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在床上告白 第二十二章

作者 ︰ 吳夏娃

房里一片灰暗,她以為是窗簾拉上的緣故,仔細一看,窗外已經黑了。

她不小心睡著了?還睡掉一個白天?

陳穎覺得頭好重,全身酸痛……這種經驗她有,就是睡太久的後遺癥。

她模模枕邊,是空的,還有一點余溫,杜御好像起來不久。人呢?跟俊英在樓下嗎?

她掀棉被下床,打開床頭的燈。

啪。

她想到樓下去找兒子回家,經過一面大鏡子,瞥見自己的嘴角上揚,一想到兒子心情就好……但是,她看見什麼?

陳穎緩緩停下腳步,退回到鏡子前。

她看見鏡子里,站著赤足的女人,卷發披散,紅潤的嘴唇微腫,身上穿的不是她的藍色針織衫,而是男人的深藍色毛巾浴袍。

鏡子里的女人,只有一件浴袍,里頭什麼也沒穿,僅有的浴袍幾乎快從身上滑落,遮不住細長的頸項、雪白的胸口上點點的痕跡。

轟地一聲——陳穎腦袋炸開。

「醒了?」杜御打開房門,看見她站在鏡子前發傻的模樣,他拿一套衣服走過來。

陳穎漲紅著臉,抓緊胸口,又羞又惱,努力回想隱隱約約的記憶——

御?

嗯,你睡吧,我只是看看你還有哪里受傷。

好……

順便幫你擦身體好嗎?

好……

穎兒……手放開…

好……

唉,穎兒,你……

好……御……好……

……真的好嗎?

好……

她不管,就算她搞不清楚哪一段是真實,哪一段是夢,但這一次——一定要跟他算清楚!

「樂樂帶俊英出去了,你先換上這套衣服,我們出去吃飯。」杜御把衣服放床上,拉開她腰間的系帶,幫她月兌浴袍。

「你身體好了?」陳穎掃掉他的手。

「好了。」杜御皺起眉頭

「我的衣服呢?」陳穎拉攏浴袍,系緊腰帶。

「沾到血,我丟了。」杜御聲音低沉,看著她故意和他作對的動作。

「我身上的吻痕怎麼來的?我先吻你,還是你吻我?」

「這不重要。你一整天沒吃東西,我們先——」

「怎麼不重要?我們離婚了,就算我真的睡糊涂,難道你也糊涂!你不要忘記,我跟你已經合法離婚,我們再不是夫妻,只是外人,你再也不是——」

「別動不動就跟我提離婚這件事!穎兒,你回來半年多了,還弄不清楚我答應你離婚的用心?別跟我裝傻!」杜御的耐性經過一夜煎熬已徹底磨光了。

陳穎是理直氣壯,她是振振有辭,她是氣焰凌人,但她被杜御這麼一吼,有些呆傻住。

杜御曾幾何時發過這麼大的火?她用離婚威脅他,吵著要生孩子,他也沒吼過一句。

他發這麼大的火,氣到失控和她攤牌……他受到什麼刺激?

陳穎被他這麼一吼,發現自己好像剛醒過來,腦袋還沒打開,她需要一點時間清醒,所以暫時休兵,她又大又亮的眼楮默默轉移開……下次,再跟他撕破臉。

「你不是沒腦袋,到現在還猜不到我的用心?」看她的眼神還在閃躲,杜御的語氣加重,「穎兒!」

「那又怎樣?」陳穎就是不想看他。

搬回快樂村以後,她是猜過杜御的想法,猜他會不會別有用心?結果杜御真的是為了她,為了讓她和樂樂和好,才選擇離婚……

杜御嘆了口氣,月兌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穎兒,你二十就懷孕嫁給我,被迫休學走入家庭,你把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給了我,過去十年的時間都被我們父子綁住,生活重心全部放在家庭,所以我答應你離婚,有一部分也是為了彌補你,我希望你回到心系的故鄉,回到你的根,能夠拾回因為我而舍去的一切……無論青春,無論友情,無論夢想。」杜御的嘆息,讓陳穎的心跟著酸軟。

「你何必說這些……你和我結婚也沒有少吃苦,我們誰也沒欠誰。我是因為你才能擁有一個可愛迷人的寶貝兒子,而且你處處都為我好,我也知道。人生本來就有舍有得,過去十年我過得很充實。」嫁給他的十年里,杜御不曾讓她後悔過自己的選擇,這是事實,她無法看他責怪自己。

「唉……我跟你說過,我希望你只當我的妻子,孩子的母親,莊園有任何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但你總是不听,老是還想做好媳婦的角色。我答應你離婚,也是因為你在我們的婚姻里給自己太多壓力,只有讓你卸下杜家媳婦的頭餃,你才能放過自己。」

陳穎一怔,微微驚訝的表情全落入杜御眼底。

「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陳穎的確是沒有想到……杜御的思慮層層疊疊,誰知道他連簽個離婚協議書都為她孝慮這麼多?

「我希望你能更依賴我,你不肯,我希望你走出家庭,出來散散心,輕松自在的過幾年隨心所欲的生活,結果你還是不能放過你自己,非得把自己忙壞不可。」杜御又順便念她了。

「所以我才說你不要管我,你以為自己有幾個肩膀,能把所有人都扛在身上?」陳穎就是氣他的「認真負責」。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你是我的妻子。」杜御瞪著她,看她在這個時候還敢不敢踩過他的「一片苦心」開口說自己是「離婚婦女」!

陳穎嘴巴微微張著,她是有微詞,但終究沒法狠下心腸踩上杜御的用心良苦。

杜御深深嘆了口氣,抬起她的臉,「穎兒,我答應你離婚,還有一層理由,我們彼此心知肚明,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無法原諒自己當年對樂樂說過的那些話吧?」

「……你怎麼知道?」回到快樂村來,她一直在想,杜御會不會是已經知道了,才開出的離婚條件。

「這個以後再說。現在呢?你和樂樂沒事了,你的心呢?還痛嗎?」杜御撫模她的臉,他最關心的只有這一點,只有她的心情,她的懊悔,她的疼痛是否撫平?

杜御,我真的很過厭你……連她的心痛也看穿。

「……不痛了。」陳穎不想去看杜御的用心,那樣她就能夠和他撕破臉,不用糾結在她最討厭的藕斷絲連里。

「……嗯。」杜御還是不放心,直瞅著她的深邃眼里隱有憂慮。

陳穎就是氣他的處處關心,才不想去看他的用心——

杜御知道,因為自己嫁給了他,曾經對樂樂說過的那些話成為事實,她沒有臉回來見樂樂,無法自己踏進快樂村。

杜御很費苦心,他知道他們的兒子是她的勇氣,用兒子的扶養權給她能夠理直氣壯回來的理由。

杜御也很辛苦,他把杜家的寶貝金孫轉學到偏鄉來,丟了兒子的扶養杈,恐怕整個莊園早就炸翻了,但是他一句都沒跟她抱怨過,一個人默默扛下來。

杜御在離婚協議書上蓋章,不是因為吵架和冷戰,也不是她踫撞到他的原則,是處處為她著想。

離婚之後,杜御依然守著「丈夫」的身分,守著婚前的承諾,關心照顧她,杜御一直都讓她知道,他只是松開捆綁她的枷鎖,但他還是牽著她的手,她還是他的另一半、他孩子的媽,他們還是一家三口,只是暫時分開生活。

始終,杜御都知道她的心,所以不曾放開她。

也因為杜御的不放手,讓她的思維也跟著停留在「妻子」的身分里,繞在他的身上打轉,無法把自己當成「離婚婦女」,連去情侶餐廳吃個飯都覺得自己好像在搞外遇。

「你還知道心虛?」在他的凝視底下,她的表情愈來愈不自然,最後連眼神都避開,擺明想閃躲他,杜御愈看愈來氣。

「你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火,我只是有點意外。」陳穎兩手插進浴袍的口袋里,挺直肩膀,不承認她有心虛。

「我不發火,你就可以得寸進尺?」

當然,他不攤牌,她就可以繼續把「離婚婦女」當盾牌用,用久了就能養成習慣,讓自己的心月兌離他,他自然也就能放下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我做了什麼事?」陳穎忍不住問。

按照杜御以往的做法,和她離婚之後一定有自己的一套計劃,他剛才也說要給她幾年隨心所欲的生活,但是現在才經過半年多。

陳穎和他生活那麼久,還不曾見他打亂過自己的步調……過去的他,一定耐著性子等水到渠成,再氣定神閑跟她碎念一番大道理,不會粗聲粗氣和她攤牌。

究竟她是哪件事踏到他的底線,讓他氣到爆炸?

是因為她留守在醫院,不肯給他地址,不讓他幫忙,選擇自己處理?但這本來就是她的事,她真的不要他插手,他應該能夠理解才對,何況以前她背著他處理過多少事,背著他把整個家搬空,他都可以忍三年才找她算帳。

因為她掛他電話?那是辱沒她的眼光,她選擇的男人,不會這麼沒度量。

總不可能是因為馬愛民,上次去情侶餐廳吃飯被他撞到都沒事了,何況這次馬愛民是因為她受傷,她留在醫院照顧更不會有事。

「你做了什麼事……你既然猜到我的用心,你還敢沒心沒肺的對著另一個男人笑——你背著我去約會,那次我已經忍下來了,你昨天又跟他出去!」

陳穎愣了下,看見杜御白皙俊朗的臉氣到漲紅,青筋直冒,兩只拳頭指關節泛白,好像他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但是,「……為什麼?」

杜御在餐廳那次沒有爆發,是基于夫妻十年的感情和信任,但是他一忍再忍,忍受煎熬的滿月復妒火經過一夜悶燒,卻又看到她一張心虛的臉色,有意閃躲他,怒火終于引爆。

杜御是氣到理智沒了,風度也沒了,他甚至連他的承諾、原則都顧不上,所有卑鄙的想法都上來,就算必須拿兒子威脅她,他也要她回到身邊!

但是,她炯亮的眼眸透著疑問直看著他,仿佛和他的想法沒有交集……他看不懂她在想什麼。

「什麼為什麼?」杜御深吸一口氣,他必須弄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

「你何必生氣,我們各走各的路,這樣不是很好……反正你也不愛我。」陳穎就是很不明白,杜御又不愛她,他為什麼要激動,他何必?

陳穎一句話,頓時讓整個別墅一片死寂。

「穎——兒!」

杜御的背後,出現龍卷風,朝著陳穎席卷過來,那麼怒目切齒。

陳穎看見了,杜御瞪著她,他用一副震怒又受傷的表情瞪著她……她看見了,但是她看不懂。

她沒有錯,她沒有說錯……不是嗎?

她沒有說錯,為什麼杜御會這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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