,而且還一連好幾晚了?」他理直氣壯的反問。
呃,她死死的瞪著他,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瞧她一張臉氣得鼓鼓又吃癟的模樣,他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小丫頭,男女有別不適用在你這丫頭身上,對了,今晚又有人在你艙房前後出沒,你倒是要真的小心點。」
「你怎麼知道我的艙房在哪?我上次就想問你了。」
他聳聳肩,「我有一天當差時,不經意看到你走進去,本想喊你,但怕別人多想,把你視為眼中釘,那就不好了。」
「誰會多想?」她問的直接。
見他的手又要往她額頭彈過來,這一次她閃得快,沒讓他得逞。
他咬咬牙,指指自己那張足以魅惑男女老少的俊帥臉孔,「你這雙眼楮要不要本大夫也一塊瞧瞧?這船上有九成九的女人,眼楮都黏在我身上呢。」
「噗哈哈哈,你真臭美,我听到的人才不是你呢,雖然,你的確長得算出色了。」
楚心恬是很誠實的,只是,帥哥她在穿越前就看太多了,尤其在法國學藝時,金發碧眼的帥哥可是滿街跑,也難怪她對眼前的古代帥哥有著免疫力。
他蹙眉,「不是我那是誰?喔,福王是吧,那家伙天天泡在溫柔鄉里,只在上層窩著,哪有我這可以滿船跑的人魅力大。」
「你魅力大,然後呢?」她問。
「什麼?」他難得沒听懂。
「人家魅力輸你,可還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可你呢?一輩子當大夫身邊的小廝就滿足了?」她突然覺得生氣。
他開玩笑的哼了一聲,「知足常樂,你沒听過?」
「你這叫好逸惡勞!醫術不都學了一半了,為什麼不繼續拜師好好學下去?男人就該有成就,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滿足?」她碎念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氣得雙頰都鼓起來了,這副可愛模樣讓他笑意更濃,「我爹娘都沒說什麼了,你憑什麼管?還是,你想當我媳婦了?」
他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而易舉將她連人帶椅的轉個方向面對自己,然後傾身順利的將她困在自己跟椅子間。
她抬頭看著低頭彎身的男人,想也沒想的就伸手頂住他的胸口,「你明明可以很正經的跟我說話,干麼把自己弄得油嘴滑舌的樣子,那我會討厭你。」
四目相對,她眸子清澈如水,他則是略帶復雜深深地凝視她,半晌他突然笑了笑,直起腰桿。
「笨蛋,我這叫親切隨和。」被她說油嘴滑舌,他半點也不以為忤,反而很自得的坐在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要這樣解釋也成,但我正經的問你一句,一輩子都在別人身後當奴才好嗎?你好好想想,若是當個醫者可以懸壺濟世,可以幫忙弱勢貧窮的人,你還能自己當主子,這多好,你為什麼要如此浪費人生?」她是又氣又惱。
他雙手交抱在寬闊的胸膛,挑高了眉,將她上上下下瞧上一瞧,再搖搖頭,「你說話會不會太老成?還是個小丫頭呢。」
「男人跟女人一樣,應該都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才是。」她突然忿忿不平起來,「你明明比我有機會,卻如此不長進,真是太可恨了!」
她站起身來,悶悶的收拾桌面,從一旁的大水缸里舀了水來清洗杯盤。
他蹙眉走到她身後,小聲的問︰「你生氣了?」
「沒有,我又不是你媳婦,你自甘墮落……不是,知足常樂,那是你的選擇,我有什麼好生氣?」她只是氣自己,氣這種男尊女卑的古代,氣她穿越過來時,只是個無父無母無人能夠依靠的十歲女童,她氣自己什麼也無法抵抗,只能屈就這種被套了枷鎖的奴役人生,無法掙月兌。
一想到這麼多憋屈難吐的怨氣,她眼眶不由得紅了。
他濃眉一攏,「要哭了?」
「才沒有,是我洗盤子手勁太大,水濺到眼楮了。」她想也沒想的就用手去揉眼楮,竟忘了手上有泡沫,這一揉反而刺痛雙眼,淚水真的拚命落了。
「你真的笨!手上全是皂水還去揉眼楮。」
他一邊怒斥一邊連忙拿了干淨的巾子弄濕,輕輕的為她擦拭淚眼,動作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不知道是否是這樣的溫柔觸動了淚液開關,她的淚水根本止不住,事實上,從來到古代後,她一直過得小心翼翼,就怕被別人發現她的不同,從來也不敢讓自己的情緒徹底放縱。
「喂,這啥爛皂水,刺得眼楮這麼痛?」他聲音都有些慌了。
「我沒事。」她聲音瘖啞,淚水仍滴滴答答的落。
他輕敲她的頭一記,「你逞什麼強?不就是想哭嘛,但哭得剛好就好,別哭太多,傷眼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哄過一個女人,事實上,哪個女人敢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馬上就被人拉出去了,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他的心也跟著揪疼了。
楚心恬管不了淚水,這一次的宣泄全在意料之外。
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他簡直不知所措了,「該死的,你別哭了,大不了我好好學醫,好不好?」
這句帶著求饒的咒罵,終于讓她破涕為笑。
她噗哧一笑,臉上都還是淚水,「我哭干你學醫什麼事啊。」
他一臉無辜,可手沒閑著,拿著毛巾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你不是說到我的自甘墮落,才開始紅了眼眶?我知道了,你就想當我媳婦嘛,但我知足常樂,不思長進,無法讓你依靠,你才難過的哭,我都了解了。」
她以淚眼死死的瞪著他,這家伙哪來的自信?臉皮會不會太厚!
他還一臉無辜的問︰「我有說錯嗎?」
她沒好氣的道︰「大錯特錯,你再胡言亂話,明晚就別來吃了,哼!」
他突然又笑了,再朝她眨眨眼,順手模一把她柔女敕有彈性的臉頰,「終于有力氣罵人了,你收拾這兒吧,我今天被某人的淚水弄得好累,先回去睡了。」
她愣愣的看著他塞在她手里的毛巾,再抬頭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身影,這人,真的不壞呢,她伸手模模自己的臉,不對,他剛剛是不是趁機吃她豆腐了?
藍藍的天空,船靜靜行駛著。
金碧輝煌的上層樓閣內,雕梁畫棟的門柱上幾絲繡簾隨風飄揚,六名貌美的女樂師正在彈琴,而前方有一如床的軟榻,權尚書舒服的半躺臥著,懷里還依偎著他最喜愛的一名美妾。
在他前面,有一瓖嵌多色寶石的小圓桌,上方擺放著幾盤精致點心及美酒。
他懷里的美妾起身向前,拿起一只瓖著寶石的酒杯,坐回他身邊。
權尚書摟著她,就著她白女敕如蔥的手,喝了一口醇酒,微笑的再看著那些彈琴的美人兒。
此時,一名侍衛走進來,上前拱手道︰「大人,楚丫頭來了。」
權尚書朝那幾名女樂師揮揮手,她們立即起身退了出去,他懷里的美妾也跟著坐起來,但權尚書仍維持著慵懶的半躺臥姿勢看著楚心恬走進來。
她上前行禮,神情恭敬的看著長相斯文的權尚書,不知道他今日為何突然要她到上層樓閣?
「從明日開始,你在午餐點心的份量及樣式都多做些,這是福王交代的,還有——」他看了一眼在一旁侍候的丫鬟。
該名丫鬟立即走上前,將一小袋碎銀交給楚心恬。
「那也是福王賞給你的。」他說。
楚心恬難掩驚喜,月兌口而出,「太好了,呃——」她尷尬的看著突然笑出來的權尚書,就連他身旁的美人也低頭笑了。
但不管是退回一旁的丫鬟,還是站在另一邊侍候的兩名小廝,三人的視線很快的對上又閃開,福王賞這筆錢時,他們也在場,可是福王丟出的明明是一大袋沉甸甸的銀子,少說也有幾十兩,現在卻只剩一小袋碎銀,這個他們可沒膽子說出來。
權尚書看著一身淡藍裙裝的楚心恬,他知道這半大不小的小泵娘是個小財迷,也清楚她有多麼想要贖身,然而撇開他現在對她廚藝上的喜好,他相信再過兩年,她的容貌可不輸此刻在他身邊的美妾,屆時,讓她成為自己的人,也在他的盤算中。
所以他對她一向多了分包容,他笑看著她,「福王非常喜歡你做的點心,而船上生活沒什麼過多的娛樂,他玩了一個月,已沒啥新鮮感,每天睡到午後,醒來吃油膩的山珍海味也膩了,他貪鮮,你就多費點心,日後的獎賞肯定會更多的。」
「是。」她喜孜孜的頻點頭。
一旁的美妾見他的注意力全在楚心恬的身上,不依的偎到他懷中,嬌嗲著聲音道︰「大人,您忘了妾身的事?」
他低頭親親她的額,再抬頭看著白皙素淨的楚心恬,「把你叫來,還有另一件事,前幾天,你做的一種配茶的餅干酸酸甜甜,她很喜歡,興致勃勃的想跟你學一學呢。」
楚心恬想了想,點點頭,「那是檸檬糖霜餅干,不難做,可是火候拿捏比較難。」
她將如何用蛋、糖、油、面粉等各種材料混合融合成面團,再分成小面團壓平烘烤,完成後放涼,另外將糖粉與檸檬汁如何混合,再沾裹在餅干上……她說得很仔細,但一看到美人飄忽不耐的眼神就知道又是一個只是隨口說說,想討好權尚書的女人罷了。
「听來也不難嘛,只是火候?」美妾咬了咬紅唇,看向楚心恬。
「這真的只能靠經驗,很難說。」楚心恬說得直接,畢竟古代沒烤箱,無法預熱,無法定溫,爐灶的火太烈抑或是不夠熱,烤出來的餅干就四不像,難以下咽。
「這……」美人兒嬌滴滴的又看向權尚書,眨了眨眼。
權尚書哈哈大笑起來,「好了,那種粗活哪要你自己來?想吃讓楚丫頭去忙便是,你好好侍候我就成。」
「妾身也想啊,可是,大人將很多時間都花在福王身上,有時還一人窩在房里,要妾身代大人坐在花廳,說是陪福王,卻只是看著福王對著兩個丫頭摟摟抱抱,人家看了,不只無聊,還念著大人,要妾身怎麼侍候?」她嘟起紅唇,幽怨的美眸瞅著他。
但她這撒嬌也是有拿分寸的,眼前的男人並非泛泛之輩,權家更因他的善于鑽營攀附,才能從沒落士族重新爬到巔峰,他更藉職務之便搜刮油水,出入也講究排場,連身邊侍候的奴僕也都得相貌干淨,身形姣好。
這次出使,像她這等美貌女子,這船上就有七、八名,再加上女樂師們,想要在他身邊佔著位置,可得步步為營,不能讓他厭了。
原來是在討拍啊,竟然拿她當借口了,楚心恬杵在原地,心里嘀咕。
權尚書握著美妾的柔荑,「京城交代了不少事,我得適時回應,寫些東西,飛鴿傳書回去。」他模模她柔滑的玉手,「好了,說說福王昨晚怎麼樣了?」
「他摟著兩個丫頭又親又抱的鬧了一整晚,酒喝了好幾壇,直至深夜才醉醺醺的讓兩個丫頭扶回房里,估計不過午是醒不過來的。」美妾忍不住埋怨,「皇上找這種人跟著大人出使,也不知是何打算。」
權尚書但笑不語,這里面還有太後跟相爺的盤算,只不過,一個女人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美妾卻很不識相,自作聰明的又說,「還是皇上對福王有忌諱?京城不是有傳言說無憂閣閣主就是他,而無憂閣這個組織就是福王密謀要為前福王報仇才創的江湖組織?」
聞言,權尚書是嗤之以鼻,「福王不過是個紈褲王爺,哪來的能耐?傳言是假的,就你這小傻瓜當真。」
但他就喜歡笨的女人,他要的只是她們的身體與侍候,心計跟聰明都不需要,他低頭又親了親懷里噘嘴說著「我不依」的美人。
楚心恬好無言,雖然她也認同權尚書的話,但是,這兩人談情說愛可以,有必要將她晾在這里當觀眾?
無憂閣這名號在京城可說是無人不知,那是一個專門給人解決疑難的組織,小至打听人隱密,大至殺人滅門,只要能開出令無憂閣閣主滿意的價格,包雇主高枕無憂,也因為它的使命必達,成為朝廷和江湖人最大的憂患,但從來沒人見過無憂閣的閣主。
不過不知從何時開始,有傳言說無憂閣的閣主姓魏,也因為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江湖上敬他的人稱他為魏神仙,憎他的人罵他是魏魔頭,流言傳來傳去的,竟然傳出這個姓魏的就是福王魏蘭舟。
她印象可深了,當時她在尚書府後院听到這話時,她身邊的奴僕反應很一致——
「福王是無憂閣閣主,這是天大的笑話吧?哈哈哈——」
「他要是無憂閣閣主,我都是皇帝老子了!炳哈哈——」
她從來沒見過福王,但听過荒唐貪玩的福王,也听過能上天下地的無憂閣的種種事跡,能將這兩者擺在一起的人,她只覺得腦袋有洞,而且,洞還不小。
權尚書跟美妾甜滋滋的說著話兒,終于注意到她這根開始神游的木頭,這才揮揮手讓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