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信義區一棟新穎的大樓內，很難想象這樣都會的商業區中，會有一個古色古香的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三面牆全是書架，置放著古書，古今中外都有，有珍貴的線裝書、知名文豪手稿，也有近代文學初版，光是這間辦公室藏書的價值就令人咋舌，更不用說正中央那張有一張單人床那麼大的紅檜木書桌，沉穩大氣，與這復古風格的辦公室相得益彰。
高大挺拔的戚瑋奕戴著修復專用的眼鏡，戴著口罩、手套，正聚精凝神的在清潔修復一卷年代久遠的牛皮，牛皮上頭是現代人看不懂的象形文字。
他專心一意的模樣十分好看，細心、耐性，不覺得這樣的工作無趣，沒有人敢來打擾工作中的他。
「璋奕哥，我要你幫忙。」
一個撞的男人旁若無人的闖進了戚璋奕的辦公室，秘書為難的跟著男人走進。
「戚總，我攔不住柏希。」跟著戚璋奕多年的女秘書苦笑道。
「無妨。」戚璋奕並未因為被打擾而生氣，盡避他討厭在古物修復工作時被打斷，但如果對象是閔柏希，這個像弟弟一樣的孩子，那倒沒關系。
因為通常這孩子會莽撞，忘了他教給他的冷靜自持，就代表出了大事。
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上的工具，戚璋奕褪下手套，離開工作桌後月兌下口罩詢問，眼神帶著笑意，「你不是在武漢嗎？」
「我如果再晚一天回來，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哥，這件事是你惹出來的，你要處理！王馨尹找月光麻煩，怕惹我生氣，居然對老人家出手。」
「喔？」戚璋奕臉上的笑意沒了。「她對老家人出手？用意為何？」
「叫月光跟我分手，這樣月光就沒有機會接近你——都是你，誰教你不好好上課，在學校約月光吃飯，事情傳到王馨尹耳朵里，她當天就對老人家出手了。」
「看來王家還是教不好女兒。」戚璋奕語氣淡漠，這也代表了他有多麼的憤怒。「月光還好嗎？」
「不好，了，反擊王馨尹時還被打了一巴掌，剛剛我來之前才被我看穿，她頭在暈。」閔柏希氣到不行。「我不會放過王家那女人。」
「自然。」戚璋奕也同意。
「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向王修文提。」王修文正是王馨尹的父親。「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我很喜歡月光那個女孩，我也不希望她受到這種對待。」
難得听見璋奕哥說這種話，而且態度低下，閔柏希氣消了一些。
「璋奕哥，月光的身世我跟你提過一些，她就是個重感情的女孩子，她阿公也很疼她，真心對她好……其實，阿公撿到月光的時候，月光身上有一塊名貴的冰種翡翠，阿公保管很多年，生活再難都沒有賣掉，直到跟月光重逢，才親手把那塊寶玉交給她……
「那塊玉看來有些來頭，我本想請你幫忙問問，你跟戚伯伯在古玩市場的人脈廣，也許能找到她的親生父母……但之前沒有跟你踫面的機會也就沒提起，現在那塊冰種翡翠，月光為了應急，死當給了當鋪。
「昨天才當掉的東西，今天就不在當鋪里，我連想贖回都沒辦法，我知道找回的機率不高，可還是想試試，請璋奕哥幫幫我。」閔柏希低聲下氣地請求。
「說什麼話，這也是幫月光——昨天才死當，今天就不在鋪子里，那就代表那東西很好，典出去的價格低于本身的價值許多，你又說那玉看起來有些來頭……」這勾起了戚璋奕的好奇心，那是塊怎樣的玉？「你有照片嗎？」
「有。」閔柏希慶幸自己當初看見了就直接拍照，否則現在東西當掉了，他要去哪里生照片來給璋奕哥？
掏出手機尋找照片，閔柏希將當初拍攝清晰的玉佩放大，將手機遞到戚璋奕眼前。
戚璋奕看見手機中那塊冰種翡翠的照片先是一愣，而後是不敢相信。
「這——怎麼可能？」急急的搶過閔柏希的手機，放大那塊玉佩，滿眼的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是玩笑嗎？」
向來沉穩、八風吹不動的戚璋奕突然失了神，還不明地顫抖。
「璋奕哥、璋奕哥！」閔柏希拍了拍有些恍神的戚璋奕，讓他回神。「怎麼了？」
戚璋奕一反方才的雲淡風輕，一臉急切，因為眼前看見的東西讓他平靜不了。
「你說月光走失的時候，她身上就帶著這個？她是在哪里走失的？阿公——林民山，是在哪里撿到她的？」戚璋奕問得急切，眼楮瞪得老大，甚至激動的握著閔柏希的肩膀。
「璋奕哥你怎麼了？月光這塊玉佩有什麼問題嗎？你見過？」
「我當然見過。」戚璋奕喉頭滾動，眼眶泛紅。「二十年前，我唯一的妹妹出生後，我爸親手給她戴上這塊傳家古玉，是……我們家的小玥兒。」
閔柏希一愣，為這戲劇性的發展呆了呆。
閔戚兩家為世交，自然知道許多事，戚家有一件不能被提及的傷痛往事。
那就是戚家小鮑主戚玥奕，在十八年前被綁架，當時正逢風雨交加的秋台登陸，警方追著綁匪進入山區，最後歹徒在逃亡時遇上土石流，連人帶車被淹沒，包括當時才兩歲的戚玥奕。
見到毀得不成形的車身，以及歹徒殘破不完全的尸體，當下就讓戚璋奕的母親崩潰病倒，而戚家寶貝的小鮑主，兩歲的戚玥奕，連尸身都沒有找到。
沒有一個做父母的能承受這樣的傷痛，期待已久、珍惜寶貝的小女兒，居然死無全尸，什麼都沒能找到。
這也是戚璋奕心中的痛，那是他唯一的手足，期待了很久很久的妹妹，自然也不願再去回想，那個柔軟的、小小的，會可愛的喊他「哥哥」的小小孩，碎化成了泥，再也拼不全。
「有可能嗎？她會是我家的小玥兒？」戚璋奕亂了，激動了，再也無法冷靜。想到妹妹可能還活著，他就無法冷靜！
「有可能，阿公撿到月光的地方是在桃園山區，的確在當年歹徒逃亡路線，有可能歹徒嫌帶個小孩月兌逃不便，隨意丟在山上——」閔柏希懂事之後，曾上網查過那轟動一時的綁架案，記得當時歹徒逃亡的路線，也記得林民山說過的日期，是在那些歹徒被土石流淹沒之前，他便撿到了月光，當時他剛失去孫女兒，老妻又病重，自然無暇關心時事，也許真有可能。
「璋奕哥，證明的方法只有一個——驗DNA，我覺得該通知戚伯伯回來一趟。」
戚璋奕突然醒過來，對，這樣的大事，該通知父親一聲。
隔天，又是寒冷的早晨。
林月光早早起床，因為今天要帶林民山去洗腎，出門時看見鏡子里的自己，臉上的巴掌印還未消，等等去接阿公，他看見一定會擔心詢問，為了不讓阿公煩惱，她在臉上貼了白色的沙隆巴斯。
「更顯眼了……」不過算了吧！出門吧。
林民山洗腎的時間很早，七點多就要到醫院了，所以林月光早上六點多就會出門，趕到林民山住的地方。
當她剛走出公寓，準備要去搭公車的時候，听見了熟悉的聲音。
「月月。」
林月光抬頭，看見把車子停在公寓樓下，倚在車旁的閔柏希。
「柏希！」倒是不意外他的出現，只要時間允許，他都會陪同的，以一個男友來說，他真的做得很好，連藍藍都說這不嫁太說不過去了。
「快上車，外頭太冷，我們去接阿公。」閔柏希說道，給她開了後車門。
「喔，好。」林月光只愣了一下便說好，因為今天不是閔柏希開車，而且這台名貴的車她認得。「早安，璋奕哥。」林月光一上車就對駕駛座上的戚璋奕道早，意外會在這麼早的時間看見這位大哥哥。
這是她唯一認識開瑪莎拉蒂的人呀！想不記得都難。
「月光，早。」戚璋奕從後視鏡看著身後的女孩，見到她臉上那片沙隆巴斯不禁眼神陰沉。
王馨尹打了他的小玥兒！他想到就很生氣。
「臉上還痛？」戚璋奕聲音低沉地詢問道。
「一點點，滿紅的——我怕阿公看見會擔心，想說貼個這個，說是牙痛就好了。」林月光一臉沒事地道︰「對了，璋奕哥怎麼這麼早來？要開車載我去接阿公到醫院嗎？」
「我會給你個交代，不會讓你白受委屈。」戚璋奕又看了一眼她的臉，不再說話，抿嘴開車。
「早餐，先吃點。」副駕駛座上的閔柏希遞給她早餐，他根本不用去猜，這個大哥恐怕氣瘋了，尤其看見可能是自己失而復得的妹妹被人掌摑，隔了一晚還紅腫的臉，哪個做哥哥的能忍受？
「璋奕哥，他——」接過早餐，林月光狐疑地跟男友擠眉弄眼。
「璋奕哥想去看看阿公。」閔柏希想還是先不要驚動她的好。「你知道的，昨天的事，他過意不去。」
「了解。」林月光也沒想太多，接了早餐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