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一迅速的消化這些記憶,很清楚自己從今爾後有了新的名字,有了新的身分,她成了丁荷晴。
再抬頭,她看著李芳儀的眼神已然不同。
李芳儀微微蹙眉,她早就派人暗中調查過丁荷晴的事,明明是一個天真單純、善良可欺的人,此時又怎麼會有一雙冷艷的眼神?
丁荷晴面色清冷的道︰「鈴月,瑩星,站起來,退到我後面。」
聞言,兩人皆是一愣,飛快的回頭仰看,在看到主子沒有溫度的眼眸時,又是一呆,動也沒動。
丁荷晴瞥見兩人的眼神,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收斂己身的冷峻氣息,轉而看向李芳儀,語氣仍舊平靜地道︰「側妃既然喊我一聲姊姊,怎麼不知該屈膝行禮?更甭提言行間充滿高傲,這是不是放肆?是不是也該杖刑百下?」
李芳儀先是一怔,隨即又冷笑,「是,雖然王爺未入姊姊新房,但確實是拜了堂的,論輩分,妹妹是該行禮,可是王爺也發話,一旦功成名就,休妻就是他要的賞賜,姊姊說說,我就算放肆又怎麼了?妳不過是個下堂妻而已。」
鈴月跟瑩星臉色煞白,紅腫的雙頰更為明顯,但她們不敢插話,只是憂心忡忡的看著主子。
「放肆又怎麼了?」丁荷晴重復她的話,然後笑了,這一笑是千嬌百媚,她越過兩個跪地的丫鬟,一步步的走近李芳儀,「既然他尚未功成名就,我就仍是他的正妃,就有資格管妳這個側妃。」
她眼神一冷,右手揚起,啪的一聲,李芳儀眼前一黑,臉兒一偏,嘴角滲出血絲。
她捂著紅腫發痛的臉頰,不敢置信的瞪著丁荷晴,玉瑜和玉妍驚到目瞪口呆,瑩星跟鈴月也是嚇傻了。
「妳竟敢打我?!」李芳儀凶惡的揚聲怒罵,「妳當真以為妳是王妃?妳根本是個笑話,是京城的大笑話!」
丁荷晴明眸一瞇,看著她臉上殷紅的五指印,「是不是笑話是我的事,但我身後那兩個丫鬟是我的人,日後,誰敢再動我的人,我就動誰,明白了?」
「妳、妳、妳—」李芳儀不是不想撂狠話,而是眼前這雙明眸突然森寒凜凜,她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丁荷晴的目光隨即落到她身後那兩個神情驚慌的粉衣丫鬟身上,同時間,她腦海中原身的記憶不時涌上,有些很跳躍,有些很片斷,她知道她勢必得花一段時間消化重組,但事有輕重緩急,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妳們兩個,立刻去把王府最大的管事給我找來。」
「我們……」
被點名的玉妍、玉瑜互看一眼,再吞咽了口口水,對上丁荷晴那雙沒有溫度的清亮眸子,身子不由得瑟瑟發抖,吭也不敢吭一聲,嚇到壓根忘了要先請示自家主子,急急的轉身就跑了。
李芳儀倒抽一口氣,猛地一回頭,見兩個丫鬟拔腿快跑,她氣得咬牙切齒,回頭朝丁荷晴怒道︰「妳這個下堂妻竟敢指使我的丫鬟!」
「再開口,我直接拔了妳的舌頭。」
她心口一窒,怔怔的瞪著丁荷晴,不敢再開口,那雙冷漠雙眸,那不帶任何情緒的冷絕嗓音,告訴她,她不是開玩笑的!
可她不懂,據她所知,丁荷晴明明單純可欺,怎麼現在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沒多久,玉妍、玉瑜去而復返,身旁還跟著一名看來就精明干練的中年男子,他一襲黑袍,眼神睿智。
何誠上前拱手,先後向王妃及側妃躬身行禮,再向王妃介紹自己,「小的何誠,是寧王府的大總管,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他半躬著身,微微垂眸,但犀利目光早已掃過兩名相貌皆出色的主子。
寧王在出征前早已交代,府中兩個女主子要怎麼斗都隨她們,只要不出人命就好,他自己對趾高氣揚的李芳儀早已看不慣,對剛進門的王妃也沒好感,她是皇後及內閣首輔劉閣老等擁戴大皇子為太子的一派,趁著皇上臥病在床,使計頒布賜婚聖旨,硬塞給寧王的妻子,而寧王刻意不進洞房,已有休妻的打算。
丁荷晴直視著何誠,見他垂眉斂目,態度看似恭敬。但身為殺手,她識人敏銳,很快就看出他不喜歡她!她冷冷一笑,「何總管免禮,我只想問,王爺出門征戰,我是否就是府中最大的主子?」
「是的,王妃。」何誠點頭。
「那便好,馬上找個大夫過來看看她們的傷。」她下了第一道指示。
何誠一愣,看向站在另一旁的兩名丫鬟。
「王妃,不用,真的不用……」瑩星、鈴月嚇壞了,她們是奴才啊,陪嫁過來,老夫人也耳提面命許多次,就算她們會受委屈,但絕不能給主子添麻煩。
「丁荷……」李芳儀覺得荒謬,正要上前開口怒斥,卻在對上她那雙含著危險的眼眸時,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閉口了。
丁荷晴再看向何誠時,眼中只有沉靜,「去吧。」
他拱手退下,心里卻相當疑惑,他本以為被找過來後,王妃會先抱怨王爺的不告而別或是發表什麼長篇大論,沒想到竟是替兩名丫鬟找大夫?
不得不說,不管此舉是否虛假,他對她都高看了一些。
何誠真的找來大夫看了兩個丫鬟的傷,再恭敬的問了丁荷晴,確定沒有其他吩咐後才離開。
此刻,在雅致又不失奢華的廳堂內,驚魂未定的鈴月跟瑩星,手上拿著價值不菲的冰鎮消炎藥膏,仍有一種置身夢中的不真實感。
還是听到主子開口要她們抹藥,兩人才驀然回神,替彼此上藥,原本火辣辣疼著的臉頰,抹上清涼的膏藥後,疼痛頓時舒緩。
她們敷好藥,再齊齊看向氣定神閑喝著茶水的主子,主子頭上華麗的鳳冠已取下,她身上仍是那襲昂貴嫁衣,只是,這主子變得好陌生,尤其剛剛與側妃的應對,讓她們迷惘駭然又不知所措。
丁荷晴擅長察言觀色,透過原身的記憶,她知道原身就是只單純的小白兔,偏偏她這名新住戶是個來自現代的忍者,煞氣及殺氣過人,不過,由于忍者也有變臉訓練,得以出任各種任務,她也曾扮過風騷的妓女……
不必回想,那些日子太遙遠了。
她在心里跟自己對話後,放松臉部肌肉,朝兩個嚇壞的小丫鬟微微一笑,黑白明眸綻放純淨光芒,這是原身最常有的表情。
「妳們別怕我,這是我出嫁前一晚女乃女乃特別教我的,說是一開始若沒在寧王府建立威信,我這王妃會被看不起,妳們在府里的日子也會難過。」這當然是謊話,出嫁前一晚,景寧侯府的老夫人是讓她看圖冊,要她好好伺候寧王,博得他的歡心,她在王府的日子才會好過。
瑩星這才松口氣,隨即,她忍不住又道︰「可是小姐……不對,王妃是怎麼辦到的?那個眼神好冷啊,我都做不來。」
鈴月則是依舊蹙眉看著主子,她沒有瑩星那麼粗線條,主子變得實在太不一樣了。
「我私下練習很久,怕妳們嚇到,不敢讓妳們知道。」丁荷晴含糊解釋,就以累了為由,回房休息。
接下來的日子還算平靜,丁荷晴將規模極大的寧王府走了幾遍,在腦海里畫了地圖,也慶幸原身記憶都在,她原就聰慧,不到幾天,就搞清楚自己的未來堪憂,絕對是棄婦的命運!
所以,她也找了何誠問府里的一些人事,但鑒于何誠太過油條,他的回答都避重就輕,幾近敷衍,她不得不對他施行催眠術,才能問到她想知道,甚至她沒想知道的重重秘辛。
寧王,其實是東鷹國的五皇子朱靖,他文韜武略,俊美出眾,也是皇上多名兒女中最出色的,即使如此,整座王府里,除了她這名正室外,也只有側妃一名,以古代男子而言,他對于相當克制。
近半年來,皇上龍體欠佳,太子未立,朱靖身為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所出的皇子,沒被立為太子,反而被派去西北征戰,也是權力斗爭下的結果。
按東鷹國律法,該立皇嫡長子為太子,但大皇子品性不端,為人殘暴,動不動就殺奴泄憤,皇上也無心立他,反而在生病後,封朱靖為寧王,此舉引發皇後不滿,爭取外戚劉閣老等一些朝臣支持,卻將朝中百官分裂成兩半,另一派擁寧王,讓政治更加腐敗。
東鷹國原就不是太平盛世,在爭權奪利的內憂下,外患更是從零星的越界搶劫,逐漸演變成大患,最後不得不派兵前往討伐。
內閣首輔劉閣老乃三朝元老,在朝中黨羽甚多,在朱靖愈來愈嶄露頭角,又見一些朝臣在皇上封朱靖為寧王後,開始見風轉舵巴向朱靖,他與皇後驚覺情勢不妥,急急聯合己方的朝臣勢力向皇上請奏,由寧王領兵征戰,一旦立下戰功,被扶持為太子,也有依仗,大皇子也能心服口服。
然而,戰場上可是生死一線,死了,縱使擁有滔天戰功又如何?
劉閣老八面玲瓏,很會做人,同時說服皇上指婚,讓寧王成親,有了正妃,在出征前留下子嗣,就算有意外,也不致斷了寧王血脈。
皇上病體虛弱,無力回天,朱靖不得不接軍令,接下來,皇後又獨排眾議,從眾家閨女中選了景寧侯府的嫡長女丁荷晴為寧王妃。
丁氏也是百年世族,但聲名狼藉,族人中多有貪官污吏,丁荷晴的父親有三妻四妾,多名兒子不學無術、只思玩樂,幾個嫡庶姊妹心機皆深,嫁入哪戶人家,莫不讓該府雞飛狗跳,是京城有名的惹禍家族,不受歡迎。
皇後不在乎世人觀感,替朱靖選了這門親事,根本就是添堵,給朱靖找不快。
她也會做人,先是贊美景寧侯府的老夫人長年學佛,親自教養的丁荷晴是個善良單純、知書達禮的女子,絕對能擔負王妃之職。
姑且不論丁荷晴有沒有如皇後說的那般好,就她身後惹禍不斷的丁氏家族,就讓人不喜,更甭提皇後、劉閣老等重臣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生病的皇上無力也沒體力駁斥眾口,這樁婚事就這麼定了。
于是,朱靖火冒三丈的接了旨也拜了堂,但洞房夜,他讓新娘獨守空閨,而後天一亮就出征,以行動召告天下,他只當她是擺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