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好心計 第六章

作者 ︰ 唐杏

苗宿武出手確實不太重,身體康復的速度比預期快上許多,為了不讓他人生疑,樂正黎耐著性子在床上多躺了幾天。

趁著今日最難以應付的那位大人物外出,館中疏于防範,他開始明目張膽的進行探索。

據他調查所得,秘聞館並非如傳聞所說那樣無所不知。

館中弟子皆是走過路過、心情使然才會對朝廷官員的瑣碎事動手寫上幾筆,唯獨對屏江刺史金向榮這位「好鄰居」,他們無法睜只眼閉只眼。

這便是他在刺史府失手後打定主意從秘聞館下手的原因。

這些天他臥傷在床也沒閑著,多多少少自苗槿和元狩口中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起初這座宅子的佔地面積比現今更為寬廣,修整時苗槿只讓工匠修葺了前半的廳堂房屋,後半只修補了破損屋牆,多數院落至今仍是雜草叢生的破瓦殘垣,走過時听見風聲嗚嗚的響,總感覺有駭人的東西要從里頭飄出來。

如此,他的目標簡單明確,找到苗槿閨房附近被用作賬房的屋子,再從賬房著手,相信很快便能找到想要之物。

「哇啊啊啊啊……」

走在左右兩邊景色有明顯差異的長廊拐角,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出現得太突然,他來不及反應,與來人撞個正著。

「誰呀?走路要長眼楮呀!嗚,我的鼻子……」

不滿嬌斥迎面殺過來,樂正黎眼捷手快,下意識伸手捉住那道嬌小身影,及時挽救對方將要摔個四腳朝天的悲慘命運。

「槿姑娘?」說話時不忘飛快偷覷一眼她走出來的那間屋子,瞥見屋內一角布置,確定那便是自己要尋之處。

「你……你怎麼在這里?」苗槿邊模著微微泛紅的鼻頭,邊從他懷里抬起頭,首先察覺到兩人姿勢怪異,不符合禮數……

她是沒有多在意啦,但若是被旁人看見招來誤會,那就麻煩了。抵在他胸前的那只小手用力捶打一下,催促那條緊環在柳腰上的手臂松開來。

「遵守與姑娘的約定,從今天起打掃全館上下一個月。」樂正黎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謊,理由冠冕堂皇,還是她給他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許到這邊來?」亂跑亂逛很容易叫人對他起疑心知不知道?盯著他的晶瑩眼瞳倏地閃過充滿狐疑的亮光,只是那半邊完好無缺的俊顏仍是一如既往的溫和靜雅,根本瞧不出半點端倪。

「我打小方向感就不太好,剛才好像迷路了,听見這邊有聲響,猜想也許是姑娘,就打算過來問路。」

「是哦。」算她多心,冤枉他了。苗槿不想再在無聊猜疑上浪費時間,蓮步往另一個方向移動,臨走前不忘好心相告︰「往你來的方向往回走,左拐、直走、再右轉,之後的路你應該認得。還有,你說過要撫琴賣藝,賺取路銀回鄉,現在外面仍在抓刺客,那些琴師、樂師統統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如果你不是著急回去,等風頭過了再說。」

「好,多謝槿姑娘提醒。」樂正黎垂眸輕笑,在她轉身時蘊進了深沉與算計,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的提醒並非擔心他,只是不想他為秘聞館惹來麻煩。

而樂正黎也沒有急著離開,若他膽敢空手而回,恐怕到時等著他的會是揮舞得虎虎生風的鞭子。

「槿姑娘,等一下,那邊是——」

她走的方向不對。

前幾日大雨連綿,即使在屋中關緊門窗,仍能听見雨珠打落在屋檐的滴答聲響,那邊的地面因池塘的水溢出變得濕滑不堪,他剛想提醒她注意,意料中的事情就發生了——

「啊!呀呀呀……」苗槿腳下一滑,以不太端莊的姿勢揮舞著雙手,試圖穩住身形卻徒勞無功。

眼看她就要栽進池塘,樂正黎想也不想便沖過去,在淒慘叫聲中抱住失去平衡的嬌軟身軀,與她一塊兒落入池塘里,激起的水花飛濺到岸邊,更多的是打落在他們身上,兩人身上的衣裳濕透得好徹底。

「你沒事吧?」他急著查看她的情況。

即使護她護得及時,也難保她毫發無傷。方才一時心急亂了心神,差點就在她面前展露輕功,現在回想起來,他忍不住為那股佔領心頭的急躁擰皺眉心。

「咳咳、噗……那是我要說的話,你沒怎麼樣吧?」幾十年沒清理過的池塘,自然不會干淨到哪里,苗槿努力吐出嘴里的髒水,視線瞟向面前的軟弱小羊,擔心他摔傷了哪里。「干嘛皺眉?哪里疼……」

話沒說完,男性長指驀地撥開覆在前額的凌亂濕發,眨掉遮擋視線的水珠,修長指掌捧住她的小臉,用使人無法違抗的力道迫使她抬起頭,目光迎向充滿關切的那只幽邃黑瞳。

「有沒有哪里覺得疼?或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嗓音是她從未听過的柔潤音調,連向來很難讓光亮穿透那潭深邃的黑眸,彷佛也化作一池春水。只有一只已太足夠了,若是另一只眼楮也用同樣的方式盯著她,她絕對會被拖進去溺死在里面。

「你……」搞什麼?干嘛突然對她露出這麼溫柔的表情?

「我……我、渾身都不舒服……」

好冷,也好熱。冷的是弄濕身子的池水,濕答答的衣物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熱的是從他身上傳過來的體溫……

「哪里感覺最不適?」回答的好誠實,但也太含糊了,樂正黎假裝听不懂,不依不饒地追問著。

「那里,那里,還有那里!」被他捧著的臉、坐在他腿上臀、以曖昧姿勢分開在他兩側的大腿,以及不知為何與他緊緊相貼不願分離的身軀,還有那顆莫名跳動得飛快的心!

「到底是哪里?」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口是心非向來不符合他的個性,與其煩惱為何對她如此在乎,倒不如順從糾結的心緒,給予她保護和關懷,順便逼問她,急著將心虛粉飾太平的原由。

「你、你管我!」不行,臉蛋在他雙手的包裹下變得越來越滾燙,體內有股燥熱在蠢動作祟,喉嚨干渴,瞅見薄唇邊懸掛著晶瑩水珠,竟然產生想要吻上去的無恥念頭。

「槿姑娘,恕我直言,這是對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嗎?」那張倔強小臉被他掌握著,手指掐住小巧下頷,扳轉螓首,要她親眼確認險些害她一命嗚呼的池邊一角,第二次提醒她受恩不忘報。

「你想怎樣?」這句話充滿挑釁,等說完苗槿才發現時機不對,就憑這種狀況,他是想對她怎樣都可以。

情況好似又回到初識那天,注意力以古怪的方式全數黏在他身上,心里猛然涌進對接下來的事所抱持的期待宛如決堤洪流,拍打沖擊著最後一道脆弱防線,啦哮著命令她,對眼前這頭可口小羊伸出魔爪。

她好暈,不知是池水抑或他的體溫,使她變得頭昏腦脹,思緒混沌不清。想用手探探額上溫度是否如同猜想那般灼熱燙手,又怕一旦將揪緊玄色衣襟的手松開,他便會像那晚一樣,再度狠心將她拒絕拋下。

那樣就太丟臉、太尷尬了!而她若是二度被拒絕,又該有多難過、多傷心……

「苗叔去哪里了?」

忘了從何時起,他對她爹的稱呼從苗前輩變成苗叔,可是,她仍是覺得他喊得太見外了啦。

「梧桐居嗎?」

秘聞館館主一向閑到隨意丟到一個角落就能自行發霉長蘑菇,除了偶爾館里人手不足,才有幸瞻仰到苗大俠騎著一匹快馬踏出屏江城門的英勇姿影。

這個時辰,她爹絕對在梧桐居里大玩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一套。

「真是太好了。」

好在哪里?是指他真的準備對她做些什麼嗎?

糟糕,她好期待喔!

「等……」想叫他等等別亂來,更想讓無比期待的自己不要太不知廉恥,矛盾的思想糾纏在一塊兒,打了一個又一個死結,阻止話語月兌口而出,等苗槿察覺過來,他已經埋首在她頸側,下頷抵在她肩窩,右臉以極緩且輕柔的方式磨蹭她的頸項。

「我的自制力很差,特別是跟你這種美貌的姑娘在一起時。」

她知道,甚至深有體會,不然那天發生意外,他才會連連道歉,惶恐退開,而不是將錯就錯吻個徹底,把她的香甜女敕豆腐吃滿嘴。

他不是君子,也並非小人,只是太順從自己的心意,把「食色性也」這個理論發揮到淋灕盡致。

「所以?」她追問,努力讓聲音听起來正常,卻阻止不了不知從何處涌現的小小寒顫。

「你現在的模樣太叫人把持不住了,我認為你很有必要立刻回房換套衣裳,否則……」

苗槿能感受到拂落頸間的吐息炙熱駭人,假如稍有遲疑,下一刻,火熱的唇就會不客氣的吮吻白皙頸項,他的一雙手更不會跟她客氣,經過一番火熱糾纏,他會將她抱離這里,帶到他房間的床上,拿她充饑解饞……

哇——後面的畫面太火辣,她明白事情演變到那種地步的嚴重性,立刻打斷不純潔的思緒。

無奈有種人天生反骨賤格,喜歡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事。

例如說她,自己控制不住,找死般地開口︰「否則什麼?」

她看不見他的臉,懷疑他是故意不讓她看見的,用以掩飾他的情緒,以及耳邊哼嗤而出的愉悅笑聲。

「否則,假若苗叔剛好回來,瞧見我們現在的模樣,一定會憤怒咆哮,沖上來徒手把我撕成兩半。」

說好听點是他珍惜自個兒的小命,說難听點是她害他死不瞑目,說明白點就是……他從剛剛開始就在拿她玩耍作樂!

「你……」他死定了!經過這次,不管以後他再怎麼誘惑,她都不會再上當受騙了!「放開啦!」粉拳毫不留情地賞給他胸膛一下重擊,逼得他松了手,順便拍開另一只在她身上作怪的大手。苗槿不帶半點留戀地從他身上退開,轉身爬出池塘,臨走前不忘對他撂狠話道︰「下次再遇上這種事,最好被我爹撞見,最好他憤怒咆哮著沖上來,徒手把你撕成兩半!」

這不是真心話,頂多算是一只好強的落水小黃雞驚慌竄逃前留下幾聲試圖扳回氣勢的「嘰嘰」叫喊。

瞅著嬌小身影消失在長廊拐角,樂正黎忍俊不住笑出聲。

不經意瞧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忍不住斂起笑容,捫心自問,最好,剛才他的心,真的沒有過一絲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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