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沒多久,俞睿淵真的幫梅水菱開了一間繡坊,而且是歸在她的名下。
除了這件事讓梅水菱感到意外,她更驚訝的是繡坊的名字及所在地。
曾經那間給了她工作最後又把她趕出去的繡坊,就是如今俞睿淵開設的這一間,那回的重生,梅水菱知道自己可能會害了那名教她手藝的繡娘,便決定要避開她改而選擇去繡坊找一份工作,但試了幾間繡坊,也不知是听說了她因為與人私通被趕出家門,還是她真的手藝太差令他們看不上眼,她一直沒找到能給她工作的繡坊。
直到街上又新開了一間繡坊,她想著再試最後一次,便帶著一些自己做的繡件過去,掌櫃看了她的繡件後覺得她的手藝不錯,才留她在繡坊里工作。
如今在同樣的地點開設了同樣名為「貽湘」的繡坊,這絕不會是巧合!
梅水菱有些怨懟俞睿淵,他還說不會趕她出繡坊呢!明明繡坊就是他開的,還有,那天俞睿淵說要開間繡坊讓她管理,讓她一時開心不已,現在看來他明明早有打算要開繡坊嘛。
那回的重生她可是完全沒見過俞睿淵,他還不是開設了一間繡坊?
然而這間繡坊的巧合還不只如此,當梅水菱第一天到繡坊去時,就看見繡坊里的其中一名繡娘,正是當時教會她繡技的不婆。
不婆說是婆,年紀也只有五十多,小時候家里窮,爹娘就給她取了一個「不」字為名,現在大家才會叫她不婆。
不婆當然是不識得梅水菱的,但梅水菱卻很開心能再次見到她,不過梅水菱忘不了不婆曾代她受劫的事,如果貽湘繡坊一定會遇上盜賊事件,那麼如今的她不可能會去送繡件了,會不會有可能轉而讓不婆去送?
梅水菱立刻交代掌櫃說絕對不能讓不婆去送繡件,掌櫃也不疑有他,畢竟以不婆的年紀,送繡件的工作的確輪不到她。
就當梅水菱以為一切都處理得順順當當的時候,她從成親之後就未曾見過的公婆終于要見她了。
梅水菱心里忐忑,知道公婆找她去絕對不是好事。
去到了城西俞府,走過曾經熟悉的廊道,梅水菱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除了因為即將要面見她的公婆,另一個原因就是她小的時候每回來此,都有著不好的記憶——俞睿淵欺負她的記憶。
「重新再回到俞府來,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事嗎?」
「當然記得,你老是欺負我,我怎麼會忘記?」
明明就是她先討厭他,才害得他不得不欺負她掩飾對她的心意……
俞睿淵正想反駁,剛好瞥見領路的奴僕在偷笑,這群奴僕在俞府工作幾十年了,自然也記得他們兩人兒時的事,看來在他人眼中,他以前真的時常欺負梅水菱,可他以為自己其實就是冷淡了些,有時嘴壞了些,也不至于能讓她一輩子記著的地步吧?
俞睿淵就這麼邊想邊被領進了大廳,他都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情形,一名女子便撲進了他懷里。
「好久不見,想我嗎?」
梅水菱瞪大了雙眼看著,雖然她與俞書淵不是一般的尋常夫妻,但外人是不知道的,當著她的面就這麼抱著自己的「夫君」,是要與她叫陣嗎?
正當梅水菱這麼想,就見那女子埋在俞睿淵胸膛的臉轉向她,對她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梅水菱再不用懷疑,沒錯!這名女子的確是在與她叫陣!
俞睿淵沒有一絲留戀的推開了那名女子,臉上也沒有女子口中該有的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
「靜嵐,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已經不是那個十歲不到的小娃兒了,隨隨便便就撲到一個男人的懷里成何體統?即便你是我表妹也不行。更何況我不覺得才幾個月不見,能稱得上「好久不見」。」
郭靜嵐雖然被推開了,也看見俞睿淵刻意跨開一步,拉開了與她之間的距離,但她還是不放棄的走近他,直到挽住他的手臂。
梅水菱留意了她的舉動,她倚在俞睿淵的身上柔若無骨,走起路來曳生姿,那不是刻意造作的偽裝,梅水菱低頭一看,發現她有著比一般女子還要嬌小的雙足,難怪不用裹足便有裹足女子步行的風情。
梅水菱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想宣示主權,她似是不經意的穿入兩人之間,順勢迫使郭靜嵐放開手,自己則挽住了俞睿淵的同一條手臂,接著帶著點嘲諷意味問道︰「睿淵,這位姑娘是誰?怎麼才數月不見,說得好似幾十載不得相見一般?」
「這是……」
郭靜嵐不痛快,嘴上便也不饒人了,她打斷了俞睿淵的話,搶白道︰「你沒听過「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嗎?這就是我思念表哥的心情……」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掩著嘴輕笑起來。「對不住,我忘了你可能書讀得不多。」
這麼明著嘲笑她又豈止是叫陣而已,根本已經提槍上陣開始廝殺了!但梅水菱無法反駁,畢竟她書的確讀得不多,過去的她認為識字就夠了,哪里需要讀那麼多書,會吟些詩詞也只是因為她天生喜歡曲韻,和著音律吟唱罷了。
但俞睿淵可不容許他人欺辱他的妻子,他先是口氣溫和地替梅水菱解惑,「菱兒,她是郭靜嵐,是我姨母的女兒。」說完,他轉向郭靜嵐,立即板起了臉。「靜嵐,我不習慣與你這麼親密,外人看了還以為我在欺騙小丫頭感情,以後不許這樣摟摟抱抱。」
「表哥真是過分,人家都說了我好想你。」
「既然想我,我成親時你怎麼不來?現在見也可以,靜嵐,這位就是我的妻子、你的表嫂,梅水菱。」
十六歲的郭靜嵐自小十分受俞夫人的寵愛,常常到俞府來玩的結果就是從小便暗戀俞睿淵這個表哥,怎知他居然娶了別人,她心碎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有辦法參加喜宴?
面對梅水菱,郭靜嵐自然也是充滿敵意的,更何況她知道姨母及姨父並不喜歡這個媳婦,她自認為有靠山,更沒必要假裝友好了。
現在郭靜嵐被俞睿淵一再拒絕,生著悶氣回到俞夫人的身邊。
俞睿淵沒想發難,最好這個災星離他越遠越好,他知道這個小丫頭自小就傾慕著他,但他不可能有所回應,他心中早就已經有了其它人——
俞夫人拍了拍郭靜嵐的手安撫她,今天要梅水菱來,可還有更重要的事。
見郭靜嵐安靜了下來,兒子媳婦也行禮問安了,俞老爺想問的還是他最介意的事,「我听說睿淵他最近開的繡坊,是在水菱你的名下?」
梅水菱的思緒轉啊轉的,听公公這不滿的口氣,分明是把她當成想要騙取夫家財產的女人了,不過她能夠理解,畢竟父親當年在做生意時的確耍過手段搶了俞家的生意,公婆如今看她不順眼也合理。
但是郭靜嵐看到她被訓,是在得意個什麼勁兒?這個郭靜嵐分明也看她不順眼,應該不只為了替她姨父姨母抱不平吧?
梅水菱看了俞睿淵一眼,想必郭靜嵐對自己的敵意是因為某人。
「你看著睿淵做什麼?還想著讓他為你開月兌嗎?」俞老爺更不高興了。
梅水菱老實不客氣的把一切推給了俞睿淵,畢竟繡坊真不是她向俞睿淵要的,「繡坊的事是睿淵決定的,水菱不會貪圖俞府的產業,若爹娘不允,讓睿淵收回便是了?」
「你已經迷了他的心魂,知道我們說不動他才刻意這麼說的,是不是?」
這下她還成了蠱惑人心的妖女了?梅水菱當然覺得委屈,但想來她會嫁進俞府也不是因為情愛,又不免有些心虛。
「爹、娘,請別如此指責菱兒,在繡坊設立之前,她並不知道我是以她的名義開設的,那是我要給她的補償。」
「她被趕出家門你收留了她,就是莫大的恩惠了,還要什麼補償?」
「菱兒是因為嫁給我才被她爹給趕出家門,我如此彌補她有什麼不對?」俞睿淵握住了梅水菱的手,明示了他的決心。
郭靜嵐咬著下唇滿是不甘心,表哥這般護著梅水菱,還那麼親密的牽著梅水菱的手,這些都讓她嫉妒極了。
「你娶妻之後,都敢明著反駁我的決定了?」俞老爺氣得只差沒取家法打兒子一頓。
郭靜嵐看準了時機,說道︰「姨父別氣,表哥是讓人蒙蔽了。」
這個郭靜嵐果然又把錯怪到她的頭上,梅水菱實在無奈,繡坊雖是在她名下,但終究也是俞睿淵出資,這事全繡坊的人都知道,難道她真能對繡坊動什麼手腳不成?
其實她真的不在乎是不是能管理一間繡坊,甚至擁有自己的鋪子,所以她實在不明白俞睿淵為了什麼這麼堅持,她不相信他對公婆說的是實話,真是為了彌補她,但又實在難以反駁他的種種行為。
看著他寧可忤逆自個兒的爹娘也要把繡坊給她,她想起了那回重生在繡坊工作的經驗……那回她找了好幾間繡坊都找不到工作,貽湘繡坊卻用了她,會不會也是他如此獨排眾議的挑了她?
「爹,菱兒跟她爹不一樣,她爹當時是背叛了你,搶了俞家的生意,但菱兒只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是我知道她的繡技不差,想開間繡坊給她管理,她根本從沒向我提過。」
俞老爺知道無法改變兒子的想法,幸好他縱橫商場多年,也不是看不出兒子打什麼主意,在兒子有了開設繡坊的念頭時,他就把信任的人安排進去做了掌櫃,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便會先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