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多福在憶及前面幾次的死況,模著當時被馬給踩到的胸口,覺得渾身都痛起來,一對柳眉緊緊擰著。
環兒正好望向她,瞥見她睜開了眼,叫道︰「噫,姑娘妳醒了。」
金多福這才發現自己想著想著,倒忘了裝暈,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與那個丫頭大眼瞪小眼。
見她呆呆的瞪著自己,環兒關切的問道︰「姑娘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金多福一臉茫然的望著她,然後用驚疑不安的語氣問道︰「妳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這里是丞相府,我叫環兒,姑娘既然醒了,我這就去稟告總管,丞相大人要見妳。」
見她說完,提步就要往外走,金多福急忙喊住她。「等等。」
環兒停步回頭,「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金多福清秀圓潤的臉龐上,流露出一抹彷徨無措的表情,「那個……我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妳可知道我是誰?又怎麼會在這兒?」
環兒驚訝的低呼一聲,「妳不知道自個兒是誰?」
「唔。」金多福用力頷首,一邊抬手模著先前被刀柄砸到的地方,擰著眉道︰「我的頭很疼,什麼都不記得,也想不起來自個兒姓啥名誰,這位姊姊可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
「怎麼會這樣?」環兒仔仔細細端詳她幾眼,忖道︰「莫不是妳腦子被那刀給砸壞了?妳等等,我這就去稟告總管,再給妳請大夫來瞧瞧。」說完,她提步匆匆離去。
房里只剩下金多福一人,她模著還隱隱作疼的左額,豐潤的雙唇微微彎起,這樣一來,她就暫時不用交代她為何會暗藏袖箭,還射死了一名刺客的事。
這次難得能登堂入室,說什麼她都要賴在這里,然後再伺機而動。
沒等太久,環兒便領著一名身量微胖、約莫四十的男子,和一名蓄著山羊胡子的大夫走了進來。
大夫替金多福號了脈,再問她幾句話,見她滿臉驚惶的搖首,表示什麼都想不起來後,大夫對著男子說道︰「趙總管,這姑娘約莫是腦子受創,患了失魂癥。」
「失魂癥?那可治得好?」趙總管詢問。
「這失魂癥有些棘手,不好治,有人一輩子都無法痊愈,也有人幾日便能復原,我開帖藥方給她試試。」
「有勞張大夫。」趙總管等大夫開好了方子,將人送了出去後,連忙將此事回稟自家主子。
「怎麼辦,我會不會一輩子都記不起來自己是誰?」金多福緊抓著環兒的手,表情顯得極為害怕無助。
環兒拍著她的手安慰道︰「姑娘別著急,大夫適才不是也說了,也許過幾日妳便想起來了呢,我去沏杯熱茶給妳。」
見環兒離開,計謀得逞的金多福興奮的握起拳頭,這是她這八次重生以來最接近奸相的一次,她相信這一次她一定能成功阻止魏遐之謀朝篡位!
「不是說丞相要見我,怎麼還不來?」
翌日,等了整整一天,仍見不到魏遐之,隔日一早,金多福忍不住試探的問著環兒。
環兒坐在桌前繡著手絹,頭也不抬的回道︰「興許丞相公務繁忙,況且姑娘現下什麼都不記得,縱使丞相見了妳也無用,且也不知妳的身分,連要送妳回去也沒辦法。」
她被派來伺候這位患了失魂癥的姑娘,這位姑娘身子無啥大礙,她也沒啥事好忙,整日除了陪她說說話,就是繡繡手絹,十分清閑。
「環兒姊姊,那我能出去走走嗎?」既然見不到魏遐之,金多福打算先將丞相府的格局弄清楚,萬一日後要動手,才知道要埋伏在哪里。
「妳一個外人不好在丞相府亂走。」
「可整日待在房里委實悶得慌。」
環兒是個好脾氣的丫鬟,听她這麼說,抬眼看向她,見她輕蹙著眉,一副淒惶不安的模樣,心里一軟,擱下手里的針線和絹帕,站起身道︰「要不我陪姑娘到外頭走走,不過不能走太遠。」
金多福頓時舒開眉心,「謝謝環兒姊姊。」
環兒有些同情這個忘了自個兒是誰的姑娘,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個丫鬟,妳不用這麼客氣,我瞧咱倆的年紀相當,妳叫我環兒就成啦。」
金多福頷首應好,兩人一塊走出房里。
環兒只領著她在廂房附近一帶走著,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妳不記得自個兒是誰,不過總要有個名字才好稱呼。」
「名字?那我叫什麼名字好呢?」
金多福正想把原本在現代的名字拿來用,還未開口,就听見環兒興匆匆地說道——
「不如我就暫時叫妳紅柿吧,妳看可好?」她喜歡吃柿子,先前她手絹上繡的也是一枚柿子,便隨口說了出來。
金多福嘴角微抽,雖然不滿意這個名字,不過也沒有反對,「好,那就多謝環兒為我取名,我就暫時叫作紅柿。」紅柿起碼比這副身子的本名金多福來得好听一些。
據說金多福這名字是原主的娘取的,她娘原本是商賈之女,後來嫁進官宦人家為側室,在上頭的正室病死後,她被抬為正妻,可惜無福消受,不到一年也跟著病死,之後另一位側室被抬為正妻,成為禮部侍郎金國柱的第三任妻子。
金國柱原有一妻兩妾,與元配育有一子一女,原主的娘只生下她這麼一個女兒,在她娘過世後,被抬為正妻的那個側室也生有一子一女。
由于兩個側室先後被抬為正妻,所以金國柱的兒女全都成了嫡子、嫡女,當然也包括她。
她在女兒中排行老二,上有一姊,下有一妹,還有兩位兄長。在金家那兩三個月,她沒少被金國柱那幾個兒女算計,是靠著她前七次的經驗,才能安好的活到現在。
他們想弄死她,一為財一為情,那兩個兄長是為了她娘留給她的那一大筆價值不菲的嫁妝,而那對姊妹是為了一個男人—— 原主的母親在生前為她定下的未婚夫,隨安侯世子蔣疏靜。
那日她埋伏準備射殺魏遐之時,蔣疏靜就在他身旁。
其實金家早已家道中落,直到金國柱娶了原主的母親為側室,靠著她從娘家帶來的大筆金銀,在朝中上下打點,這才謀得了一個官位,這十幾年下來,他沒少送禮,這才一步步升到禮部侍郎。
金國柱雖說僅是禮部侍郎,不過他繼承了父親傳下的子爵之位,金家也勉強躋身貴族之列,不過原主能與隨安侯家結下親事,卻是因為原主的母親與隨安侯夫人是表親之故。
隨安侯世子蔣疏靜被列為京城十大美男子之一,她曾見過他兩次,確實不負盛名,生得芝蘭玉樹,豐姿俊逸,也難怪金雨翠與金玉雲會為他傾倒,爭著想嫁給他。
見她欣然接受了自己替她取的名字,環兒十分高興,熱絡的挽著她的手,又道︰「用不著同我客氣,來,紅柿,我帶妳去那里瞧瞧。」兩人走在回廊上,環兒原是沒想帶她走太遠,但她此時心情好,便替她多打算了幾分,「也不知妳什麼時候才能想起自個兒的事,說不得還要在府里住上一段時間,喏,我帶妳將這內院逛一遍好了,妳也好認認位置。」
「多謝環兒。」金多福正求之不得呢,說完,她瞟見回廊另一頭有人過來,她抬眸望過去,一雙丹鳳眼倏地睜大。
環兒也瞧見了,趕緊拉著她退到一旁,在那人走過來時,躬著身子行禮,「奴婢見過大人。」行完禮,發現紅柿竟呆愣愣的站著,環兒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她朝自家大人行禮。
被她一扯,金多福回過神來,朝魏遐之福了個身。「見過丞相大人。」她縮在衣袖的手興奮的緊緊掐著,來到丞相府的第三天,她終于見到魏遐之了。
魏遐之見她面生,觀她衣飾也不像府里的下人,不免疑惑的道︰「妳是……」
跟隨在他身後的貼身侍衛李耀平提醒道︰「大人,這就是前日咱們帶回來的那位姑娘。」
聞言,魏遐之頷首,打量她一眼,溫聲問道︰「听聞姑娘不記得自個兒是誰,如今可想起來了?」這兩日他無暇去見她,直到今日休沐才得了空,正打算去見她一面,沒想到在這里先遇上了。
金多福怯怯的搖著頭,「仍是沒能想起來。」
「听大夫說,姑娘是因頭部受傷員了失魂癥,怕是一時半刻好不了,姑娘無須擔憂著急,暫且在府里住下,我已派人在京里打听,看能不能找到妳的親人,屆時再送妳回去。」魏遐之語氣溫和的安慰道。
「多謝大人。」金多福垂下眼屈膝向他道謝,心里不由得想著,這人面容溫雅俊美,但那眼神卻宛如過盡千帆、歷盡滄桑,再無溫暖,只留下一片冰寒,看得她心底也無端跟著冷了起來。
「無須多禮,妳若是想起什麼,隨時都可來告訴我,這段時間妳且安心在這里住下,若有什麼需要,盡避告訴府里的下人。」說完,魏遐之沒有再多留,舉步往書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