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天傍晚，靳寒忙完手頭上的事情便開車趕往醫院，女兒經過了觀察期，已經可以出院。
當他走進病房，看到父母還有妹妹正在幫女兒收拾，卻不見柯婉馨的身影，一股無明的怒火從他胸腔騰起，那個女人果然說到做到，她的關心就到女兒病好即止。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媽媽……」靳嘉美在床上哭閑，怎麼也不肯換衣服，靳父、靳母跟靳雪都拿她沒辦法。
靳寒剛想叫妹妹打柯婉馨電話，身後一把聲音傳來。
「對不起，路上塞車，我遲到了。」柯婉馨一臉的抱歉站在門口，額上、頸上沁出汗水，走得太急的緣故，她在喘著氣。
「媽媽！」靳嘉美看到媽媽來，也不發脾氣了。
「婉馨，你可算來了，我們都哄不了她。」靳母一臉的寵溺模模孫女的腦袋。
「我跟她約好的，怎麼會不來。」柯婉馨笑著走到床邊，幫女兒換衣服。
「你去哪里了？」靳寒看著柯婉馨的側臉，冷冷地問。
「我……」柯婉馨剛想說，可是靳雪搶先一步替她說了。
「婉馨公司有事，她回去了一趟。」靳雪想盡量避免讓這兩個冤家發生正面沖突。
靳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關心柯婉馨的行蹤，是他失態，提起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他催促道︰「好了，走吧。」
柯婉馨抱著女兒，她沒想到當初那麼小小的一個肉球，如今已經這麼沉了，可是她很慶幸，女兒沒有生她的氣不理她。
靳寒走在前頭，柯婉馨抱著女兒走在後面，不管怎麼說，他們看起來都是旁人羨慕的一對，可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系其實很復雜。
靳家宅子正沐浴在夕陽下，這是柯婉馨第二次到靳家。
一抹難掩的憂傷浮上她的臉，往事仍然歷歷在目。
記得那時在靳家門外，靳寒親口對她說，他不會娶她。
她告訴過自己，再也不要踏足他家大門，不要再被他影響，但為了女兒，她可以把所有恩怨都放一邊。
「進來吧。」靳寒推開門，看著柯婉馨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對三年前所說的話，他有些動，只是他沒有流露出來。
靳嘉美拉著柯婉馨的手直奔她的房間，靳寒在後面看著，在想自己對柯婉馨是否太刻薄了。
「媽媽，我有好多好多玩具，都給你玩。」靳嘉美一臉天真地說。
柯婉馨對充滿童真的女兒是哭笑不得，點了點頭，「好。」
當初的嬰兒房已經布置成了公主風的兒童房，淺粉色的內牆，櫥櫃上，床頭上擺放著很多的布偶，很溫馨。
她知道，女兒在靳家過得很好，這樣就夠了，而她也是時候該離開了，畢竟靳寒也不會希望她繼續逗留。
「媽媽，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覺好不好？」玩到一半，靳嘉美一臉期待的樣子問道。
柯婉馨笑了笑，「床太小了，媽媽睡不下，而且媽媽還要回去忙工作，不過媽媽答應你，一有時間就來看你。」
「唔……」靳嘉美看著天花板想了一下，「可是爸爸的床好大，媽媽和我還有爸爸一起睡。」她一本正經道。
靳寒听到了女兒的話，蹙了愛眉頭，正想要女兒不要亂講，就在此時，靳雪卻跑過來，「開飯，哥、婉馨、小美，快來吃飯。」
「我就不吃了，等一下我還有事。」柯婉馨準備離開。
「有什麼事情比吃飯重要？快來，家人都在等你。」靳雪不讓柯婉馨走。
「你吃完飯再走就是了。」靳寒也試著留她吃飯，幾天的相處，不管她當初出于什麼目的接近他，但她對女兒的感情不會虛假。
盛情難卻，柯婉馨只好答應了。
在靳家吃完晚飯，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柯婉馨看看手表，顯得有些焦慮，因為母親給她安排了相親，她本來不想去，還再三拒絕，可是母親說已經幫她約好了時間地點，如今離約好的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她急著要離開。
就算是去拒絕那個人也好，她不想失約。
「婉馨，如果不是什麼要緊事，就待久點，剛好可以陪陪小美。」靳母看出來柯婉馨急著要走，想挽留她。
「媽媽，不許走。」靳嘉美抱著媽媽不放。
柯婉馨有些為難，其實她一點都不想去相親，只是如果不去，母親會念她，所以她想著去敷衍一下也好。
靳寒雖然不知道柯婉馨有什麼事情急著要離開，但他看出來她的為難，他在女兒面前半蹲下，握著女兒的小手，「小丫頭，你要是乖，媽媽下次還來，你要不乖，媽媽就不見了。」
靳嘉美的臉靠在她媽媽的腿上，似信非信的樣子，「真的嗎？」
「嗯，所以你要乖。」靳寒並不想騙女兒，只是這樣是唯一的力法。
「那好吧。」靳嘉美有些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她的媽媽，「可是媽媽，你下次一定要來哦。」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還不懂媽媽是可以常伴身邊的。
「哥，太晚了，你送婉馨回去吧。」靳雪給哥哥和柯婉馨制造機會。
「那個，不用了。」柯婉馨忙拒絕，她的行程，不想讓靳寒知道。
「我送你吧。」靳寒臉上雖然還是不冷不熱的，但語氣已經軟化。
「我自己回去就好。」柯婉馨還在堅持。
「走了。」靳寒走在前頭，不理會柯婉馨的拒絕。
靳雪在偷笑，她就盼著這對冤家能多多相處，畢竟這生米都已經煮成了熟飯，再多接觸幾次，說不定就能擦出愛的火花。
靳寒開著車，不時地偷看柯婉馨一眼，女兒的確像她，越看她越覺得順眼。
柯婉馨坐在車子里，有些心不在焉，她在考慮著要不要到家後再搭車去赴約，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你能不能在前面路口的飯店前讓我下車？」柯婉馨看著靳寒的側臉，小心翼翼地問。
「前面那間飯店？」靳寒愛起眉頭看她一眼。
「我有約。」柯婉馨坦白道，但也只能透露這麼多。
「可以，到了我會停車。」靳寒應諾著，雖然他有點好奇她約了什麼人，可是始終問不出口這個問題。
車窗外的風景急速往後退，柯婉馨看著車窗外，眉頭緊鎖著，她在思考要怎麼拒絕那個人，才不會讓母親責備她。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是她的母親，她接通。
「婉馨，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人家現在都在飯店等你了，听說你還沒到。」柯母在電話那頭是責備的口吻。
「我馬上就到了。」柯婉馨壓低聲音道。
「等一下記得表現好一點，千萬別搞砸了，相親嘛，就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柯母仍在那頭說個不停。
「媽，我知道了。」柯婉馨擔心靳寒听到，忙切斷電話。
「你要相親？」靳寒耳尖，听到了相親二字，疑惑地問。
「你都听到了？」柯婉馨看著靳寒，手搓搓膝蓋，算是默認了。
靳寒一扯領帶，將車子開出車流，然後一個急剎停在了路邊。
「柯婉馨，你當年為什麼爬上我的床，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清楚的答案？」靳寒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什麼用心，難得他心里對她接受了些，她又丟出一顆炸彈。
「我不是……我就是听小雪說的，有客房所以才隨便進去了一間房……」柯婉馨腦子里一片混亂地解釋。
「你可真夠隨便的，麼多的房間不住，隨隨便便就住了我的房間。」靳寒冷笑道。
柯婉馨氣得牙齒打顫，「我真不知道那個房間是你的。」
「對，你沒來過我的別墅，所以不知道，可是你看就知道，客房會擺放別人的東西嗎？」靳寒還是堅持他的想法。
「我進去後沒多看，我洗漱一下就睡了，而且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小雪還有個哥哥……」柯婉馨急著分辯。
「你這個理由很牽強，你就算沒來過我的別墅，可是你總應該知道那別墅是我住的吧？」靳寒盯著柯婉馨的臉，「我看你就是故意爬的我的床，想著懷孕了我就會娶你，可惜，你想得太美！」
「靳寒，你別太過分了！」柯婉馨咬牙切齒道。
「心機女我見多了，不就是為了錢，我有的是錢，既然你這麼急著找男人，你就開個價，我來包養你，只要你讓我滿足了，再多的錢我也可以給你。」靳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可是此時此刻，把他女兒的母親給霸佔著，不讓別的男人給搶走了，是他的第一要務。
「我不稀罕你的錢。」柯婉馨對靳寒真的很失望。
「怎麼？難道說三年前爬上我的床，是你年少無知？」靳寒譏諷的語氣羞辱著他眼前這個女人。
「靳寒，就算你給我你全部家產，我也不稀罕！」柯婉馨邊說著邊解開安全帶，忿然下車。
她跟靳寒是不會有任何可能的，這個男人太傲慢，太以自我為中心，而且對她有很深的誤解，她沒有辦法原諒他對自己的無禮。
靳寒頹然地坐在車子里，他沒有想過跟柯婉馨吵架，可是一听到她要去相親，他就失去了理智，因為她的孩子還那麼小，她怎麼可以去找別的男人。
這天晚飯過後，靳嘉美突然哭鬧起來，一家人忙得團團轉想要哄好她，可是卻完全不奏效。
靳寒接完公司打來的電話，要準備出去參加一個晚宴，他看到哭鬧的女兒，走過來半蹲在女兒面前，大手抹掉女兒臉蛋上掛著的淚珠，「小丫頭，怎麼哭了？」
「我想媽媽了……我很乖，她怎麼都沒來？」靳嘉美仰起小臉，大大的眼楮看著她的爸爸，長長的睫毛扇著，一臉的無辜。
靳寒眸色一沉，自從那天他跟柯婉馨鬧得不愉快，已經過去一個禮拜，看來那女人相親很忙，連答應女兒的事情都忘了。
「哥，我要不要打電話給婉馨，讓她過來看看小美？可是她最近在忙工作……」靳雪在一旁征詢她哥哥的意見。
「不用。」靳寒一口拒絕，可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自從上次他跟柯婉馨鬧了個不歡而散，他就很煩躁，想著她跟別的男人相親、約會，甚至修成正果……
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
「哥，你在心疼她嗎？」靳雪壞壞一笑。
靳寒睨他妹妹一眼，抱起了女兒，「來，爸爸帶你去找媽媽。」
走了幾步，他回過頭看妹妹一眼，「把她的地址還有電話傳到我手機。」
看著靳寒高大的身影抱著靳嘉美離開，一家人相視一笑，大概那不是心疼，是他也想見她了。
柯婉馨住的公寓樓下，靳寒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她都沒有接，他蹙起眉頭，心想著她大概跟別人約會去了，不由得又想發火。他又拿起手機，撥了靳雪的電話，間了柯婉馨的行蹤。
「不可能出去，她最近真的很忙，晚上也是在家里忙工作……」靳雪還沒說完，靳寒就把電話掛斷。
他平息自己的火氣，望向女兒，「小丫頭，你媽媽可能不在家，我們改天再來好不好？」
靳嘉美本來有神的大眼楮一下子黯淡無光，她鬧騰起來，「我不要，我要去找媽媽！」
靳寒拿女兒沒轍，下車抱起女兒，走進了公寓的大門。
站在柯婉馨的房門外，靳寒狂按門鈴，如果她不在，他就帶女兒回去了，他還有重要的晚宴要參加。
門很快開了，柯婉馨穿著一襲粉色絲綢睡裙，看起來像是剛洗過澡，還沒來得及擦干的長發披散著，還在滴水，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眼前。
「媽媽！」靳嘉美甜甜地叫了一聲，展開雙臂要抱抱。
柯婉馨抱過女兒，臉上有些僵硬地看著靳寒，很意外他們的出現。
靳寒看著柯婉馨，她剛沐浴餅，如出水芙蓉般，白皙的肌膚透著粉色，讓人移不開眼楮。
「女兒找你，我只好把她送過來了，電話你沒有接。」靳寒簡單地給她交代事由。
「哦，我剛剛在洗澡，可能水聲太大，不知道有電話。」柯婉馨臉上還是很冷淡，上次的事情，她還沒有原諒他。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靳寒剛想走，但很快他停下腳步，視線再次落在柯婉馨的身上，「以後晚上我把女兒送過來，第二天早上我來接她去幼稚園，你看可以嗎？」靳寒用征詢的語氣問。
「嗯，可以。」柯婉馨恨不得天天跟女兒在一起，二話不說她就答應了。
靳寒唇角牽起一抹滿意的弧度，她答應，他就放心了。
公寓里，柯婉馨在認真地畫著設計圖，她的女兒在旁邊用畫筆涂鴉著，靜謐而美好。
柯婉馨很享受這樣的夜晚，雖然這意味著她要兼顧工作和女兒，白天和晚上都會很忙很累，但她覺得再忙再累也很值得。
「媽媽，你看我畫得好看嗎？」靳嘉美跑過來，將自己畫的圖畫遞給媽媽看。
柯婉馨認真地看過了女兒的畫，模模她的小腦袋笑了，「當然好看了，小美最棒了。」
靳嘉美抬起小臉朝柯婉馨一笑，「媽媽，爸爸下次和我去游樂園玩，媽媽也去。」
听到女兒提到她爸爸，柯婉馨不經意地一句，「平時家里誰帶你去玩比較多？」
「爸爸。」靳嘉美絲毫不猶豫就把答案月兌口而出。
柯婉馨以為女兒會說姑姑或者爺爺、女乃女乃，然而想不到她說的是她爸爸，知道靳寒沒有虧待女兒，這是她最大的安慰。
「那爸爸身邊有沒有漂亮阿姨，或者是漂亮姐姐……」柯婉馨不知道為什麼，不經過思考就冒出這樣的問題，而且一下子就月兌口而出。
靳嘉美側著腦袋看著媽媽，一副很認真的模樣在思考，然後搖了頭。
柯婉馨淡淡一笑，不再允許自己再去問這些。
「媽媽，你是不是吃醋了？」靳嘉美笑著問，雪白整齊的小貝茵露出來。
「才不是。」柯婉馨拿人小表大的女兒沒辦法。
「媽媽，為什麼你不和我們住在一起？」靳嘉美突然拉著她媽媽的手，眨著大眼楮問。
柯婉馨心頭一顫，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女兒這個問題。
「別的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住在一起，為什麼我的不是……」靳嘉美年齡雖小，但她也三歲快四歲了，很多事情她也有了好奇心。
柯婉馨抱著女兒，她怎麼能說，她的出生只是一場意外，就算當初為了女兒她願意嫁給靳寒，可是靳寒不願意娶她，她又能怎麼辦。
午後的會議室里，靳寒听著下屬做工作匯報，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自從前一天晚上對剛剛沐浴餅的柯婉馨匆匆一瞥，到早上去她住處把女兒接到幼稚園時跟她打過照面，她的身影便在他的腦子里縈繞不散。
她如緞的長發披在肩上的樣子，她穿著粉色睡裙恬淡溫柔的樣子，她換了身套裝，簡約干練的樣子，一遍遍地在他的腦子里閃過，不經意眼前又浮起她那張動人的小臉。
「執行長、執行長！」旁邊的助理輕聲提醒他。
靳寒回過神來，那一刻，他眼里的溫柔，助理很意外。
但那抹溫柔轉瞬即逝，很快，他銳利的目光掃一眼全場，臉上又恢復他波瀾不驚的樣子，「還有誰沒有匯報的，繼續。」
「都匯報了。」助理小聲提醒，看來他們的執行長壓根沒在听大家作匯報啊。
「那散會吧。」靳寒一副無事人的樣子。
回到辦公室，靳寒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四下又陷入一片安靜當中。他停下了手中的筆，柯婉馨的臉再次浮現在他眼前，她的影子充斥他的思緒，揮之不去。
他從來沒有過對一個人這麼想念，恨不得飛到她的身邊見見她。可是人是他當初拒絕娶的，除了接送女兒，他沒有見她的理由。
而且晚上因為他有應酬要接，他讓靳雪去幫忙接女兒，失去了與柯婉馨再見上一面的機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突然就失去了對柯婉馨的抵抗力。的確，那晚如果撇開是她自己爬上他的床，讓他認為她有心機，那他應該不會那麼反感她。就算她一再強調是她誤入了他的房間上了他的床，他還是無法接受她給的理由。
他用力地甩掉腦子里面亂七八糟的思緒，讓自己冷靜下來。大概是太久沒有踫女人了，才會這樣，想不到一向不缺女人的靳寒也會有今天，他冷冷地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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