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開始,閻子驍並未將某只膽肥的老鼠看在眼里,但下意識,他就是覺得自個兒應該遠她遠一點,可是轉眼之間,她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成了他不能忘記的人,成了他甩不掉的麻煩,對,他看秦姌月就是個麻煩,層出不窮的花樣,如今丟給他的差事又扯上陰謀……若非扯上陰謀,安息香里面怎可能摻了毒藥?他有一種感覺,這丫鬟在算計他,而他甚至無法反抗的遭她算計了。
「四爺今日看起來氣色真好。」秦姌月自認是個優秀的大夫,見到病人第一句當然要正面鼓勵下。
閻子驍唇角一抽,「若是我氣色很好,你用得著繼續來這兒幫我解毒嗎?」
「四爺體內的毒素已經解決大半了,如今我主要是幫四爺調養身子,也正因為如此,四爺的氣色才會如此好。」秦姌月眼巴巴的看著他,好像在等著他獎賞似的。
「……」這個丫鬟是生來克他的嗎?為何他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吃癟?
「四爺真的很小氣。」秦姌月撇了撇嘴。
謝謝她有這麼困難嗎?雖然她只是為了找借口出入百草堂才順道為他調養身子,可是她在他身上真的耗了不少心力。
他確實很小氣,容不得別人在他面前放肆,獨獨她例外……救命之恩,他忍了。
「這個安息香里面摻了馬錢子。」閻子驍將手絹包裹著的安息香還給秦姌月,「你懂醫術,應該很清楚馬錢子的作用。」
秦姌月點了點頭,「你知道這個安息香從哪兒來的嗎?」
閻子驍賞她一個白眼,「我又沒跟在你**後面打轉,我如何知道?」
秦姌月已經習慣他的臭嘴巴,懶得跟他計較,避重就輕的道來,「前些日子我給三太太診脈,發現她中毒,仔細查問之後懷疑有人在安息香中下毒,才會偷偷取得安息香請四爺忙查驗。」
「你為何然幫三太太診脈?」
「我慬醫術,又是三姑娘的丫鬟,順道幫三太太診脈調養身子,不應該嗎?」
閻子驍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秦姌月自顧自的接著又道︰「靖國公府執掌中饋的是二太太,換言之,唯有二太太可以在安息香動手腳,因此三姑娘懷疑二太太想謀害三太太。」
「二太太為何要謀害三太太?」
「這事我想請四爺幫忙。」
「請我幫忙?」
「請四爺幫忙調查二太太的底細。」
雖然她鼓勵三姑娘用三太太的陪房,但真正的用意是要三姑娘培植可用之人,因為就她所知二太太是伯府的姑娘,三太太的陪房恐怕難以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可是四爺就不同了,四爺出自國公府,又是很容易跟各個階層建立關系的大夫,打听消息對他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
閻子驍冷冷的挑起眉,「我為何要幫你?」
頓了一下,秦姌月很不甘心的道︰「我用救命之恩來換,雖然太不劃算了。」她早有心理準備這個男人絕不會爽快的應了,不過,她還是想待他主動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幫忙,而不是她出命之恩跟他談判。
「我幫你,但不必用救命之恩來換。」
嚇了一跳,秦姌月警覺的瞪大眼楮,「四爺怎麼如此好心?」
「你開口請我幫忙,為何沒想到這個問題?」見她頓時蔫了,他突然覺得心情很愉快,一副頤指氣使的接著道︰「我當然不會無件條幫你,不過,先欠著,待我想到了,你再還我。」
秦姌月蹙著眉,疑神疑鬼的道︰「為何听起來像個陰謀?」
這個丫鬟真是令人無言,她有什麼值得他算計嗎?閻子驍不屑的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眼,再高傲的抬起下巴,「究竟要不要我幫你?」
秦姌月很不服氣,「這是你們府里的髒髒事,四爺好意思跟我討價還價嗎?」
「錯了,這與我無關。」就是靖國公府的事,他也只會冷眼旁觀看熱鬧。
「四爺分得可真清楚。」這個男人真的是那位不吝于舍藥救人的小神醫嗎?
「當然要分清楚,如何?」閻子驍挑釁的揚起眉。
為了這點小事用掉救命之恩,秦姌月當然不樂意,可這個男人是那種吃不得虧的人,想要他幫忙當然要付代價,不過,總要有點防備。「你不會叫我殺人放火吧?」
閻子驍又賞她一個白眼,還是那種帶著嘲笑的白眼,「我傻了嗎?」
秦姌月怔愣了下,「怎麼說?」
「我殺人放火神不知鬼不覺,你殺人放火只會將自個兒陷進去,我傻了才會將殺人放火的差事交給你。」
唇角僵硬的一抽,秦姌月實在不知如何反應是好。
「我不會叫你干壞事,你只會扯我後腿。」閻子驍毫不掩飾對她的嗤之以鼻。
「好吧,成交。」可是,為何她有種與虎謀皮的感覺?
「你個丫鬟管得未免太多了,不怕二太太知道了對付你嗎?」
她總一次又一次的教他意外,說她看不清楚自個兒的身分,她明明是個聰明人;說她不知天高地厚,她並未利用救命之因對他提出過分的要求……越看她,閻子驍越覺得好不可思議,是他眼楮花了嗎?為何老覺得長得丑的她,看起來如同寶石一樣光彩奪目?
「四爺不知道連坐法嗎?主子出了事,我這個丫鬟能置身事外嗎?」
略微一想,閻子驍同意的點點頭,「這倒是。」
「四爺真的不管嗎?」靖國公府鬧出這樣的丑事,他身為靖國公府的一分子,不可能不受波及。
「這是內宅的事。」
兩眼一亮,秦姌月滿懷期待的問︰「若是外面的事,四爺就會插手嗎?」
「我不做白工。」
秦姌月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四爺還真愛斤斤計較。」
「若非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連跟我談條件的機會都沒有。」
秦姌月差一點翻白眼,「如此說來,我豈不是要謝謝你的斤斤計較?」
「這是當然。」
這個男人真的讓人很想踹他一腳,他怎麼目中無人得好像皇親國戚一樣?秦姌月嘆了聲氣,好吧,四爺他可是深受皇上看重的小神醫,皇上還賜了百草堂給他,當然值得臭屁。
「你對我有意見?」
秦姌月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他一眼,「這還用得著說嗎?」
閻子驍感覺自個兒完美無遐的表情又要龜裂了,「……你的膽子真的很肥!」
「我知道啊,要不,我也救不了四爺。」百草堂可是靖國公府的禁地,若是她顧慮這個顧慮那個,她絕不可能走進這兒。
是啊,若不是她的膽子夠肥,她如何能走進他的視線?無論是否因為救命之恩,他才對她另眼相看,她確實教他記住了,而他還是第一次記住一個姑娘。
秦姌月感覺到閻子驍的眼神變了,不由得一顫,莫名的心慌躍上心頭,她忙不迭的起身道︰「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秦姌月前腳剛剛離開,趙英後腳就走進來,「主子,皇上來了,在畫舫。」
閻子驍整理一下衣裳,快步走出去。
百草堂的湖不大,但停泊在湖上的畫舫卻不小,可以容納十個人。這是章連誠的樂趣,喜歡待在船上午憩,尤其和風徐徐吹拂的日子,因此畫舫里面除了布置了三張矮幾和幾個軟墊之外,就只有一張床榻。
「皇上怎麼來了?」閻子驍在皇上面前相當隨意,倒不是因為皇上喜歡他們之間像親人,而因為先皇曾經將皇上送去江南,交由外祖母教導磨練,他們一起生活三、四年,所以兩人感情不像舅甥,倒更像兄弟。
「朕來瞧瞧你是不是還好好活著。」皇上的口氣明顯不悅。得到豫親王府遞出來的消息,他就心急的想來百草堂,可是宮里耳眾多,想要隱密出宮一趟必須先仔細安排,要等上好幾日。
等待的這幾日他夜不成眠,就是擔心這個小子出事,如今看他神采奕奕,哪兒有中了毒箭快死掉的樣子?
略一思忖,閻子驍就明白了。皇上在豫親王府有眼線,因為豫親王府動用了侍衛隊,有人夜闖彥親王府的事就壓不下來,而豫親王說不定想借機探一下皇上的反應,皇上自然得到消息,而且猜想此事必然與他有關。
閻子驍主動道來為何夜探豫親王府,而重點當然是躲在暗處偷他的弓箭手。
「豫親王府的弓箭手像極了先皇的長平軍,箭上涂了劇毒。」
皇上的目光一沉,「只是像極了長平軍,不是長平軍?」
「我只發現一個弓前手,難以斷言。不過卑職以為,豫親王還沒這麼大的本事可以支使長乎軍,當然,順手幫個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無論是否是真正的長平軍,都足以證明謹王在豫親王手上,而且很可能藏在皇都周邊的某個莊子或村落。」
沉吟半晌,皇上不解的道︰「朕始終想不明白,豫親王野心勃勃,為何父皇不曾試圖除掉他?」
「卑職曾听外祖母談及太宗皇帝絕頂聰明,深信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可惜貪圖美色終究成為他的弱點,皇上可能不知道,寧妃是豫親王送進宮的。」
寧妃是謹王的生母,一出生就有天仙下凡之說,絕代風華的姿色一眼就奪走先皇的目光,先皇為了她頻頻使用虎狼之藥,這或許是先皇暴斃之因。
「父皇知道嗎?」
「或許知道,可是先皇自信不會因為寧妃誤國。」
皇上嘲諷的唇角一勾,若非父皇暴斃,父皇會不會因為寧妃誤國可就難說了。
「朕听說過一個傳聞,凡遭長平軍的箭射中之人必死無疑,章四不在,你怎麼還好好活著?」
「靖國公府有個丫鬟醫術了得,是她救了卑職,皇上可要給她賞賜哦。」
皇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她救了你的命,又不是救了朕的命。」
「她救了皇上的棋友,這也是一大功勞。」
「朕還沒見過臉皮像你如此厚的人。」
「皇上難道不覺得她功勞很大嗎?」
皇上勾唇一笑,「朕將她賞給你當丫鬟,如何?」
頓了一下,閻子驍撇了撇嘴,「她長得那麼丑,站在卑職的身邊像話嗎?」
皇上轉頭看看為他們烹茶的閻河,閻河點了點頭,還補上一句「真的很丑」。
皇上若有所思的打量閻子驍,似笑非笑的道︰「丑丫鬟一個,你還如此惦記著她。」
「……卑職哪有惦記著她?」閻子驍然覺得全身很熱,耳廓都紅了。
「若不是惦記著她,何必特地給她討功勞?」
閻子驍舌頭打結了。
「好啦,朕就將她賞給你了。」皇上難得看他如此窘迫,心情非常愉快。
好一會兒,閻子驍終于擠出聲音,「章四不在?」
「對哦,章四不在,朕突然將靖國公府的丫鬟賞給你,確實說不通。」
聞言,閻子驍不知該松了口氣還是小小的失落。雖然想象她站在他身邊的畫面就很想搖頭,可是念頭一轉,身邊有個她,日子會增添不少樂趣,他又忍不住生出小小的歡喜,這種心情真是矛盾。
「不過,朕既然已經說出口了就不能反悔,待章四回來,朕再下聖旨。」
閻子驍張開嘴巴又閉上,連他都說不清楚真正的心情,何必跟皇上爭執不下?
「你是不是應該從燕州回來了?」
「還不行,卑職去燕州找人好歹要兩、三個月。」他的人還在燕州還沒回來。
咦?皇上向微挑起眉,還以為他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地方,他不是一直嫌棄百草堂可以將高手養成廢人嗎?
「你這出戲再唱下去還有意思嗎?」
「卑職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在京城附近查探,說不定能找到謹王的線索。」閻子驍不自覺的看了閻河一眼,閻河正好抬頭看他,兩人的視線一踫觸又立即彈開來。
閻河敢對天發誓,主子是為了姌兒姑娘想留在這兒。
「你還是安分一點,萬一不小心落在豫親王手上,朕可不會保你。」
「卑職知道。」
「百草堂好玩嗎?」
「皇上在這兒住上一日就知道好不好玩了。」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若不是那只膽肥的老鼠在這兒轉過來轉過去,他很可能早就悶死了。
「朕看你在這兒樂不思蜀,氣色好得不得了。」
「這是大夫的功勞。」話落下,閻子驍就後悔了,這不是等于承認他對那個丑丫鬟很滿意嗎?
皇上笑了,起身走出畫舫,同時丟下一句話,「待此事塵埃落定,若想給你的丑丫鬟討賞,記得帶你的丑丫鬟來見。」
閻子驍趕緊起身送皇上離開,待皇上消在視線處,他瞥了閻河一眼,「管住嘴巴,今日之事不準泄露一個字。」
閻河覺得很委屈,「主子還信不過我嗎?」
「你三番四次栽在那個丫鬟手上,我能信得過你嗎?」
主子不也三番四次栽在人家手上嗎?不過,閻河還是乖乖舉手發誓,「皇上聖旨末下之前,姌兒姑娘絕對不會听到一點風聲,否則,我跟趙英交換差事一個月。」
閻子驍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已經開始期待秦姌月成為他的丫鬟,但身邊伺候的人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改變,臉上偶爾會出現不明的笑意,他們一致認為——主子春心萌動了,只是,他們實在想不明白,主子如此愛美之人怎麼會看上這麼丑的丫鬟?
因為有一張丑臉,人家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秦姌月在靖國公府可謂暢行無阻,想上哪兒就上哪兒,連禁地百草堂都可以自由進,不知不覺就忘了自個兒在這兒只是個奴婢,是一個極其卑微的存在,主子不準她走,她就不可以走。
「請問二姑娘攔下奴婢有何指教?」
雖然二太太心思歹毒,但是罪不及兒女,秦姌月對章清寧並沒有意見,可是有句話說得很妙——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位二姑娘一看就是二房出品,總是以為自個兒比別人高上一等,可想而知那氣質轉眼就折了一半,原本還算清秀的臉蛋瞬間毫無美感。
她突然明白二房為何要與三房過不去了,一邊住東施,一邊住西施,東施效顰更顯出自個兒的劣質,能不嫉妒嗎?
「你這個丫鬟真是丑死了!」章清寧隨發出嘔吐的聲音。
這個丫頭真是沒禮貌!秦姌月眼中閃過一道狡猾的光芒,暗諷道︰「容貌是父母給的,是美是丑,奴婢都只能欣然接受,二姑娘不也是如此嗎?」
「你這張嘴巴挺能說的嘛,難怪三妹妹寵你……慢著,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很丑嗎?」章清寧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眼神充滿了殺氣,恨不得撕爛某人的嘴。容貌一直是她最大的敗筆,可是娘也說了,容貌不重要,女人最要緊的是手段,就好像爹後院的姨娘一個美過一個,不過爹最看重的還是娘。
秦姌月驚愕的瞪大眼楮,「二姑娘怎麼可從說二太太很丑呢?」
「我哪有……」
「這明明是姑娘自個兒說出口的,奴婢豈敢論斷姑娘的容貌?」秦姌月搖了搖頭,一副「你別陷害我」的樣子。
「你……你這個可惡的丑丫鬟,竟敢算計我!」章清寧終無意識到自個兒無意間被誤導了,抬手一巴掌過去,可是秦姌月反應機敏,巧妙的跪下來大聲喊冤。
「二姑娘冤枉啊,奴婢就是生得花容月貌也比不得主子,更何況奴婢這張臉根本見不得人,豈敢指著別人的容貌說長道短?」
一巴掌落空,還整人差點撲倒在地,章清寧氣得青筋暴凸,「碧珠,過去給我狠狠賞她十巴昊!」
碧珠略一遲疑,秦姌月可是三姑娘的丫鬟,二姑娘這般越過三姑娘教訓秦姌月,此舉實在不妥。
這一點秦姌月也想到了。
「二姑娘使不得,奴婢可是三姑娘的丫鬟,二姑娘認定奴婢有錯,非責罰奴婢消氣,也應該將奴婢交給三姑娘處置。」秦姌月趕緊跳起來,不過也知道不能跑,讓主子追著跑,沒錯也會變成有錯。
她後悔了,不應該耍嘴皮子,主子就是主子,尤其遇到不講理的主子,只有一種應對方式——唯唯諾諾。
「我想打你就打你,就是三妹妹在這兒,我也照打不誤。」章清寧已經氣得將平日的教養丟到腦後,用力推了碧珠一把,「還不過去給我狠狠打,往死里打!」
碧珠走過去,秦姌月搶先一步抓住對方的手,急忙喊道︰「二姑娘三思,不過是一個誤會,二姑娘何苦為了奴婢折損自個兒的好名聲?」
「若有人敢將今日的事傳出去,我就給她灌啞藥。」章清寧狠戾的掃了眾人一眼,接著指著最後面兩個壯實的丫鬟,「你們過去幫碧珠抓住她。」
「二姑娘別沖動,我們有話好好說……」寡難敵眾,秦姌月很快就被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架住,然後捱了碧珠揮過來的第一個巴掌,接著她就發出殺豬似的尖叫。
碧珠嚇了一跳,第二個巴就這麼停在半空中。
「把她的嘴巴給我塞住,繼續打!」章清寧氣得跳腳。
「你們道這是哪兒嗎?」一道冷颼颼的男聲響起。
全部的人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半晌,她們一一轉向聲音的主人。
身著灰衣道袍的男子走進眾人視線,他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去,冷得有如千年寒冰,「四爺說過了,無論是誰都不準在百草掌放肆,若有違背,主子跪祠堂,丫鬟婆子逐出靖國公府。」
「我們是在百草堂外面。」章清寧原本是要去瀟湘閣找章清蘭,卻見到秦姌月往百草掌這兒走過來,因為听聞章清蘭對這丑丫鬟好得不得了,于是半路改變心意跟著秦姌月,尋機想為難她。
「這兒已經進入百草堂了。」男子看了不遠的石碑一眼,上頭明明白白刻著「百草堂」三個字。
無論章清寧多麼受老夫人寵愛,她也是晚輩,更別說這位深居簡出百草堂的四叔乃老夫人的心頭肉、皇上面前的紅人,她萬萬得罪不起。
「我走,帶上這個丑丫鬟。」
「慢著。」男子走到秦姌月面前,恭敬的行個禮,「四爺請姌兒姑娘進去。」
秦姌月第二次覺得「四爺」太可愛了,他竟然派人來救她!
「你是誰?」章清寧可不願意如此輕易放過秦姌月。
「我是左堂。」
這位竟然是百草堂的管事!章清寧臉色微微一變,可是又很懷疑,左管事可以說是百草堂最神秘的人物——靖國公府人人皆知,但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
「四叔怎麼會認識這個丑丫鬟?」
「姌兒姑娘為四爺釀酒。」
章清寧很錯愕,「這個丑丫鬟為四叔釀酒?」
「姌兒姑娘,四爺還在等你。」左堂自顧自地轉身走進百草堂。
「二姑娘,奴婢進去了,改日再送一壇挑花釀給你。」秦姌月快步的跟上去,待她進入百草堂,忍不住好奇的問前面的人,「你真的是左管事嗎?」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久聞大名,今日能見到左管事的廬山真面目真是榮幸。」秦姌月狗腿的道。她這個人最識時務了,討好左管事這樣的人物絕對不會吃虧。
「姌兒姑娘,閻……四爺還在等你。」下一刻,左堂像是腳底生風似的,幾步就不見人影了。
秦姌月看得瞠目結舌,這真的太厲害了。
這時,突然有一顆栗子砸在她頭上,瞬間將她的思緒拉回來,她左看右看,沒半個人影,最後只能抬頭往天空看,當然也沒有半個人影,她搖了搖頭,終于邁開腳步,「不管了,趕緊進去吧。」
若不是怕嚇到人,秦姌月會撲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捆抱,「四爺真是太神奇了,如何知道我遇到危險?」
閻子驍當然不會告訴秦姌月,因為趙英巡視百草掌的時候發現外面的騷動,想到皇上將她賜給閻子驍當丫鬟了,于是趕緊回頭呈報給他,他便讓閻河請左堂出面。
此時,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腫脹的半邊臉,說不出的憤怒和心疼將他的腦子塞得滿滿,「你已經很丑了,還往臉上添傷,你是不想嫁人了嗎?」
秦姌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伸手踫了一下左臉,叫了一聲,「好痛哦!」
閻子驍唇角一抽,「你也知道痛啊!」
「當然,要不,你也挨一巴掌試試看,那丫鬟的手勁跟男子一樣……藥童,你去幫我摘杜鵑的吐子。」她應該冰敷消腫,但是遇到水,涂在臉上的顏色很難保得住,不小心就會將她的真面目露出來,還是用杜鵑的葉子消腫好了。
藥童……閻河真的很想捶心肝,她明明說他不像藥童,為何還喚他藥童?他實在忍無可忍,今日非要糾正她,「閻河。」
「嗄?」
「我的名字,閻河。」
「哦,我的名字是秦姌月……」頓了一下,秦姌月突然想到一件事,古代女子的大名好像不能隨便告訴外人……算了她又不是千金之軀,犯不著顧慮這麼多,再說了,人家自我介紹,基于禮貌,她當然也要自我介紹啊。
閻子驍冷冷的瞥了閻河一眼,閻河立則明白過來的去找社的葉子。
「你惹事的本領真是令人驚奇。」
秦姌月懶洋洋的看他一眼,明明是人家來惹她,為何變成她的錯?
閻河很快就將杜鵑的葉子拿來,秦姌月將吐子搗爛敷在左臉上,這教她已經很丑的臉更為慘不忍睹,可是,她一點都不在意,還笑得很開心。
「很丑是嗎?」
「沒差,你的容貌本就已經無藥可救了。」
「彼此彼此,你的嘴巴也無藥可救了。」
閻河噗哧一笑,當即招來某人冷冽的瞪視,他連忙往後一縮,可是,那雙眼楮還是沒有放過他,怔了一下,他終于明白過來主子是要他滾遠一點。
姌兒姑娘如今不再是外人,而是自己人,所以他識相地模模鼻子退下,可是退下之前忍不住又看了秦姌月一眼,真的很丑,可是越丑,好像越得主子歡心,真是稀奇
秦姌月覺得閻河的眼神很怪,還有,他不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四爺嗎?甩了用頭,這個問題不重要,她輕快的道︰「今日這麼一鬧,以後二姑娘應該不會找我麻煩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閻子驍看著她,竟然覺得這樣的她充滿魅力,令人著迷,他是不是瘋了?她完全不同于他見過的女子,無論何種情況她總是瀟灑自在,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而這也正是她動人的地方?
斂住思緒,閻子驍轉而問︰「你為何惹上二姑娘?」
秦姌月雙手一攤,「不知道,有些人就是以欺負別人為樂,要不就是她太閑了,沒事找事干,可是,為何不干正事,偏干蠢事呢?」
閻子驍唇角又是一抽,若是章二姑娘听見了,應該恨不得將她嘴巴撕爛。
秦姌月仿佛想到什麼似的拍掌道︰「我知道了,有些人生來腦子不好,喜歡干蠢事,不喜歡干正事,這不是她的錯……對不起,我忘了二姑娘是四爺的佷女。」
閻子驍仿佛沒听見似的,自顧自地問︰「你若沒有招惹她,她何必跟你過不去?」
「她大概覺得我長得太丑了,礙著她的眼。」秦姌月不解的皺著眉,「她不是應該對我好一點嗎?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丑八怪,正好可以襯托出她有點姿色,她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閻子驍似笑非笑的挑起眉,「你是不是拿她的容貌耍嘴皮子?」
頓了一下,秦姌月一臉無辜的道︰「我不過說了一句容貌是父母給的,是美是丑,奴婢都只能欣然接受,二姑娘不也是如此嗎?然後,她就一口咬定我說她丑……我真的沒想到,原來她認為二太太很丑……其實,二太太也沒那麼丑,不過是生得很普通,不會想多看一眼。」
聞言,閻子驍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秦姌月不悅的噘嘴,「這很好笑嗎?」
「你果然是個喜歡惹是生非的麻煩精!」閻子驍伸手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她嚇了一跳,可是見他若無其事的態度,覺得是自個兒太大驚小敝了,也就拋到腦後。「我哪有喜歡惹是生非?」秦姌月很不服氣的撇嘴,「只是管不住嘴巴,不小心就將所思所想月兌口而出。」
「你不知道一個丫鬟管不住嘴巴死得很快嗎?」
秦姌月頓時蔫了,「我知道。」
今日深受其害,追根究柢就是對自個兒如今的身分沒有認知,若不是他派人救她,她就是被打死了,章清寧也不會獲罪,即使靖國公府沒有她的賣身契。
「我早告訴過你,丫鬟就應該有丫鬟的樣子,不知天高地厚,早晚……」
秦姌月舉起雙手打斷他。「知道了、知道了,別嘮叨了。」
嘮叨?閻子驍的臉都僵了,是啊,他何時變得如此多管閑事?
「對了,今日四爺為了我從燕州回來了,這會不會給四爺添麻煩?」其實她很感動,他為了干見不得人的勾當,不得不謊稱自個兒去了燕州|,如今卻為了她現身,由此可知,他還是對她很好。
「雖然我從燕州回來,但又匆匆出門了,此事左堂會處理。」
怔愣了下,秦姌月佩服的道︰「還有這樣的事?」
「我說有就有。」
「是是,誰不知道靖國公府四爺最大了,就連國公爺都排在後面,即使你回來沒打聲呼又出門了,老夫人也會體諒你的。」這個世界很現實,父親雖然擁有爵位,但兒子可直通最高權力,兩相比較之下,實力強者勝出。不過也正因為他,以後再不會有人找她麻煩了。
閻子驍挑起眉瞅著她,「你不好奇嗎?」
秦姌月機靈的搖頭道︰「不好奇,我只是個丫鬟,伺候好主子就好了。」
「若真的只當自個兒是丫鬟,你會闖進百草堂嗎?」
秦姌月干笑了幾聲,趕緊腳底抹油,「我去給四爺前藥。」雖然百草堂多得是藥童,但是她來這兒就必然堅持親自前藥,這當然是看上了百草堂的藥材房。
閻子驍也知道她的心思,不過卻由著她,因為看著她進了藥材房就像找到東西偷吃的老鼠真是有趣,而且越看越可愛,若她真的將所有藥材搬走,他也不在意。
秦姌月當然不清楚他的想法,她完全迷上了百草堂的藥材房,一心一意要將這兒研究個透徹。
看到秦姌月臉上的盛況,章清蘭驚叫了一聲,還好下一刻她想起夜深了,及時用雙手捂住嘴巴。
「姑娘又不是見鬼了,叫得如此大聲,不怕嚇死人嗎?」秦姌月輕拍著胸口,好像她真的被嚇到似的。
原本從百草堂回來,她應該直接回房,可是想到最近她幾乎耗在百草堂,沒有關心一下三姑娘,今日就早一點回來與三姑娘閑話家常。
「我真以為自個兒見鬼了,你這是在唱戲嗎?」章清蘭伸手拍了下她的左頰,秦姌月夸張的抽了一口氣,還喊了一聲。
章清蘭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拜二姑娘之賜。」秦姌月將今日慘遭章清寧圍堵的經過仔細道來。「若非左管事來得及時,我今日就死定了。」
「為何沒听說我四叔回來了?」章清蘭如今跟其它兩房都有走動,特別是大房的姑娘,她用心交好,因此消息比過去靈通多了。
「四爺當然沒有回來,是四爺的藥童求左管事出面解圍,左管事不抬出四爺,二姑娘會放人嗎?」
「這個丫頭真是可惡透了!」章清蘭恨得咬牙切齒,再仔細檢她還微腫的左頰,不由得心生愧疚,「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最近我與四妹妹、五妹妹往來密切,她見了很嫉妒,一直想找機會刁難我。」
「這也不能怪三姑娘,我太粗心了,根本沒意識到有人跟在後面。」章清寧出場向來排場很大,她竟然沒有察覺,真是自由的日子過慣了,完全忘了身分。
「你今日受的委屈,我會幫你過回來。」
「這倒不必,三姑娘只要扳倒二太太就夠了。」二太太倒了,二姑娘的日子也到盡頭了,而且依她那種被寵壞的性子,用不著花心思對付,她自個兒就會惹禍上身。
「我一直在等你,齊叔有消息傳來了。」章清蘭拉著秦姌月在榻上坐下,「你應該知道二伯母是忠勤伯府的姑娘吧。二伯母自幼就是出名的才女,名聲、人品都是無可挑剔,听說當初皇上還是太子之時,先皇屬意的太子良妾有她,可是如今的太後不喜歡名氣太過響亮的姑娘,大慨是怕她的風頭壓過太子妃。連先皇都說好,你可想象有多少名門世家爭相娶她為媳婦,不過,她卻從眾多權貴世家之中挑上我靖國公府。祖母覺得自個兒撿到寶了,尤其宗婦就應該像二伯母這樣的女子,可惜大伯父早就訂親了,祖父最重承諾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換人,最後二伯母當然只能嫁給二伯父。」
「二太太為何找上靖國公府?」若沒有四爺,靖國公府已經沒落了。
略微一頓,章清蘭有些難為情的道︰「說是我祖母教養孩子有方。」
秦姌月傻了,可能嗎?
章清蘭當然清楚她的想法,「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除了不受管教的四叔,我爹和兩位伯父都沒什麼作為,甚至可以說是平庸。」
「平庸不見得不好,最怕沒本事卻想做大事,害死自己還拖累整個家族。我只是覺得二太太能越過世子夫人執中饋,將國公府管理得有條不紊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怎可能因為如此簡單的理由看上靖國公府?」
「二伯母為何要撒謊?」
「難說她看上靖國公府的公子嗎?」
章清蘭怔愣了下,「你是說,二伯母看上二伯父,想嫁給我二伯父?」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上二爺,但絕對是對靖國公府的某位爺芳心暗許,才會從多的求親者當中選中了靖國公府。」靖國公府的四位爺都生得好極了,一般姑娘一見傾心是很正常的事。
仔細一想,章清蘭同意的點點頭,「沒錯,若不是見過我爹或兩位但父,二伯母應該挑選包好的世家門第。」
不過,這也看不出來她跟三房有何仇恨,即便二太太看上的是三爺,她要嫁誰,這也是雙方父母定的事,她不至于因此就怨恨三爺,還遷怒三太太和三姑娘。
「我娘也說了,她不曾得罪二伯母。」
「三太太性子好,凡事與人為善,確實不會得罪人。」
章清蘭沮喪的垂下肩膀,「這豈不是白忙一場?」
「不急,四爺的藥童答應幫我。」
一頓,章清蘭深深的看了秦姌月一眼,「四叔的藥僮會不會對你太好了?」
「這是應該的,我幫他的可多著呢。」
「他對你真的沒有企圖?」
「三姑娘看看我的樣子,有什麼值得人家圖謀?」李姌月一想到「四爺」那張俊美非凡的臉孔,很堅定的搖搖頭,還自嘲的比著自個兒的臉——如今一半的臉還殘留杜鵑葉子的汁液,離開百草堂時,「四爺」還對她皺眉,大概無法理解她為何不將臉處理干淨,然後揮手叫她趕緊走人。
「你懂藥材、懂醫術。」
「他也慬藥材、懂醫木啊。」
「也是,不過他肯定不如你。」
「他確實不如我,可是他絕不會承認,」秦姌月擺了擺手,「三姑娘別亂想了,四爺的藥童在我眼中都只是孩子,就跟陽哥兒一樣。」
念頭一轉,章清蘭也覺得自個兒胡思亂想了,遂一笑,「好啦,你趕緊回房清理干淨,別再四處閑晃,免得嚇死人了。」
「這也太不禁嚇了,若是鬼,兩只腳能著地嗎?」不過,秦姌月還是起身快步離開,不只是臉,全身也黏黏的,她要趕緊洗個熱水澡。
過了一夜,秦姌月就見識到手上有沒有人脈的差別,齊叔口中的二太太美好得無可挑剔,而「四爺」查到的二太太卻是手段了得的厲害人物,從最不起眼的三房姑娘一路往上爬,最後成為伯夫人最寵愛的孫女,而她的好名聲可以說是伯夫人一手創造出來的。
對此,秦姌月並不奇怪,一個人的名聲好到滿城皆知,絕對是人為操縱,要不,養在閨閣的千金又不可能四處趴趴走,如何教眾人皆豎起大拇指?
這都在她的預料當中,不值得大驚小敝,真正教她兩眼暴凸的是二太太的一段秘辛——
忠勤伯府當初看上的是三爺,可是二爺未娶,只能嫁給二爺。
「你確定?」秦姌月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閻子驍不屑的瞪了她一眼,「你是靖國公府的丫鬟,難道不知道二爺是個草包,而三爺好歹有個人的身分嗎?」
秦姌月當然知道二爺屬于草包等級,還,後院好些個姨娘,但因為權貴之家子弟很少人走科舉之路,而是靠蔭襲進入仕途,所以她自然以為三爺也是如此,並未留意三爺是如何當官。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哥哥未成親,弟弟當然不好搶在前頭,而且親事乃父母之命,與三爺有何關系?二太太沒道理將自個兒嫁錯夫君的事怪罪在三爺頭上,還因此憎恨三太太,想置她于死地吧。」秦姌月搖了搖頭,覺得此事真的說不通。
閻子驍伸手彈一下她的額頭,她吃痛的叫了一聲,雙手連忙捂著頭,怒瞪著他,他嘲弄的道︰「你怎麼變傻了?哥哥未成親,弟弟不好搶在前頭,但是,可以幫哥哥另挑一門親事啊。」
秦姌月怔了下,雙手很自然地放下,「對哦,若是忠勤伯府堅持女兒成親的對象是三爺,靖國公府幫二爺尋另一門親事就好了啊。」
閻子驍忽然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傾身靠向秦姌月,兩人的臉瞬間僅相隔一個手的距離,「你怎麼黑成這副德性?你臉紅是什麼樣子?」
秦姌月頓時僵成木頭人,生怕一動就教他看出異樣,「……這有那麼重要嗎?」
他沒想到近看她,她的眼楮更靈動、更明亮了,好像會說話似的,真美!半晌,閻子驍才回神道︰「我覺得很稀奇,若是深夜時分你身著白衣走在園子,會不會只見到白衣,不見你的人?」
一頓,秦姌月皮笑肉不笑的唇角一抽,「四爺的想象力驚人。」
「這不是很合理的猜測嗎?」
「四爺用不著費心猜測,我不喜歡穿白衣,白衣很容易弄髒,洗衣服很煩。」
「真可惜,我倒是很想看你穿白衣的樣子。」
秦姌月仿佛听見一群烏鴉在頭上叫個不停,不由得懊惱的伸出右手,食指抵著他的鼻子往後一推,「四爺別扯遠了,我們在說二太太的事。」
他突然覺得全身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什麼從她手指傳到他體內……心下一凜,閻子驍又恢復那張冷冽之中帶著高傲的面孔,「你可知道二爺去年年底鬧著要納妾?」
「二爺的後院很熱鬧,多一個妾少一個妾沒有差別。」二太太不只是名聲好,還是個大度的妻子,二爺想要納妾,二太太應該不會反對。
「那不是一般的妾,是個戲子。」
秦姌月一時傻住了。雖然二爺,但納的妾皆為良家女,偶爾出現一個丫鬟也絕對通文墨,換言之,二爺自認為是文人雅士的風流。
這是靖國公府的奇恥大辱,國公爺為此將二爺關進祠堂餓了整整三日,如今還在禁足,就關在前院的大書房,國公要他熟讀聖賢之言,可惜二爺是個不受教的,想方設法夜半時分出去私會佳人,國公爺逮了幾次,打了也沒用,只能明著禁足,卻任由他憑本事偷溜出去。」
秦姌月眨了眨眼楮,慢慢回過神,「昨日二姑娘可囂張了,看不出來二爺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二爺鬧事與二姑娘有何關系?」
頓了一下,秦姌月狐疑的問︰「沒關系嗎?」
「理論上,二爺鬧事,二姑娘免不了受到牽連,但二姑娘早定下忠勤伯府的二公子,若非遇到大事,這門親事不會黃了。」
「原來二姑娘早就訂親了。」
「三姑娘也定下陳家的表哥,你不知道嗎?」
這個時代怎麼如此喜歡親上加親?秦姌月不以為然地了撇了撇嘴,「我應該知道嗎?」
雖然她游走四處听八卦,若能湊上去說個一、兩句的,最多只是引導對方說得更多,但不會主動挖掘消息,就怕引起對方的警覺,這個時代的女人個個都是人精,她可不敢妄想算計別人。
「我以為府里可打听到的消息,皆逃不過你的耳目。」明明是個丫鬟,干的事比主子還多,他真的覺得她神通廣大,若她是個主子,手上有人可用,今日只怕不會求到他面前,「你還是少管靖國公府的丑事。」
聞言,秦姌月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這個男人怎麼比她還像局外人?他真的是靖國公府的一分子嗎?他會不會是老夫人偷偷抱回來的孩子?老夫人近四十才生了這個兒子,他生得如此俊美,說他不是靖國公的種,也不是不可能。
「你看什麼?」閻子驍再一次傾身湊到秦姌月面前,兩人四目相對,你看我,我看你,看著看著心跳情不自禁的加速。
「……我哪有看你,我只是在想四爺為何一點都不在乎靖國公府的事。」她干麼心虛?雖然他是美男子,但從醫以來她看過的俊男美女無數,對長相早有了免疫力,可是這一刻,面對這張美得令所有人然失色的面孔,她竟覺得失魂。
「每個人都有自身的責任,又不是我的妻,為何我要管他人的生死富貴?」章四在這方面的想法與他一致,要不然,章四也不會如比瀟灑地四處游歷。
細細品味,秦姌月同意的點點頭,還非常贊賞,「當你的妻子真好。」
「你知道就好。」
秦姌月這下腦子完全轉不過來,她知道有什麼好?
明明還是同一張臉,他為何越看越覺得她可愛極了,尤其此時傻不隆咚的樣子……抖了一下,閻子驍故作傲慢的擺了擺手,「好啦,你可去前藥了。」
秦姌月還沒回過神,可是她喜歡鑽進草藥的世界,所以沒有異議的起身去了藥材房。
雖然「四爺」提供很多消息,但是對秦姌月而言一切還是一個謎,完全看不透,只好將此事交由章清蘭琢磨。
「四叔的藥童真是厲害,連這種事也查得出來。」章清蘭听了嘖嘖稱奇
秦姌月忍不住送上一個白眼,這是重點嗎?「三姑娘還是趕緊想想,二太太為何非置你們于死地吧?」
「我也想不通,不過,章家的親事都要當事人點頭同意。」
秦姌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有這種事?」這會不會太通情達理了?
「這是因為我曾祖父自個兒決定成親的對象,且一生只有曾祖母一人,便立下這樣的規矩,正因如此,四叔二十四了還未成親,祖母也莫可奈何。」
「原來如此。」她早想過這個問題,大周男子通常二十成親,四爺顯然過了這個年紀,而靖國公府其它三個爺都早早成親了,為何他還在逍遙?這會兒可理解了,一個男人生得如此俊美,任何女子入了他的眼都很平庸,難怪瞧不上誰。
「所以,忠勤伯府想結親的對象若是我爹,我爹不點頭,這門親事也成不了。」
「如此說來,靖國公府不可能因為二爺未娶,就先讓二爺娶忠勤伯府的姑娘。」
章清蘭點了點頭,「這門親事肯定是我二伯父自個兒點頭應了,至于我爹,很早就認識我娘,第一眼就打定主意娶我娘為妻了。」
「三爺很早就認識三太太?」
「是,我爹是我外祖父的學生。」
秦姌月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若說二太太一開始想嫁的人是三爺,但三爺拒絕了,兩家卻因為利益考慮不願意放棄結親的機會便退而求其次問了二爺,二爺點頭了。而二太太很可能經由某人的口中得知此事,認為自個兒被忠勤伯府犧牲了,一直憤恨難平,不過忠勤伯府終究不同于靖國公府,她不想嫁也得嫁。
章清蘭輕輕推了她一下,「你在想什麼?」
秦姌月舉起手示意她別吵,繼續轉著腦子——
二太太嫁得心不甘情不願,而二爺偏偏又是靖國公府最沒出息最的一個,再看看三爺,好歹靠自個兒的本事得了一個舉人的身分,還是個痴心專一的好夫君,她不能恨嗎?三爺堅持不納妾,二爺卻要納戲子為妾,這樣的落差看碟在她眼中會有多痛,于是長久糾結在內心深處的怨氣、恨意、嫉妒終于爆發了,她不幸福,三太太也別想得到幸福,說白了,三太太是遭到遷怒,因為三太太嫁了她想嫁的男人。整理了一下思緒,秦姌月將自個兒的想法一一說給章清蘭知曉。
章清蘭顯然嚇到了,「不會吧?!」
「這只是我的猜測,二太太一步步成為忠勤伯府最受寵的姑娘,可見得是多麼要強的人,如何願意自個兒過得如此不堪?後院的姨娘已經夠教人可憐她了,如今還要跟一個戲子搶夫君,她如何受得了?我想,若非二爺鬧出納戲子一事,二太太應該不會想借著安息香給三太太下毒,使三太太一輩子無子。」
半響,章清蘭終于接受了,「我娘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二伯母就會鼓動祖母讓李大夫給我娘診脈、調養身子,可是,李大夫必然斷定我娘得了宮寒再也不能生育,祖母因此逼著我爹納妾……夢里的事會一一發生。」
「這位李大夫怕被二太太收買了。」
「什麼?」
「大夫如此輕易斷言一個女人不能生育,難道不怕逼死人嗎?他治不了宮寒,也許別的大夫有此本事,他怎能隨意斷了一個女人的生育之路?若說他不是得到某人指示,我絕不相信。」
許久,意清蘭才從震驚中緩和下來,「我從來沒想過李大夫會被二伯母收買,只是你來之後,我不好請李大夫給我娘診平安脈。」
「三太太出生書香門,家中人口簡單,家人彼此互相扶持。可是二太太不同,她出生在生了一堆姑娘的忠勤伯府,不斗垮別人就別妄想往上爬,家人不見得是家人,更多是她的絆腳石,或是她的墊腳石。」她相當同意門當戶對這個觀念,相同的,接觸的環境貼近,思考的方式相似,湊在一起才合得來。
「靖國公府的三個媳婦,我娘出身最不好,又不得祖母歡心,因此除了晨昏定省,她幾乎過著足不出戶的日子,她少有機會接觸二伯母,自然也沒有機會了解二伯母的為人,對于二伯母的認識是從丫鬟婆子口中得知。」
「三姑娘應該勸一下三太太,無論出身如何,如今都是靖國公府的人,畫地自封並非保護自己,而是明擺著你低人一等,這教別人如何看得起你?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正是這個道理。」
「我明白,最近因為我的關系,我娘已經開始跟大伯母走動,以後會越來越好。」
秦姌月贊許的點點頭,「二太太心思歹毒,但不表示其它人也一樣,總要接觸了才知道。老夫人那兒也是,婆媳之間從來都是敵對關系,你爹不納妾,老夫人就不可能給三太太好臉色,但你是孫女,你出去就容易多了,無論她對你的態度多冷淡,記得你們有相同的血脈,她是你的祖母,人要相處才有感情。」
章清蘭看秦姌月,真不敢相信她跟自個兒一樣十四歲。
「我所言字字珠現,你可要記住。」
「我知道,不過你懂的也太多了吧。」
「……多看點書,處事的道理就會懂。」
「哦。」
頓了一下,秦姌月忍不住問︰「你對四爺了解多少?」
不知為何,最近總會不自覺想起這個男人,他為何習醫?老夫人沒有逼著他成親嗎?他真的連個通房都沒有嗎?他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傳聞?
「不了解,一年能見他的次數大概三次左右——圍爐團圓的日子、祖父母的生辰,不過,通常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也太慘了吧!秦姌月唇角一抽,說不定她比章清蘭更了解四爺。
「怎麼了?」
「沒事,只是景仰四爺的醫術,不知有沒有機會見到他。」
「下個月祖母的生辰,你應該可以見到,不過最多只能遠遠見上一面,絕對沒機會接近他,還不如請四叔的藥童幫你引見,說不定還能說上幾句,四叔一定很高興可以認識你,與你切磋醫術。」
秦姌月隨意的點點頭,趕緊借口回房休息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