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再過一晚就過年了,人長一歲,孩子也長高了一些,年節的氣氛越來越濃,家家戶戶蒸年糕的香氣往山里飄。
李景兒也應景的在屋外砌了灶台,蒸了一籠咸糕,加蘿卜絲的,她小時候見鄉下外婆弄過,依樣畫葫蘆的學做一番,又加米漿又加鹽的拌炒香氣十足的紅蔥末、豬肉,小火蒸熟。
可是看過和實際去做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做出來的成品差強人意,能吃,但形狀……唉!當糕泥吃還差不多。
幸好都是孩子,大人吃得不多,軟乎乎地像剛凝結的女乃羹,一凍一凍的動,用匙子舀剛好,一口一口舀入口,若用筷子肯定夾不起來,一挾就破,比豆腐還女敕。
「娘,爹為什麼還不回來?」
看到霜真擔心的眼神,李景兒頗為意外第一個問起的人是她,她以為會是日漸與蕭景峰親近的霜明,或是拿她爹當大玩伴,和她玩拋高高、繞圈圈飛的月姐兒,這兩人比較黏爹。
霜真也不是不和他親近,而是很小心翼翼地,帶了一絲保留,唯恐一個沒做好就會被拋棄,不敢放開心胸地完全接納他。
周神醫沒說錯,她是個心思重的孩子,才幾歲而已就有十幾歲小泵娘的思慮,想得多又放不開,郁結在心。
不過吃了周神醫調配的紫色藥丸後,一日一顆,情形明顯改善許多,會主動說要幫忙做事,不像以往被動的等人叫喚,眼神也活泛多了,靈動清亮。
「應該快回來了,他答應要陪我們守夜,帶哥哥放鞭炮,你爹是守信的人,不會失約。」但似乎……真的晚了些。
「可是外面好像快要下雪了,爹會不會被雪困在半路?」有了新煩惱的霜真柳眉倒成八字。
「他是大人了,懂得怎麼避開風雪。你到床上陪妹妹玩,娘再攪一下豬肉。」
只是李景兒嘴上雖這麼說,但心里還是有幾分憂心,不時地從窗洞往外看去,人回來了沒?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李景兒從一開始的不妥協到退讓,一直到生出好感,蕭景峰對她的好是看得出來的,他極其用心地想讓這個家凝聚起來,不辭辛勞的山上山下的跑。
有時她覺得她對他是有愧疚的,他做了那麼多,她卻一再抗拒,想要有人作伴又害怕失去自主權,她不想淪為男人的配件,成為他們的附屬品,可是又渴望被包容、被了解。
想要的很多,卻不願去付出,如果她是蕭景身,早已磨光了耐心,誰會理會一個既自私又自我的女人?
「我幫娘撥火,不讓炖肉燒焦了。」她拿起撥火棒,坐在兩根木頭釘成的小板凳上,很熟練的把燒得正旺的柴火撥開,橙紅色的火光映上粉女敕小臉。
小孩子的心思很直接,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都感受得出來,霜真今日的乖巧便驗證了李景兒的用心沒有白費,孩子知道她是被保護的,這個娘比以前那個娘好,對她疼愛有加,所以她願意敞開胸懷,當新爹娘的孩子。
「娘,我可不可以到外面等爹,他可能迷路了,我舉火把給他指路。」陪月姐兒玩九連環的霜明也坐不住了,穿著兔毛做的毛襪跳下床。
「不行,外頭風大,會把火把吹熄。」這男人是怎麼回事,明明知曉全家人在等他一人還遲遲未歸。
李景兒曾經跟孩子說過守燈塔老人的故事,听過一遍就記住的霜明也想學守燈塔的老人一樣,高舉起手上的火把指引迷失方向的夜歸者,找到回家的路。
「天暗了。」他再一次強調。
「娘曉得。」這幾天斷斷續續飄著雪,地上、樹梢鋪成一片銀白色,讓上山的路更難行走。
第一次她有些後悔住得太高,若在山腳下就不用太擔憂風雨夜歸人,村里的燈火一閃一閃的發出微亮燭光,像在告訴遠游的游子們︰家在這里,快快回家,有熱騰騰的飯菜正等著,倚門的白發爹娘引頸眺望。
「娘,爹會不會掉下山谷,你上次說山塌了的那一邊。」好可怕,整片山都滑下去,把原本的溪流填平了。
李景兒一听,心口驚跳了一下,分外的想念蕭景峰。「胡說什麼,你爹身手很敏捷,一跳就好幾丈,肯定沒事……」
咚!咚!咚!咚!咚!
「娘,有敲門聲。」霜明雙眸瞬間發亮。
「也許是風吹的……」她心里也盼望著,但又擔心是山風卷起谷底的石子,一顆一顆拍打門板。
咚!咚!咚!咚!咚!
「娘,是爹。」爹回來了。
「等等,先從窗洞看看外面是誰,確定不是壞人才能取下門閂。」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獨居在山林里,凡事小心點準沒錯。
「好。」
窗洞很小,有四、五個磚頭大的洞形成一扇窗,夏天掛上草簾子,防止蚊蟲飛起來,冬天就用獸皮做成的方框封住,想瞧外面的景致就用一根木棒揮開方框,方框就變成遮雨的窗棚。
石屋的前身是個山洞,之前就有人住餅的痕跡,一塊厚厚的木板擋住不大的洞口,洞口內兩側鑿出放置門閂的位置,上、中、下三橫閂,頂住木板不因風吹而往內一倒。
李景兒來了後上下各做了個詩軸,木板邊角各釘一塊圓軸,將圓軸卡入珍軸內就固定了,往內一拉門板也不會傾斜。
因此個子不高的霜明只需從窗洞往外一瞧,確定是他要等的人之後便搬動對他而言有點吃力的木梯,先拿下最上層的門閂,放在門邊,再拿開中間的門閂,放在第一根門閂旁,最後抬高最上層門閂往一旁扔去,門一拉就開了。
「爹。」
洞門真的不高,李景兒的高度剛剛好穿門而過,而蕭景峰入內就得彎腰,低著頭走進來。
「乖,是霜明給爹開的門嗎。」迎面而來的是暖呼呼的熱氣,重重吸了一口飯菜香的男人高高舉起兒子,在孩子興奮的尖叫聲中再把人放下,原本緊繃的神色為之放松,露出令人臉一紅的健朗笑容。
「嗯!爹回來,我給爹開門,我本來想到門口等爹,娘說不行,所以我在屋里等。」霜明忽然變成話嘮,話說個不停,繞著他爹前後左右跳呀跳的,活潑得非常可疑。
「對,听娘的,在家里娘最大,連爹都要听你娘的話,不然你娘一生氣會變成大老虎。」
蕭景峰看向正在煮湯的女人,她威脅的做了個要用湯潑他的動作。
「吼!吼——我娘是大老虎,大老虎……」做了個老虎撲動作的霜明呵呵直笑,張牙舞爪的往妹妹臉上輕撓。
「老虎,老虎,我是小老虎,喵——」怕冷的月姐兒不想動,棉被蓋在腳上喵喵叫。
往灶里丟山芋的霜真看見父親回來很高興,走過去踫了他大手一下,又咯咯的跑開,朝壁爐里添柴火。
家里多了個男人很不一樣,充滿歡樂的笑聲,大人小孩都很快樂,臉上掛著咧開的大笑。
「妹妹,喵喵是貓叫聲,老虎是吼!吼!吼!」妹妹太笨了,當哥哥為要教她。
「喵喵……老虎……咯咯……」
「老虎不喵,是吼——」他脖子一抬,學虎嘯。
孩子們在玩著,興高采烈,終于擺月兌孩子軍團的簫景峰快步走到妻子身邊,攬著她的腰便是一記偷吻。
「景娘,我想你了……」好香,真想一口吞了她。
「去,簾子後頭我給你準備了一桶熱水,你洗洗泡泡祛祛寒,別在大過年的給我得個風寒什麼的,我可不理你死活。」李景兒臉發熱的將人推開,指著冒著熱氣的大木桶。
「景娘,還是你對我最好了。」他又纏了上來,從背後將人抱住,整個人摟在懷里,掠開她細柔發絲親吻玉白後頸。
「蕭景峰,你渾身凍死人了,快結冰了還敢踫我,快去泡熱水,否則不許你吃年夜飯。」她邊說邊將人推向充當洗漱間的布簾子後頭,不準他再動手腳的教壞孩子。
看到半人高、水滿的大木桶,蕭景峰頓時眼眶一熱,動容得差點落淚,這是他的女人,為了晚歸的男人而不舍。
「景娘,外頭冰天雪地的,你得來來回回多少趟才提回這些水,水還是熱的……」她要不停的燒水,水涼了再熱,一直等到他回來水還是冒著白霧,她得多費勁。
「水是你之前打在水缸的,我不過添了些,不費事,兩鍋水輪流燒著,放在灶上也不用看顧,水涼了,舀起一鍋再倒入熱水,維持在人能接受的熱度。」
她壓根不提自己有多辛苦,為了提水把雙手都磨紅了,只輕描淡寫的又說起孩子的頑皮事。
涌泉的水終年不歇,偶爾氣候太冷才會在水面結一層薄冰,用手輕輕一敲,冰就碎開了,泉水繼續往上噴涌。
李景兒真的很喜歡這口涌泉,覺得它有種奇特的療效,長年喝涌泉的水,她和孩子沒生過一場病,再冷的冬天也沒得過風寒,能吃能喝,平平順順。
說真的,真要讓她離開石屋她還是有點舍不得,尤其是那口涌泉,讓她特別感恩,它給她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你費心了,我爹娘都不曾對我這麼好過,景娘,別丟下我呵!」luo身泡在水里,他身暖心也暖。
「蕭景峰,你哭了呀!」李景兒聲音很輕,就在簾子後頭。
「沒……沒哭,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哭什麼哭……」他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不讓人看見他軟弱的一面。
「想哭就哭唄!我又不會笑你,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去年的冬天特別長,我準備的儲糧不夠吃,那時我想,老天爺呀!禰這是在耍我呢!想我死就痛快地給我一場山崩地裂,要不就來個神跡吧!結果我一說完,一只肥兔子便在我面前撞樹死了。」
她也頓時傻住了,老天爺還真靈驗。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我不是孩子,別糊弄我。」哪有那麼玄的事,摻水的成分大些。
李景兒笑聲輕柔,帶了點媚。「沒糊弄你,是狐狸追急了,雪地里的雪看久了會短暫目瞎,兔子瞎了胡闖亂撞,山里本來就樹多,不就撞上了,我拾了顆石頭打狐狸,居然打中了,狐狸暈了,我一手兔子一手狐狸地提回家。」這叫天無絕人之路。
「景娘,都是我不好,沒盡好為人夫的責任。」讓她平白吃了很多苦,為了養活自己被迫住到山里。
如果那時他還在的話,她會不會舍得離鄉背井遠走他鄉?她搖了搖頭,不去糾結無法改變的過去。「今兒個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晚,孩子們都擔心死了。」
「你不擔心?」泡在熱水里,蕭景峰舒服得全身都舒暢了。
「擔心。」她從沒想過自己會為一個男人的安危而憂心忡忡,這若不是情,她都不曉得要稱之為何物。
沒料到她真會回答,他怔了怔,心中泛開無數柔情,但是一想到那件糟心事,心口又塞得厲害。「阿骨烈跑了。」
阿骨烈……「你是說風國的左翼王?」
「是,本來我們的人已查探出他的下落,派兵前往圍剿,眼看就要手到擒來,突然冒出一批黑衣人接應,當著我們的面把人帶走了。」明明是大功一件,卻落得徒勞無功。
「阿骨烈月兌逃了之後對朝廷會有什麼影響?」可惜了,他們衛所的人一直在追查那人,查得都有些杯弓蛇影了。
他驀地臉色一陰,「議和有可能破裂,戰事再起。」
「只能活捉嗎?」他們似乎避免將人殺死,有恃無恐的阿骨烈才會一再月兌逃。
「捉活的,當人質,死了沒用,起不了威脅作用,所以我們不能使用弓箭,怕射得太準一箭透胸。」人在眼皮底下逃走了,說出去是一大羞辱,指揮使下令嚴守把關,在每個路口沒關卡,非本縣百姓必嚴加詳查。
「你想他會逃往何處?」大過年的還得捉人,真晦氣。
「有人看見他們那伙人搶了一輛馬車往北走,出了城門後便不知去向。」那輛馬車已尋獲,被推落山溝里,擇得四分五裂,馬車里當然沒有人。
「向北……那不是往我們山里來?」想到孩子還小,李景兒忽然提心吊膽,不太安心。听出她話里的不安,蕭景峰「嘩啦」一聲從桶里站起身,將簾子外的女人拉進簾子內,雙手摟抱。「別怕!有我在。」
「你……你沒穿衣服。」她僵著身子,克制眼神不往下看,但那慢慢變硬的……太明顯了。
他低笑,「景娘,我沒衣服穿。」
「你的背囊里沒帶嗎?」她特意為他縫制的,類似現代的軍用背包,用獸皮做的,能裝換洗衣服、干糧和水。
「只裝得下你。」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里。
「蕭景峰——」她低吼,粉頰暈開了兩抹嫣紅。
「我想要……」他當了三年的和尚,無肉令人瘦,他素太久了,總要讓他嘗點肉味。
推不開背後男人的李景兒發出淺淺的申吟。「你……你最少也要等……等孩子睡了之後再說。」
「真的?!」他雙眸一亮,如饑渴的狼。
她又羞又惱的點頭,「順你一回意還不成,原本我還想等到我們二次成親後……」
「別別別……就這一回,真等到我賺足了聘金銀子,我早憋死了。」他就怕她收回前言。
男人都是喂不飽的野獸,對男女之事無師自通,一旦嘗過了就上痛,念念不忘啃肉之歡。
「那還不把衣服穿上,真想等我翻臉呀!」李景兒嗔怪地一瞪,心口噗通噗通的直跳。
蕭景峰語氣委屈地又抱了她一下才放手。「我真的沒衣服,你不是為我做了幾件?就拿一件來穿穿。」
「嗟!又是哪個小奸細通風報信,我明明是做給牛伯穿的,他趕車很辛苦……」她話說到一半,一只手環住她細腰。
「景娘……」
「好啦!我拿給你,不許再鬧我。」
輕笑聲尾隨著一臉羞意的李景兒,一件藏青色衣袍從木頭衣櫃底下抽出,針腳細密,袖邊和衣服下擺繡著傲竹迎霜圖紋,繡技之精諶栩栩如生,彷佛那重重相疊的細長竹葉正隨風輕輕搖晃。
一會兒,穿好衣服的蕭景峰走了出來。
「哇!我爹真好看,新衣服吶!還有木頭的香氣……」真好聞,他也要叫娘給自己的衣服弄上這種味道。
被兒子一夸,有點飄飄然的蕭景峰快飛上天了。「嗯,兒子像爹,你也好看,我們是蕭家美男子。」
「爹,我姓李,李霜明。」霜明同情的望著備受打擊的爹。
他一窒,擺出怨夫神色的望向避看他的女人。「沒關系,很快就改回來,蕭家子孫怎麼可以不姓蕭?」
霜明咯咯笑著不作聲,家里娘最大,娘沒說要改,爹說了不算,他們家是以娘為主,爹是吃閑飯的。
娘說的。
「蕭景峰,過來端菜,該吃飯了,你別像大老爺一樣蹺腳等人伺候,我可不是你家請來的老婆子。」李景兒吆喝著,石屋里回蕩著她脆甜的聲音。
「得了,家有惡婆娘,我還不得低聲下氣的做牛做馬,唉!我這命呀!」他朝兒子、女兒眨眼,逗得他們直笑。
「命怎麼?」冷颼颼的陰風乍起。
蕭景峰改口改得很快,一手湯、一手炖肉的端上桌。「命太好了,有魚有肉有大菜,長命百歲伴吾妻。」
「貧嘴。」這人呀!幾時偷吃蜜了。
「嘴不貧,一會兒咬紅茱萸吃。」他意有所指地望著她胸前鼓鼓的隆起,眼中露著難以錯認的曾性。
感覺胸前那兩點硬起來的李景兒低頭喝湯,紅透的臉透露出她內心的春情蕩漾。
「爹,我也要吃紅茱萸。」男孩子喜歡模仿父親,爹做什麼他也要跟著做,唯恐沒跟上。
霜明的話一出,兩個大人同時一噴,一個噴飯,一個噴湯,面皮漲紅,表情一個賽一個的發窘。
都是你,說什麼胡話,孩子要被你帶壞了!惱羞成怒的李景兒惡狠狠的瞪著。
景娘,我錯了還不成,以後絕不在孩子面前說渾話!眼神求饒的蕭景峰一再做拱手狀。「霜明,茱萸是辣的,小孩子不能吃,要長大了才能吃……」欸!真掐他,這婆娘……你這人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真把我兒子教壞了我找你算帳!怒氣未消又添新怒的牽景兒以「行動」馴夫。
「不能吃啊!」他十分失望。
「不能吃,但爹給你帶了這個,不許大叫。」
蕭景峰從背囊中取出一物,霜明一見雙目大睜,驚喜地就要叫出聲。
「小匕首……」想到爹的吩咐,他趕緊捂嘴,飛快的抽出瓖了寶石的匕首,左一下,右一下的比劃著。
「霜真,爹沒忘了你,刻了蘭花紋的銀梳。」她最喜歡她的頭發,每天都要梳好幾回。
「謝謝爹。」霜真愛不釋手的抱在懷里。
「爹,我的、我的。」月姐兒大喊。
「好,你的鈴鐺,叮叮當當的好不好听?」他一搖鈴鐺。
「好听。」小手往前一接。
孩子們的禮物都給了,蕭景峰當然不會漏了他的女人,從懷中拿出紅布包著的蝴蝶簪,往她黑亮的發間一簪。
「好看。」人比花嬌。
「干麼破費,你還要存聘金。」撫著發上簪子,她暗喜道。
「一點小錢而已,圖個喜氣,重要的是你們喜歡。」心意送對地方就值得了,只求他們臉上那點笑意。
「輕……輕點……輕點,蕭景峰,我受不住……嗚!你輕點嘛!撞到……啊……」
低低的抽泣聲猶如那初生的幼崽,嗚嗚咽咽的在低訴,在申吟,在宛轉承歡,一聲又一聲……
纏綿。
搖曳的火光中投映出兩具交纏不休的身軀,像蛇一般的盤纏,展開最原始的律動,男人一上一下往前沖刺的動作既野蠻又充滿掠奪性的力道,不死不罷休的撤著野。
身下的女子嬌弱而無助,宛若狂風暴雨下的小白花,哭得滿臉淚仍逃不過被摧殘的命運,花落飄零,喊出吟泣。
不知過了多久,仍然傳出嬌女敕的嚶嚀聲。
「輕不了呀!我的心肝……你這里……太舒服了……我舒服得不想出去……你忍一忍,我快了……」
「忍不了,出去,你每回都說快了,可做完了後又……又重振旗鼓……我求你了,行了吧!別……別又來了……一會兒吵醒了孩子……喔!輕點……」
「就一回,我保證,你信我嘛!景娘……」
說好的一回又多一回,戰到筋疲力盡的李景兒累到手也抬不高了,她全身汗涔涔的不想動,就連蕭景峰燒了水為她淨身也察覺不到,眼皮一垂便在渾身酸痛中沉沉睡去。
三個孩子頭靠頭睡在床的另一端,睡顏天真無邪,純真的不懂世事,無憂無慮的等著長大。
床的另一端隔著布幕,進行著最邪惡的廝殺,你來我往無刀光劍影,卻上演著殘忍的生存戰,鹿死誰手請待下回分曉。
驀地,在天方亮未亮之際,石屋外頭的天空發出類似雷鳴的爆響,原本摟著妻子睡得滿足的蕭景峰倏地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的掀被而起,迅速而敏捷地穿上衣服。
身邊冷風灌入,李景兒也驚醒了。
「蕭景峰,你在做什麼?」「忙碌」了一整夜,他還有精神這麼早起,真是精力旺盛。
「叫聲相公來听听。」束好腰帶,他回身看著她道。
「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傍爐子添點柴火,天冷,再回床上窩一會兒吧!」也沒什麼事急著干,大過年的大家都在拜年、走親,熱熱鬧鬧的會鬧到元宵後。
「景娘,你還想要?為夫就來陪你。」蕭景峰不正經的假意要月兌衣,做出惡狼撲羊之勢。
一只塞滿稻殼的枕頭一扔,他接個正著。
「想滾哪就滾哪!少來煩我,再讓你折騰下去,我都不用下床了。」她小聲的說著,怕吵醒孩子。
住在石屋里十分便利,收拾得一目了然,不用費心去想什麼東西放在哪里,唯一的不便是夫妻那檔事,孩子在不好盡興,遮遮掩掩地像在野地里偷情的鴛鴦,要壓抑高亢的叫聲,不能又翻又滾的盡情擺弄,還要時時刻刻留心孩子醒了沒,被見到了不好解釋。
好在這是一張石床,不管怎麼激烈踫撞也不會搖動一下,倒讓人省心些,不用怕把床架子搖壞了。
李景兒想孩子們很快就會長大,該有自己的房間,顯然石屋不合用了,除非她往堅硬的石壁再鑿出幾間屋子,否則她真要考慮搬到山下,住進村子里的屋子。
總有一天有錢了,她要買下一座山蓋莊園,莊里自給自足的挖塘養魚、種藕,弄個桑園養蠶,吐絲結蛹抽絲織布,整座山都種上各個季節結果的果樹,不用滿山遍野去尋模便能積糧成山,不再為儲糧而苦。
然後在莊園附近買下一大片田地,自個兒不種全租出去,做個只收租子的地主婆,不為生計發愁。
她曾把想法告訴蕭景峰,他沉默了一下,只說了一句——
「景娘,你要的我都為你尋來,你等我。」
于是,她沉淪了,放縱地將自己交給這個男人。
「我倒是真要滾了,你想留也留不住,好好顧著孩子,我看趕不趕得及元宵那日帶你們進城看燈。」
將鹿皮靴套入大腳里,他踩了踩,非常合腳,拉過妻子在她唇上一吻。
「你要去哪里?」在衛所里當差就是這點不好,身不由己。
他解釋道︰「剛才的聲響便是山下和我的聯系,表示有事發生,我得趕緊回去衛所調度。」
「大過年的會有什麼大事,存心不讓人過個好年嘛!」就像放了假,老板還用手機遙控員工,讓人去出差,忒不痛快。
蕭景峰笑著往她一模。「別埋怨了,女人,起碼我還能回來陪你過年,軍中不少弟兄只能啃窩窩頭,最多加一塊肉片,邊吃邊想著故鄉的爹娘和妻兒。」
「你也想家嗎?」她問,她指的是臥龍村的蕭家老家。
「我的家不就是你嘛!就念著你和孩子。」他眼中有著柔情,大手溫柔的撫過她柔順青絲。
「小心一點,早去早回,寧可少建一點功也不要用命去按,我嫁你了,聘金少一點無妨。」反正是他了。
笑臉一揚,明亮闊朗。「嗯,我知道,等我回來。」
沒等和孩子話別,蕭景峰在寒風之中踏著第,道升起的曙光,緩緩地走入白茫茫的雪地里。
在蕭景峰走後,李景兒又躺回床上睡回籠覺,不知過了多久,她被吵醒了,一聲又一聲刀柄叩門的聲響讓她無法入睡,輾轉翻了兩次身坐起,朝外大喊︰「稍等,就來了!」
這個蕭景峰呀!不曉得又落了什麼忘了帶,都當爹了還這麼散慢,以後怎麼養孩子……
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李景兒以手指代梳先梳理了一下頭發,再穿上兔皮做的室內拖鞋走向洞門,她看見孩子們都起來了,兒子乖巧的用他爹買的一刀紙在練字,霜真帶著月姐兒就著殘紅灰燼烤栗子,兩人吃得一嘴黑。
門上上了閂,她不用踮腳便能取下最上層的一根門閂,將扁平的門閂放好,她又挪動第二根,此時霜月想起娘說過的話,連忙放下手中的筆跑到窗洞邊,從窗洞中看出去正想喊爹,忽地小臉一慌。
「娘,不是爹。」
不是爹……不是爹?!
驟地,手里的門閂滑下去,落回原來的位置拴住,在這同時因孩子的叫喊聲門板像被人用力一撞,發出強烈的撞擊聲,兩根門閂似乎抵擋不住外力的侵襲。
李景兒見狀醒得不能再醒,危機機制立即啟動,她當機立斷地將取下的另一根門閂放回去,再搬動小腿粗、人高的木頭頂住門板,這才稍緩了驚天動地的撞門聲。
也許外面的人知曉里頭的人起了警覺心,有了防備,便停下撞門的動作,一陣嘰里咕嚕的聲音似在交談。
驀地,一道微顫的女聲響起——
「李景兒,你開門,我快冷死了,給我一碗熱湯喝吧!我又累又餓又渴,想在你這兒歇一會兒……」
「你是誰?」咦,這聲音好像在哪听過?
「你……你連我也听不出來嗎?我……我是陳玉蓮,陳……陳鎮撫的妹妹……」她冷得上下牙齒直打顫。
陳玉蓮是誰,她和她不熟,但是陳達生……「很抱歉,我不能讓你進來,我男人在睡覺,請回吧!」
「賤人、賤人,你還敢撒謊,我們明明看見他下山走了,你屋里哪里有男人,分明只剩下你和孩子。」她激動的大叫,聲音憤怒而不甘,不相信自己竟會被拒于門外。
一听到「賤人」,李景兒便想到是何人,再听見「我們」,心頭一驚的看向屋內,除了柴刀好像沒有什麼可用的武器。「你看錯了,那不是我的男人,我男人睡得正熟,你別吵醒他。」
李景兒盡量地拖延時間,看能不能想出退敵的法子。
「你還在說謊,蕭二郎就算燒成灰我也認得,他走了,不會再回頭,你別以為能騙到我,快把門打開,不要逼我撞門,不然大家都難看了。」她開始出言威脅。
「不管我男人在不在我都不會開門,你我不是朋友,我為何要好言好語相待。你快下山吧!一會兒可能會下雪,到時你會走得很辛苦。」她好心勸告雪路難行。
但是屋外的陳玉蓮不領情,繼續叫囂。
「賤人,你以為你等得到蕭二郎發現不對動趕回來救你嗎?別天真了,等他從衛所離開再折返也要晌午過後了,若是落雪更是快不了,那時你已是一具尸體。」不殺她心火難消,因為這賤人她才會事事掣肘,沒法得償所願。
尸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有預謀的?
陳玉蓮語帶得意的道︰「我從我大哥那邊得知他們聯系的方式,于是便讓人在山下燃放響炮將蕭二郎引走,之前蕭二郎帶了不少兵上山采三七,我從那些兵口中問出上山的路徑,他們一五一十毫無保留的告訴我。」
但是他們說的和她遇到的陷阱不盡相同,路上折損了些人。
「你千辛萬苦上山來就為了找我麻煩?」那也太費心了。
「誰來找你麻煩,我也是不得已……啊!不……不要打我,我已經帶你們來了,你們答應要放我走的……」
你們?!
李景兒心下不安的從窗洞往外一看,她看見七、八個長得特別高大的男人站在屋前,每個都有一百八、九十公分左右,最高的那一個有兩百公分吧!粗壯魁梧,像《哈利波特》里高大的巨人海格。
雖然穿著本朝服飾,可明顯看得出深邃的外邦人臉孔,腰上配著鋒利的彎刀,背上背著弓,面容狠厲。
她看到其中一名男子狠狠的摑了陳玉蓮一掌,又一腳踹倒她,似乎在嫌她沒用。
陳玉蓮動作僵硬的爬起來,臉也腫了,嘴角在流血,捂著肚子又走回門前,語帶泣音。「你……開門,不然他們會打死我,賤……李景兒,你幫幫我,我大哥是鎮撫,他會給你報酬的,你……把門打開,我要死了……」
陳玉蓮沒料到她會落到今日這般狼狽,原本她是听說大哥和蕭二郎帶兵入城搜捕潛伏醒的奸細,她便帶人等在誠門口,打算攔下蕭二郎示愛,不讓他回到這女人身邊。
誰知等呀等的,竟等來一群凶神惡煞,不僅搶了她的馬車還殺了車夫、丫頭,要不是她高喊她是鎮撫的妹妹,說不定她也沒命了。
後來她知道這些人的身分,是風國左翼王阿骨烈和他的親信,她便想了個一石二鳥的借刀殺人之法,告訴他們追殺的男人之中有一個的女人在山上,可以捉來做人質,還有個能填飽肚子的落腳處,她自告奮勇地帶人前往。
可她沒想到風國的人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說了不傷害她卻毫不留情地對她拳打腳踢,把她當畜生拖上山也不放她走。
「你的死活與我何干,陳大人沒有你這個妹妹很快就會升官發財了,你拖累他這麼些年也該有所回報。」她能怨誰,自作孽不可活,若老實地在家里禁足也就不會有事。
「賤人,你居然見死不救,你還有沒有良心,開門!別想頑強抵抗,至少還能留你一個全尸,否則……」讓她逮到她,她非將她千刀萬剮不可,手腳分家各自西東。
「你都想我死了,我又何必讓你活,不如我們同歸于盡,黃泉路上再論長短。」這門板擋不擋得住?
「你……你好,你真好,存心找死,你就等著被先奸後殺,殺了再奸,再把你三個孩子當成兩腳羊,放在火上活活烤熟,小孩子的肉最女敕了,他們說一定會分你一塊……」
頓時粉臉發白的李景兒驚恐極了,反身抱住三個孩子,她的身體在顫抖,因為陳玉蓮說的兩腳羊,以及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