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寄人籬下總要有某些覺悟的，當寶貝只著一件襯衫，下面光溜溜、涼颼颼地從浴室里鬼鬼祟祟地走出來時，很意外魏禹騫竟然還坐在沙發上閱讀報紙新聞並等待著她。
「你還沒睡？」別告訴她他是只夜貓子，她本來打算等他睡了，再隨便找個地方窩一個晚上的。
「我不安排你睡哪，你知道臥室在哪里？知道床鋪、被子、枕頭都放在哪里嗎？」
「是不知道沒錯……」這里又不是她家，她閉著眼楮亂模只會東倒西歪。
「晚飯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咕嚕嚕，咕魯嚕嚕……話音剛落，她的肚子就傳來極為尷尬的聲響。
直到今天寶貝才發覺，原來撒謊不會像童話里的皮諾丘一樣變長鼻子，而是被不合作的肚子代為狠狠嘲弄一下。
「我、我……」寶貝感覺有點慌亂，還感到又窘又急，全然不敢看向他。
「我這里只有泡面，要吃嗎？」
「隨、隨便啊。」
他好似在找台階給她下。寶貝不太確定他是否有這個用意，當他把用熱水泡好的杯面奉上，她仍是乖乖坐到了桌前。
「小心燙，慢點吃。」
回應魏禹騫的是吸溜吸溜的吸面條聲響。她仿佛根本沒听見他在說什麼，吃得又快又急，像是個已經餓了八百年的餓死鬼。
「噗……」
寶貝懷疑她听見了笑聲，抬頭一看，果真瞅見面前這個男人以手掩鼻，憋笑憋得好辛苦，一察覺她的視線，又忍不住發出兩聲輕咳，挽回自個道貌岸然的好形象。
「你在笑什麼啦？」寶貝沒有沾染半點化學物品的淨麗臉龐上，兩道秀眉微微皺，伴隨著粉唇一撇，擺出極為明顯的不悅，可握住塑膠叉子的那只柔荑卻沒想過要松開半分。
「不，你別誤會，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覺得你很有趣。」
「我不是寵物，不能給你提供樂趣。」事先說明，借住他家只是暫時的，反正她暫時沒打算回那個整天讓她受氣、受委屈的家，至于這個男人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過若他敢拿她當寵物耍著玩，她就不跟他客氣。
「對我而言，你光是這樣在我面前，就已經在為我提供樂趣了。」躲過邊吸溜吸溜還不忘邊瞪著他的那雙美麗黑眸，魏禹騫不忘補上，「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名女性相處過這麼長的時間，也沒有說過這麼多的話。」
「那我是第一個哦？」
「對。」
「那我還真是感到無比榮幸。」這樣的特殊莫名令寶貝感到驕傲、欣喜，她一點也不討厭，對他的好感迅速增加了一個手指頭那麼一點點。
「你是大學生是吧？」
「對呀。」
「不是我想教訓你，也不管你是不是學生，這麼了，剛才你一個女孩子在那種幾乎無人會經過的地方游蕩太危險了，你是外出讀書的，還是你家人根本不管你？」
猜想是一回事，事實又是另一回事。趁著她即將飯飽酒足，魏禹騫立刻思考著要從她口中套出他想要知道的那些。
「我的家人管我什麼呀？他們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管我。」好東西是弟弟的，有需求也是弟弟為先，就算不是弟弟的，後媽也會想辦法讓弟弟拿到手，在那里，她一年比一年……是一天比一天更覺得自己像是個透明人。
「你的意思是你跟家人吵架了？」
「我……」糟了，虧她以為他很好騙，什麼事都不問，就自己在腦內構想一番，結果，結合了她一直忿忿不平的語氣，他立刻就讓她明白到他的思想到底有多敏銳，「總之你管不著就是。」
「我是管不著你家的事，但我有權利知道你為什麼會出走，畢竟你在我這里，以後如果發生了什麼，在警察面前我橫豎月兌不了關系。」
「你就是想問我話就對了，有什麼想問的你盡避問，能回答我就說。」
「我只問你兩個問題，第一你是離家出走的？」
「是這樣沒錯。」
「第二，你當真去過那間婚姻介紹所？」
「是啊。」
寶貝對答如流，不見半點神色有異。真要說有，就只有她好似沒吃飽，盯著殘留的面湯想要把湯一塊飲盡時表現得最為逗趣。
「你哪來的錢去婚姻介紹所？」據魏禹騫所知，那家婚姻介紹所的口碑很好，價格卻很不便宜，光是訂金就不在話下。
「用零用錢唄。」
「我想也是。」算他一時腦殘。他該知道，現在家庭狀況好一點的小表每個月的零用錢加起來都有可能跟普通上班族一樣多。
「你問完了嗎？」人家發問，她邊咕嚕嚕地喝湯很不禮貌，寶貝干脆先禮貌地發問，扶在杯面兩旁的兩只手早已蓄熱待發。
「別喝湯，泡面的湯對身體沒益處，一會我熱杯牛女乃給你。」瞅見她像只一直流浪在外，長期吃不飽、睡不好的小可憐，魏禹騫還真感到十分于心不忍。
「哦。」
「喝完了你就去打電話。」
「打什麼電話？」打去警局嗎？跟人家說「喂，警察叔叔，這里有個怪人把我綁架了呀」嗎？她有那麼蠢，陷害這個即將管她吃、管她住的男人？
「打電話去你家。」
「為什麼呀？！」寶貝惱怒。他是腦袋長草了還是怎樣？都沒听見她說是跟家人吵架才離家出走的嗎？
「你可以不回去，甚至可艾薩克謊說暫時想住在朋友家，但是不能不給你的家人報平安。如果你連最基本的都辦不到，那我提供給你的幫助全部到此為止。」
叮……牛女乃熱好，魏禹騫從流理台折返回來，將裝有牛女乃的馬克杯推到寶貝面前。
「我、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牛女乃看起來香噴噴、熱騰騰的，寶貝咽了下口水，再用力狠咽了一下，最終不得不妥協，以言辭宣布自己敗給了一杯熱牛女乃，「好嘛，喝完我就去打電話，這樣可以了嗎？你可不能趕我走哦。」
「我不會。」起碼在她家人尋上門之前他不會。
魏禹騫自認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可他好似忽略了別人不是。待他把一切收拾完畢，打算看看那個小可憐……小可愛到底做完該做的沒有，一轉身就看見她急著閃避他的注視，更轉過身不讓他看，將對話的聲量壓得很低。
當她又突然提高聲量，嗔著「那我先不跟你說了」的時候，他幾個箭步沖過去，奪走她手上的電話。
「嗯？」
回應魏禹騫的是「嘟、嘟、嘟」的無限回響。再看並沒有撥出的號碼，魏禹騫很確定她根本就沒有打回家，而是趁著他收拾的空檔，當著他的面，盡她所能地耍花樣。
「你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壞孩子做借事就要罰，她早該知道不履行承諾會是怎樣的後果才對。
「什麼怎麼回事？就是這麼一回事唄。」這不听話的人吼得比教育人的人還要大聲，也不管那張冷峻臉龐是否恢復成不笑時的面無表情。寶貝任性地朝他喊道︰「我不要跟他們聯系，不要跟他們說話，我現在討厭死他們了！」
「我知道你跟他們鬧脾氣，心里委屈。」魏禹騫突然感到很頭疼，他無法說很後悔收留她，只是他有在檢討自己之前的突發奇想會不會是錯誤的，她看起來脾氣有那麼一點點麻煩。
「但是他們是你的家人，你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說不定他們現在十分著急，四處奔跑著在尋找你，讓他們安心是你必須要做的。」
「他們才不會急著想要找我，他們是找都懶得找，才不會管我的死話。」
「你說什麼？」魏禹騫不相信她的滿嘴胡說八道。如果她的家人真有那麼禽獸不如，那她此刻就會是個頂著一頭五彩斑斕的頭發，穿著一身小可愛、超短裙跑到夜總會，吃下一顆冰毒或大麻，不停嗔著「好爽、好High，快升天啦，再來幾顆」的墮落少女。
「我說的就是你听到的那樣啊。」寶貝不解釋也不掩飾，粉唇一癟，雙手揪皺長及大腿的襯衫邊緣。
「你跟家人吵架吵得這麼嚴重？是嚴重到能讓你開口閉口不停指控他們冷血無情的地步？」
「什麼嘛，你不也跟你家人吵架了，說是為了氣跑世伯女兒的事情，吵架吵得嚴不嚴重、吵得太嚴重時會發生什麼，你不是該比我還要清楚？」
「我跟我爸是理智地吵架，起碼我不會一聲不響地跑到某個家人怎麼都找不到的地方耍脾氣，而且我已經有在努力做出彌補了。」
「你的補救方式就是去婚姻介紹所讓人幫你找對象，可是還沒見到對方之前，你就先遇見了同病相憐並且賴上你的我，可你看不慣我的行為，只急著要把我趕走。」
魏禹騫想，她所謂的「同病相憐」應該是指大家都是逼不得已，才會去婚姻介紹所找相親對象的人，「我沒有想趕你走。」
所以看在他們真的是同病相憐的份上，他沒有吐露過半句凶狠、過分的言辭，他只是眉峰微微拉皺了一下。
「還有，我並不是想跟你爭吵，我是為了你，以及會為你擔憂的你的家人而跟你作出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