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開始下雨了,豆大的雨,從一滴、兩滴陡地變成傾盆,唰地一聲從天而降,氣勢驚人。
霍東齊把她抱到車子上坐好之後,又沿路走回去,滂沱大雨打在他高大的背影上越走越遠,讓她眯起眼也看不清。
天大地大雨大,她坐在車子里等了好久,突然覺得在這世上就只剩她一個人了,她突然好害怕,有一股沖動想沖下車去找他,手才想握上門把,再一次的劇痛傳來讓她痛得叫出聲。
她伸手去模右手,發現右手臂痛得不象話,連動一下都會撕心扯肺的疼……
她咬住下唇忍住痛,在一片雨幕中,看見霍東齊拎著鞋朝這里走來,全身濕透。
這一刻她突然好想哭,眼淚倏地浮上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為了一個旁人傷了霍大哥的心,讓霍大哥冒著雨走在山路上為她尋找另一個男人送她的鞋……
慕悠晚突然恨透了自己,討厭死了自己。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霍東齊打開後車門,把鞋子扔在後座的腳踏墊上,然後回到駕駛座上開車。
她憂傷的眸子在他冷漠的俊臉上游移著,雙唇動了動,竟是發不出一語。
她傷了他的心,她知道。
她不想這樣的,可是她太生氣了才會這樣。
他真的不再理她了,回程的車子里,只听得見音樂聲和外頭的雨聲。
整座山有如一片迷霧。
她的心亦如是。
痛得再次打起冷顫,霍東齊以為她冷,側過身把手探向後座的毛毯拿來遞給她。「披上!」
慕悠晚的淚水一下沖上眼眶,再也忍不住。
明明被雨打濕的人是他呵,難道他現在不冷嗎?就這樣只想著她?
眼淚掉了下來,她忙側過臉去望向窗外。
她沒想到的是,她那落淚的容顏正映在車窗的玻璃上,同時,也映在了霍東齊的心底。
這一回,他們終究還是沒有吃上一頓好飯,因為她這一摔竟拐了腳,還弄傷了一只手臂,當晚便住進了醫院。
慕悠晚覺得這幾天可能是她這輩子最狼狽不堪的時候。
可是情況莫名的詭異,她住的病房比一般飯店套房還高級不說,還配有一名專業護士和專屬廚師,全天候照顧她的病況及飲食,這樣還不打緊,好笑的是現在正坐在她面前的這位,替她體貼吹粥的男人——長發披肩、俊美不已的國際巨星洛桑。
因為這位巨星的到來,病房外頭四周的保安突然增加了十幾名人力,整整一層樓都快變成她家的,未經同意可能連一只螞蟻都爬不進來。
「啊——嘴巴張開。」洛桑把吹好的粥送到她的唇邊。
慕悠晚沒好氣的看著他,伸出沒斷掉的那只手要去接他的湯匙。「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你手斷了。」
「我手沒斷,只是有點挫傷加拉傷——」
「不管是斷掉還是拉傷挫傷,反正你現在的右手就是要休息。啊——」洛桑再次把粥湊上她的唇,這回湊得更近些,讓她不得不把那口粥給吞下去。
這粥,比六星級餐廳的飯菜還要可口。
「好吃嗎?」洛桑笑咪咪地看著她。
「嗯。」她點點頭。「好厲害的大廚。」
「那當然,他可是我家的大廚。」洛桑有些得意洋洋的,又送了一口粥到她因驚詫而微張的嘴里。「看我對你有多好,要不要決定來愛慕我一下?」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跑來醫院看我,還把大廚也借給我?我想我們兩個的交情不到這樣的程度吧?洛桑先生,我對當你緋聞女友什麼的,可是半點興趣都沒,你不要害我……」粥又送進了她嘴里,讓她一時無法繼續說話。
「你這女人還真難討好。」
「你不需要討好我。」
「我也是不得已。」
慕悠晚挑起眉,疑惑著。「為什麼不得已?」
關于為什麼不得已這一點,他可不能告訴她呵。
洛桑半眯著魅眼瞧著她,笑了笑。「因為希望你可以多喜歡我一點兒啊,就算擁有一堆人的迷戀,少了你這份,總覺得就是欠缺了一點兒什麼。」
有病嗎?自戀的病?還是自大的病?
「來,再多吃點兒。」他笑著頻頻喂她。直到一碗見底。他把碗交給一旁候著總是痴痴望著他的護士。「謝謝你,可以麻煩你到外頭叫我的大廚再弄一碗過來嗎?美麗的護士小姐。」
「當然……可以,沒問題……我這就去。」護士看到巨星臉紅紅的,差沒把碗給摔了,不好意思地趕緊轉身離開。
「你這樣到處放電,就不怕遭天譴?」慕悠晚好笑的睨著他。
「怕啊!不過我一出生長成這樣就已經很遭天譴了,也不差這一樁小事。」
哈。這男人存心是來她病床前講笑話的吧?
不過她倒真笑了,這一笑,像是把心中的郁結都給打開了,心情好了點。
「你到底為什麼會來這里?」這會兒,她問得認真,不容他再用嘻皮笑臉的方式給帶過。
洛桑挑了挑眉,噙笑不語。
「你……該不會也認識霍大哥吧?」她定定的望著他。
否則,他如何在第一時間就來到這里?她不相信霍大哥會把她住院的地點透露給不相關的外人知道……
洛桑的目光閃爍,存心要讓她更懷疑他似的,眼中表達的是一回事,可是嘴巴說的又是另一回事。
「這問題你一見到我時就問過了。」洛桑笑笑。「霍大哥?誰?听你這麼說,你這次受傷是跟這個霍大哥有關嘍?看來我應該真的要認識他一下才對,他人在哪兒?」
他不認識霍東齊?慕悠晚閉了嘴。
如果他不認識霍大哥,她也沒打算讓他認識他,她不想替霍大哥招惹任何不必要的麻煩,畢竟霍大哥越來越可說是公眾人物,再加上那什麼帝國的組織……霍大哥身上好像全是秘密。
「我只是覺得奇怪,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間醫院?」
「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很難嗎?」洛桑理所當然地道。「你可是住在醫院里,又不是住在非洲。」
說得有道理,可是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只是她一時之間想不出究竟是哪個環節不對勁。
「怪了,我來探病很讓你驚喜嗎?」
「該說是驚嚇。」
「我只是關心你。你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听說你住院的消息就忍不住來關心一下,你該感動得流眼淚才對。」
她是很感動啊,可感動之余還是覺得這個男人出現在這里真的很不尋常,雖然她跟他認識很多年了,可是也只有幫他訂位及處理點餐之類的事,他可是國際巨星耶,有那麼閑可以坐在這里喂她吃粥、跟她說笑嗎?
真的很詭異……
「你這樣的陣仗跑來這里,我會上報的。」怎麼總覺得他是故意的?有陷害她的嫌疑。
「我不會讓你在報紙上曝光的,放心。」除了某些有心人會知道外——洛桑笑笑的在心中補了一句。
她對他的說法很懷疑,可是再懷疑,這個男人最近還是天天來探病,天天喂她吃粥又天天講笑話給她听。
可她總是心不在焉,目光常常飄到門邊。
洛桑笑著,目光也跟著她轉到門邊。「你在等人?」
「沒有。」她把目光轉回來,回到洛桑臉上。
「是在等你的霍大哥吧?看來他害你摔斷手腳心里很過意不去,才會不敢親自來看你一眼,你既然那麼想他,要不要找人去跟他傳個話,就說你已經不怪他了,讓他帶束花過來謝罪?」
這個男人……連瞎掰都可以掰得那麼邏輯通順又劇情合理,果真是能唱、能演的國際巨星,思想模式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是我自己跌傷的,跟他無關。」她忍不住幫霍東齊說話。
「喔,那他為什麼不來看你?」
「他忙。」
「有我忙?」
她斜了他一眼。「看來是的。」
洛桑大笑,伸手想捏她的臉,她卻躲開——
他不介意,也不掛懷,道︰「為了你,我天大的事都可以排開,信嗎?」
「不信。」
「不信?那你選一天我在開演唱會時摔斷手腳,看我會不會馬上丟下我的粉絲,立馬飛奔過來你身邊,如何?」
神經病!她覺得。
「我再也不想摔斷手腳了好嗎?」她絲毫不領情。「還有,不對,我的手沒斷,只是傷著了——」
「好,我只是要告訴你,要如何判斷這世界上最愛你的男人是誰……懂嗎?你總有一天會需要的,而且很快……我猜。」
他是神嗎?還是她肚子里的蟲?
慕悠晚很是狼狽的別開眼,把被子往臉上一遮,杜絕了這個男人笑得閃閃動人的視線。
終于,洛桑轉身走了,不再拿他那雙像是神一樣的眼神兜著她轉。
到了晚上,護士小姐通知她,她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霍先生會派人過來接她。
所以,他不來?
他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真的打算以後不再理她?
她其實可以不必在醫院住那麼久,她的腳傷早就好了,手臂也只要定時回來換藥就好,可是霍東齊不讓她出院,足足讓她在醫院待了半個月,她也足足胖了兩公斤。
這段時間,霍東齊一次都沒來看過她,她也沒開口問過他一句,兩人的關系像是比她跟洛桑還不如。
「我討厭你,真心的討厭你了!」
「就不要理我了吧,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不、不對,以後我都不想再看見你了,等我哪天想見你,我會出現在你面前的,所以從現在開始,請你不要再理我了……」
她想起那一天她對霍東齊說的話。
她想,那一天的她是瘋了……
是因為太委屈太無助又太難過,才這樣歇斯底里的對他吼叫……
只是,她的心是想著他的,想到那一天她是如何傷了他的心,她的心也會跟著痛。
她不是真心的!絕對不是真心想傷害他的!可是她或許是真的有點討厭他了,不喜歡他那想把她的心牢牢拴在身上,卻又不能放下一切真心擁抱她的自私……
如果,他說愛她,一切都會不同吧?
她其實還是愛著他的,比喜歡那個原火還要多……絕對是如此。
可他不愛她……他不能屬于她……
他已是其他女人的老公,每到夜里,他擁在懷中的是另一個女人……
這是事實,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不想再如此愛著他了……也是事實。
這段日子的每日每夜,她也惦記著原火。
他來找過她嗎?他知道她受傷住院了嗎?還是他根本就不在紐約了?永永遠遠地離開,在她再也找不著、見不著的地方?
與其說她在想念他,不如說她對他的擔憂比想念多更多。
擔憂掛念是不是也是一種愛?
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她絕對在意他的死活,想再看看他,親眼確定他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