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花 第五章 許家姑娘得教訓

作者 ︰ 千尋

楚槿眼看大石就要吻上額頭,身子直覺往右閃去,許是跟著章玉芬練武一段時日,身體反應靈敏幾分讓她險險躲了過去,只不過躲得了石,卻躲不掉許香菱接下來的巴掌。

啪!清脆的聲響震動耳膜。

想要和平退場的楚槿火大了,手臂揪住許香菱的頭發,狠狠將她的頭往後拉,她也可以耍流氓的,只是不為、非不能。

「既然許姑娘喜歡用拳頭論事,我奉陪!」

「你這個賤女人,放開我!」許香菱被她拉得頭皮發疼,嘴巴依然不肯認輸。

「想罵人,肚子里總得揣著幾分道理,否則逢人就罵,莫非許姑娘神智不清?」今天她非要搞清楚,自己和許香菱是哪一世結下的夙怨。

「你給我離曉進哥哥遠一點!」許時菱怒聲大吼。

楚槿微怔,松手,怎麼都沒想到癥結點竟是這個。

雖然只是區區九品,但孫曉進身為百花村里唯一做官的人,再加上他身子強壯、身量高、長相端正、年紀輕,又是個知根知底的,莫怪許香菱對他上了心。

她原本還以為是許家向孫婆婆求藝被拒,孫婆婆卻願意手把手教自己種花,才會把許香菱惹毛,沒想到竟是男禍,真是本無風流事,怎奈惹來一身風流債。

可她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頭,矛頭怎會指向自己?

況且許香菱和孫曉進……不說孫曉進的態度,連她這個外人都知道曉藍和孫婆婆對許家有多不待見,這樁親事肯定難成。

她慢條斯理地問︰「為什麼?」

「曉進哥哥討厭你!」她更討厭。許香怒指楚槿。

衛楚槿沒來之前,她是村里最美麗的小泵娘,可她一搬來,自己就被比下去了,大伙兒贊她漂亮、贊她聰明有禮,還贊她勤勞會持家,一個個快把她紿捧到天上去。

連大哥都跟爹娘說︰「衛家小娘子也種花種草,皮膚還是水女敕水女敕,人也美得招人喜歡,可見得女兒不一定要嬌養。」

大哥說了幾次,爹娘竟松動心思,真想讓她到花圃里去做事,這一切都是衛楚槿害的,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楚槿火氣還沒消,臉上還隱隱作痛呢,見許香菱這般,她忍不住挑起惡意。「不會吧,一定是你搞錯了,曉進哥哥明明就挺喜歡我的。」

她學看許香菱喊曉進哥哥,因為年紀小,稚女敕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甜美,听得許香菱頭頂生煙、眼底竄火,兩頰冒出緋紅。

許香菱越是氣得跳腳,楚槿越是開心,誰說修理人非得用拳頭?

「不管!我警告你,以後不準進孫家,你敢進去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不行吶,曉進哥哥讓我有空多去陪孫婆婆說話,我已經答應曉進哥了。」

楚槿一口一個曉進哥,听在許香菱耳里簡直就是往火里澆油。

「閉嘴!曉進哥哥的名字是你這種頭頂流膿、腳底生瘡的破爛賤貨可以喊的嗎?沒臉沒皮的騷貨,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長什麼模樣,就敢往曉進哥哥身上貼,年紀輕輕就一副婊子樣,做給誰看吶,真以為天下男人都沒長眼楮,會被你這副嬌滴滴的假模樣給欺了去?」許香菱發揮潑婦罵街的精神,指著楚槿破口大罵。

楚槿不怕吵架,但這麼糙的話她接不了口,若非在世間徘徊千百年,見識過無數場面,光是這幾句話,臉皮薄的女子怕是要一頭撞死,以維護名聲。

歇兩口氣,許香菱再度開口,倒豆子似的,罵人的話一句接過一句。「下三濫的婊子,成天忙著倒貼男人,干脆去當妓女,好歹還能賺點皮肉錢,就這麼讓人白玩,你不覺得虧我都覺得虧了。」

楚槿冷笑道︰「口口聲聲婊子、妓女,那是啥東西啊,爹娘沒教過,許姑娘可不可以為我解惑?是某種女子嗎?像許姑娘這樣的嗎?」

「衛楚槿!」許香菱氣到差點尖叫。

她無視威脅,繼續說︰「我不懂許姑娘嘴里說的,但有件事我卻是明白的,曉進哥哥說,有種女人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做事兒只會道人長短,年輕時叫做花痴,年紀大了叫三姑六婆,最是教人痛恨。」

「衛楚槿,你敢這麼說我?!」

「我說你了?哦……」楚槿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許姑娘就是曉進哥哥嘴里的花痴啊,難怪曉進哥哥避之唯恐不及,遠遠看見你就繞道跑掉。行了行了,今天算我的錯,是我忘性大,忘記曉進哥哥叮嚀看見花痴就掉頭,是我躲得太慢,對不住啊,我馬上走。」

說著,她推上推車就要離開,可許香菱哪能讓她走掉,腳用力往推車一踹,楚槿重心不穩,連同推車差點兒摔倒。

還沒站穩呢,就听見許香菱說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到孫家做啥,學種花?屁!是學伺候男人吧,被曉進哥哥玩個幾回,就拿自己當孫家人啦?我警告你,趁村里上下還不曉得你的丑事,乖乖回去,關上門把一身狐狸騷味給洗洗,往後少往孫家湊,否則被人曉得你干的齷齪事兒,到時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準能把你淹死。」

許香菱這是咬定她和孫曉進有不可告人之事了?楚槿搖頭,自己太小看鄉下村姑的潑辣勁兒了,怎就沒人教教她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講?

「我還真想知道自己做過什麼齷齪事,不如請許姑娘說清楚,若與事實不符……許姑娘肯定不曉得,壞人名節是要坐牢的。」

「重點是不你做不做,而是我說不說,信不信我開口,就能把假話講成喜事。」許香菱繞著楚槿上下打量,似笑非笑地道︰「剛搬來時瘦得像根豆芽,如今卻這般滋潤,是哪家男人急巴巴地往你們家里送東西?又不是逢年過節的干麼送禮,莫不是讓誰嘗了甜頭?可這甜頭是你給的,還是你那個風韻猶存的娘給的?也是啊,親爹長年不在家,門板鎖不緊吶……」

哼,敢拿坐牢嚇唬她,誰怕誰啊!她旁的本事沒有,抹黑人可是打出生就開始學的,有幾個人的嘴皮子有她這般伶俐?

在楚槿跟前站定,許香菱勾起她的下巴。「你我听所清楚,滿村子上下,多少年輕小伙子巴巴地跟在我身後,求著我多看他們兩眼,你要是敢惹惱我,謠言算什麼,信不信我有本事讓謠言變成事實?」

從小被人捧著長大,就真拿自己當娘娘看了?楚槿內心氣憤難平,笑容卻更深。

她緩聲道︰「難道編派我,讓整個村子的人都拿我當蕩婦看,曉進哥哥就會成為你的囊中物?許香菱,早點上床少作夢吧。」

見她都已經說到這等程度,楚槿還不低頭,許香菱惱羞成怒,大喊,「衛楚槿,你好大的膽子!」

她揚手,二度往楚槿臉上搧去,楚槿嚇得閉上眼——

巴掌遲遲沒有落下,楚槿張開眼,才發覺身後有個高大身影罩著,把許香菱的手腕抓高,害她得踮起腳尖才能站穩。

尚未轉身,她就听見孫曉進寒聲道︰「小槿的膽子大不大我不知道,但許姑娘的膽子確實不小,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恐嚇、毀人名譽,這件事恐怕得到里正那里分說分說。」

孫曉進回來了?楚槿得意地朝許香菱揚揚眉毛,帶著兩分驕傲,一個旋身,輕喚道︰「曉進哥……」第二個哥字在撞見衛珩似笑非笑的臉龐後瞬間卡在喉嚨。

他怎麼來了?楚槿一愣。

「還站在那里做什麼?也不怕被拳頭波及。」衛珩道。

「哦。」楚槿連忙矮子,從許香菱和孫曉進中間鑽出來。

孫曉進甩掉許香菱的手,轉而揉揉楚槿的頭發,輕聲問︰「小槿︰沒事吧?」

他對楚槿的印象很好,曉藍說她知書達禮、溫柔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做派,女乃女乃說她好學上進勤奮努力,這樣一個好姑娘誰不喜歡?

女乃女乃曾悄聲問他,等明年楚槿十三歲,是否上衛家問問,看他們肯不肯結親?

哪能啊,沒成過親的老大親自扮演她的父親,楚槿的身分家世必定不同一般,他豈能高攀得上?

至于他對楚槿故作親昵,不過是想給許香菱潑潑冷水,讓她看凊楚,想作夢就回家往上躺著,別在馬路上發花痴。

只不過他手才擱在楚槿頭頂上,雞皮疙瘩卻爭先恐後冒出來,明明天光明媚,太陽正中照耀,周身卻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不光是他,楚槿也冷,兩人像被點穴似的定住身子,一口氣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不知道如何接起下一個動作。

終于,孫曉進找到冷源了,衛珩掃他一眼,咻地,他的掌心飛快離開不該待的地方。

楚槿試著把胸腔的悶氣給吐干淨,客客氣氣喊一聲「衛大人」權當打招呼,可是——

衛珩笑笑地說︰「怎麼不喊珩哥哥?」

睡間,楚槿剛吐淨的那口氣又堵上了,她抬眸對望,就見他笑容中帶著殺氣,仿佛她不喊一句「珩哥哥」,下一刻就會有兩枝箭射到她的腦袋正中央。

眼神交會後,落敗的她斟酌斟酌,半晌才吐出一句。「珩哥哥怎麼來了?」

很好。衛珩眼底的銳利收盡,真正的和藹可親現形,「不歡迎?」

「沒,怎麼會?」房子是他的、娘是他的、爹是他的,就連發家的三千兩銀票也是他幫著拐來的,比起她,他更像主人。

「你爹沒教你幾招功夫防身?」

他模模楚槿被打得通紅的臉頰,細皮女敕肉的,這麼一塊艷紅真礙眼。

「教了。」

「既然教了,怎麼還挨打?肯定是教得不好。」

這時候遠在京城的衛忠莫名頭皮發麻,耳朵癢得厲害,連扯好幾下才止住癢。

衛珩湊近她,問︰「想不想爺替你出氣?」

出氣?她看看衛珩再看看許香菱,還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呢,許香菱搶快一步做出反應。她順順頭發、拉拉裙子勾出一張誘人笑臉,搖曳生姿地走到衛珩跟前,媚眼微挑,道︰「曉進哥哥,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嗎?」

哇咧,剛才那場景,正常人不是該覺得尷尬、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嗎?怎麼許香菱竟是一副精神抖擻、蓄勢待發的模樣?楚槿心里冒出一連串感呶,果然奇葩,果然極品,果然人至賤則無敵。

與此同時,孫曉進心頭直發顫,跟高高在上的虎賁衛頭頭當朋友?他有那個膽、那個命嗎?

沒等到孫曉進的答案,許香菱聲音越發嬌嗲,她屈膝為禮說道︰「我叫許香菱,珩哥哥可以我菱兒。」

這頭的膽子不是普通肥啊……孫曉進閉起眼,靜靜地為她默哀。

衛珩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越發冷冽,不必吩咐,孫曉進開始在腦海里設想對付許香菱的招,楚槿也趕緊挪動腳步退到衛珩身後,低頭不忍看。

其實怪不得許香菱,天底下玉樹臨風的男人很多,瀟灑風流的男人也不少,但長得像衛珩這般能迷人心竅,害人得到暫時性失心瘋的著實不多。

許香菱半點也沒感受到不對,她輕扯衛珩衣袖,嬌羞說道︰「珩哥哥,我爹和哥哥是種花高手,你要不要到我家花圃看花?我家種的菊花可好啦,若是珩哥哥喜歡……」

話沒說完,一陣不知道哪里來的強風往她身上一刮,吹得許香菱連退數步,一**栽倒在地。

衛珩看楚槿一眼,問︰「回家?」

「不,得去孫婆婆那里拉花。」趁這時節得抓緊了時間把菊花種下,養得肥壯才能開出健康花朵,她打算利用這一季鮮花嘗試養出新品種。

「知道了。」

衛珩轉身先行,楚槿乖乖跟上,孫進曉很有自覺地推著推車走在兩人後面,至于奇葩許香菱,她居然、居然還一骨碌爬起身跟上。

誰來說說,這臉皮得要有多厚,才能讓人一巴、兩巴掌,怎麼擰都不擰透?

眾人很快來到孫家,孫曉藍一見到楚槿,連忙把人給拉進來。

「快快快,今兒個來了個蠻橫夫人,硬要把你訂下的幾盆菊花帶走,動作快些,我你搬花。」

照理說,孫婆婆交口稱贊楚槿,孫曉藍應該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她是個粗枝大葉、萬事不沾心的女孩子,反而覺得有人跑在前頭讓自己追是件挺過癮的事,因此 時不時跑到衛家,和楚槿往暖一鑽,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許是有楚槿陪著,孫曉藍對花花草草更有耐心了,讓孫婆婆寬心不少。

「曉藍。」孫曉進喚她。

她停下腳步,這才發現哥哥也在場。「哥,你回來啦。」

孫曉進大翻白眼,這妮子只看得見他,沒發現旁人嗎?

他先把衛珩請進屋里,問︰「女乃女乃呢?」

「一個嘰嘰歪歪的臭女人想搶小槿的花,女乃女乃在同她磨著呢。」孫曉藍口氣很沖,半點也不怕得罪人。

「是誰?」

「說是敬國公府的夫人,臉尖尖瘦瘦的,一雙眼楮利得跟刀子似的,說什麼都要搬走那幾盆菊花,咱們不賣還不行。」孫曉藍氣呼呼地說。

敬國公府?楚槿和孫曉進同時轉頭看向衛珩。

衛珩下擺一撩,起身離開大廳,「瞧瞧去。」

孫曉藍上下打量衛珩,這個人……看起來比那個尖酸刻薄的貴夫人更貴,何況听見敬國公府的名號還敢出頭,肯定不簡單。

想到這,最喜歡踩壞人幾腳的她漾出一張燦爛笑瞼,領著大家往暖房走,眼角余光突然瞥見許香菱,冷哼一聲,「又來?你會不會走錯門啦?這里可不是你家。」

許香菱半點也不尷尬,勾起孫曉藍的手,親親密密地說道︰「干麼火氣這麼大,那天的事大家都在氣頭上,何必計較。」

「許伯伯造謠,說我們家私底下把花賣給李氏花圃,還讓我們不計較?」李氏、賀氏是京城最大的花圃,佔花市總營業量的三分之二,兩家競爭得相當厲害,幾年下來,花市里便有個規矩,但凡簽下契約的農戶,就不會再把花賣給對手。

孫婆婆一向與賀家花圃做交易,十幾年來合作愉快,沒想到許香菱的父親造謠,謠言傳到賀老板耳里,他大為光火,將近兩個月都沒上門,還是楚槿發現賀老板到別人家里收花,多問了兩句,這才把誤會解釋開來。

要不是家里有余裕、孫曉進的月銀頗豐,被許家這一詆毀,孫家豈不是要斷糧?

這件事許香菱曉得,她爹後來被賀老板指著鼻子大罵一通,現在只能和李氏花圃打交道,李氏花圃收購的價錢雖然也算公道,不過老板娘嘴巴忒壞,老愛損人,尤其在知道這事後更是沒少諷刺,為此,她爹沒少讓人在背後嘲笑。

「天大的冤枉吶,我爹哪有造謠,定是哪個騷蹄子在興風作浪,妹妹可別相信。」說這話時,她有意無意地瞟楚槿一眼。

當天下人都是蠢的只有她聰明嗎?懶得和她廢話,孫曉藍將她往外攆。「快走快走,我們家現在忙著呢。」

「沒事兒,都是一家人,我幫你們招待貴客。」

許香菱說完,尖尖的指甲往孫曉藍手臂上揠去,劃出一道紅痕,孫曉藍痛得松手,她趁機往衛珩身邊湊去。

孫曉藍大怒,叉腰痛罵,「誰跟你是一家人?!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實話告訴你,我女乃女乃、哥哥中意小槿,明年就打算給他們訂親,你甭痴心妄想,快尋個男人嫁出去,咱們孫家不受你禍害。」

衛珩目光掃過,燒得孫曉進頭皮發燙,就在許香菱悄逍伸手準備拽衛珩衣袖時,衛珩眼捷手快抓起許香菱的後領,使起巧勁兒把她往門外一丟。

許香菱摔個狗吃屎,才想張開嘴巴喊痛,一團泥巴準確無誤地塞進她嘴里,反應過來,她才要吐泥,孫家大門當看她的面用力關上。

沒人丟泥巴啊,許香菱怎會……楚槿四下張望,半晌才在衛珩的靴尖發現一些泥漬,這人真陰損。

孫曉進笑得滿臉巴結,關門的速度超快算不算將功折罪?如果還不算,可以再往妹妹嘴里塞一團泥,證明她說的話全是大全是。

衛珩不疾不徐地開口了,「明年要訂親?別忘記請我喝喜酒。」

他的語氣沒有怒意,表情沒有怒氣,整個人看起來依舊溫和,只是眼神銳利得不行,孫曉進感覺自己身上被戳出了千百個窟窿。

他不是個魯鈍的,兩度陰陰陣陣,這會兒再傻也明白了,爺對楚槿……可楚槿才十二歲,莫非爺有那個、那個癖好?

「哪有這回事?我妹妹腦子不清楚,隨口胡說的。」

「不是中意小槿嗎?」

「小槿是妹妹,爺千萬別亂點鴛鴦譜。」他說得都快哭了。

「是嗎?可方才你頭發倒是揉得很順。」衛珩微微勾唇,把孫曉進的心給勾上半空。

揉頭發?天,他怎麼忘記這事了?孫曉進急吼吼地解釋,「實在是許香菱太過纏人,屬下才會拿小槿當擋箭牌。」說到後頭,聲音微微發顫,因為主子那臉太寒磣人。

「女子的閨譽可以拿來當擋箭埤?」衛珩眯起眼。

孫曉進瞬間被凍成冰塊。

楚槿雖沒有孫曉進的恍然大悟,卻也感受到冰刀威力,她于心不忍,幫著孫曉進說幾句。「受人恩惠自當涌泉相報,能幫孫大哥一點小忙,沒事的。」

衛珩彎彎眉毛,笑得讓人心頭發毛,「涌泉相報?」

「是,涌泉相報。」

救下楚棠、楚楓的是他,把她從停尸棚救出來的是他,給她安穩生活的是他,日後要為楚家討回公道的還是他,孫曉講不過是奉令行事,讓家中老小照看她幾分,她就要涌泉相報了,那日後要不要拿出一片海來抵他的恩?

這時候,粗線條的孫曉藍不耐煩了,揚聲道︰「你們在耽擱什麼?再慢坐,女乃女乃扛不住,那坐花就要被敬國公府給搬走啦!」

孫曉藍的話讓衛珩暫且放下此事,跟著她,一行人往暖房走去。

走進暖房,楚槿心髒狠狠被扭成團,疼個不停。

旁人看見的是滿屋殘花碎瓷,看見孫婆婆被壓住兩手跪倒在地,而除此之外,楚槿還看見花草痛苦地哀號申吟,無助的模樣看得她擰眉。

小姜氏俯看孫婆婆,揚起尖銳嗓音說︰「再給你一次機會,那幾盆菊花放在什麼地方?」

再過幾天是誠王妃生日,誠王也是位異姓王爺,而誠王妃旁的不愛,就喜歡菊花,小姜氏的二兒子衛鈺花了大把力氣,探出百花村孫家的菊花一盆難求,小姜氏這才親自出馬,打算把菊花全買下。

這舉動她算計的不僅是誠王妃,還想著誠王的嫡孫女連芯玫,連姑娘雖然容貌一般,才藝一般,性子又有幾分驕縱,可敵不過人家出身高貴啊,何況誠王就這麼個嫡孫女,倘若鈺兒能娶她為妻,往後有誠王幫襯,還怕沒有出路?

人人都曉得,朝堂有親好做官,兒子們只是不愛念書,可一個個聰明睿智、性子滑溜、懂得鑽營,是當官的好苗子,若能得到岳家幫襯,前途必定比大房那個更好。

退一萬步來說,有誠王這門親戚,老太爺請封世子時總得多方考慮,不能一味偏心。

小姜氏越想越興奮,恨不得立刻把那幾盆花弄到手。

孫婆婆無奈道︰「夫人,那些菊花早就賣掉了,這會兒我手中真的沒有。」

做人要進誠信,她既已經把花賣給小槿,自然不會改變心意,幸好曉藍一早就把花移往別處,否則……看著滿地落共,那些全是自己的心血啊。

這話小姜氏哪肯信?昨兒個李氏花圃的老板娘才說起這幾盆菊花,今兒個花就沒了,唬人吶。

她冷哼一聲,「既然你不識抬舉,就別怪我不客氣……」

小姜氏以眼神示意,幾名家丁立馬抓起鏟子、圓鍬、棒子,眼看就要把暖房給砸得稀巴爛,恰恰踫到孫曉藍進來。

她沖到眾人面前,揚拳抬腳,連聲咆哮,「住手!咱們孫家種花、賣花那麼多年,還沒見過這樣蠻橫的,買賣不成竟想毀人營生,難道敬國公府眼里沒有王法嗎?」

孫曉藍恨不得把人一個個丟出去,她還以為這貴夫人就算再尖酸刻薄,總是高門大戶出身,頂多嘴皮子上惡毒,不至于動手動腳,沒想到她大錯特錯。

她不應該離開女乃女乃身邊的,本想讓女乃女乃拖住對方,自己跑去叫小槿偷偷把花搬走,找不到花,對方自然偃旗息鼓,誰知道上等人竟會做出流氓事,她後悔死了。

目光微凜,衛珩闊步上前,目光清冷地看著小姜氏,「嬸娘好大脾氣,買不成花就砸人家當,不曉得爺爺知道會怎麼想?」

看見衛珩那一刻,小姜氏就被定住了,她暗自氣惱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歷,竟踫上這個煞星。

過去她沒拿衛珩當回事兒,不過就是個男的,她的肚皮爭氣生下的兒子還少了?更別說老太爺長年把他丟在處頭,誰曉得哪天會不會一個噩耗傳回府,大房直接斷了根,沒想到他不但回京考上科舉成了探花郎,又得先帝重用,官一階階往上升,引得老太爺看重。

這幾年,婆婆想盡法子要把衛珩給辦了,沒想到人沒辦成,倒是她們婆媳一回回被辦。

上回瑜兒、立邦和彩貝那件事,到現在還沒完呢,瑜兒被老太爺重打三十大板,傷口反反復覆的始終不見好,被楚足在家哪兒都去不了,或天或夜鬧個不停,她都快煩死了。

彩貝被送進家廟,立邦被父親打斷兩條腿,一雙子女被禍害,大嫂恨她入骨,上次回娘家,大嫂氣得唾她一臉口水,要不是婆婆出面,恐怕往後她就沒有娘家可回了。

因此現在看到衛珩,她只有繞道走的分,哪還敢同他正面對決?

「珩兒,你、你怎會來這里?」小姜氏一臉心虛。

衛珩冷笑道︰「和嬸娘一樣,想給誠王妃尋幾盆菊花做賀禮,是爺爺下的令。」

老太爺讓他來尋菊花,難道是想撮合衛珩和連芯玫?

那怎麼可以!和衛珩相比,鈺兒會被狠狠甩出十條街,有他在,誠王肯定看不上自己的兒子。

「這里沒有菊花!」她急忙道。

「何止沒菊花,所有花全讓嬸娘給壞了,這事恐怕得讓爺爺來作個主。」

衛珩心中冷笑不已,這人還真是打不怕、嚇不怕,到底哪來的韌性和毅力?看來衛瑜的傷得再多爛幾個月才成。

「這點小事,何必驚動老太爺。」小姜氏吶吶道。

四欺壓良民,以勢謀利,怎會是小事,難道嬸娘從不把敬國公府的名聲放在眼里?」

聞言,小姜氏微凜,他要給這群鄉下人撐腰?為什麼?

這下子怎麼辦?買不到花,又得罪了老太爺,倘若事情鬧大……眼看情況不對,她急忙換上一張笑臉。

小姜氏彎下腰,親自將孫婆婆扶起,婉聲道︰「老人家,都怪我脾氣太沖,做事不周全,實在是你的花太好,遠近馳名、一盆難求。要不您算算,損失多少,讓人報到敬國公府里,我讓帳房立馬把銀子給您,行不?」

報到敬國公府?楚槿皺眉,到時衛珩不在,她若不認帳,孫婆婆還能怎樣?

楚槿想得到,衛珩自然也想到了,他冷冷問︰「嬸娘出門買花沒帶銀子?」

小姜氏暗自咬牙,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我這不是擔心身上銀子不夠嗎?」

孫曉藍不給面子,輕哼一聲,「錢帶不夠還敢砸人屋子,這是篤定做壞事不必賠,官府全站在您這邊是唄?原來敬國公府都是如此行事。」

誅心之言啊,有衛珩這個傳聲筒在,這話肯定會傳到老太爺耳里,要是讓老太爺知道她到處破壞國公府名譽,還能有好日子過?

小姜氏苦著臉望向衛珩,盼他高抬貴手。

衛珩搖頭,居然連這點銀子都想賴,「孫婆婆年紀大了,嬸娘體諒體諒,別讓她往京城跑了。孫曉進,把損失算算,若嬸娘身上銀子不夠,我先墊上,嬸娘寫張借據即可。」

這借據不如說是證據,這下她哪還有膽子讓銀子不夠?小姜氏愁眉苦臉,對孫婆婆說︰「不如您老人家算算壞了多少東西,報個價兒吧。」

衛珩遞眼色給孫曉藍,孫曉藍沒看懂,楚槿卻明白了,拉過孫曉藍,在她耳邊低聲道︰「往高里算。」

孫曉藍大眼圓瞠,楚槿輕點頭,兩人相視而笑,這是讓他們把竹杠往狠里敲啊。

孫曉藍立馬換上一張笑臉,口氣輕快道︰「夫人這邊請。」

衛珩頭往外走,小姜氏和家丁隨後,孫曉藍、孫曉進扶著孫婆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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