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閻子驍給她備了一車的伴手禮,秦姌月卻完全笑不出來,為何她覺得眼前的情況好像夫君陪著妻子回門?
這真的不是她想太多,湘竹園的丫鬟婆子看著她的眼神都很怪,好像不願意接受,卻又不能不接受的樣子,接受什麼?接受她是湘竹園的女主人——不能怪她們產生這樣的聯想,閻子驍的舉動確實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
好吧,套一句他的說法,他登門打擾,當然要準備禮物,而且他是成國公府的大公子,禮物當然不能太輕了,不過,這會兒又是什麼情況?
「你為何不騎馬?」秦姌月瞪著閻子驍。
「主子騎馬,你這丫鬟坐馬車,你覺得這像話嗎?」閻子驍很理直氣壯。
「我又不是真正的丫鬟。」
他將麻雀留在府里時她還覺得奇怪,不是要麻雀緊跟著她嗎?原來,是他自個兒想坐馬車,而她當然是跟在一旁伺候的丫鬟。
「在外人看來,你是,名義上你也是。」閻子驍一副很無奈的聳聳肩。
秦姌月很氣很惱,但又很無奈,只能對著他咬牙切齒,「這一路上又沒有人知道我們名義上是主僕的關系,何必演戲?」
「好啊,我們不當主僕,那你要當什麼?」
頓了一下,秦姌月遲疑的道︰「兄妹如何?」
閻子驍狀似不屑的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圈,「我會有你這樣的妹妹嗎?」
若她不換回真面目,他們確實不像同一家出品的。秦姌月撇嘴。
「你以為我喜歡坐馬車嗎?」
秦姌月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無論喜歡與否,你已經坐上馬車了。」
「若不是坐在馬車上,我還沒發現一件事。」閻子驍突然湊到秦姌月面前,嚇得她往後縮,他很認真的看了半晌道︰「你的眉毛今日看起來不太一樣。」
「……哪兒不一樣?」秦姌月咽了下口水。
自從有人伺候,她的行動就大大不便,好比今早起得晚,正在易容時麻雀就來了,她不理會,那丫頭就一直在外面敲門,而且越敲越急,可能是怕她出了意外,她只好匆匆結束易容,結果就是眉毛忘了加粗。
「眉王變細了。」
「……你記錯了,我的眉毛一直都是這樣子,漂亮的柳葉眉。」
「是嗎?」閻子驍狀似苦惱的偏著頭,這會兒是柳葉眉,但先前絕對不是。
「你嫌我生得太丑了,哪會看清楚我長什麼樣子?」
略微一頓,閻子驍語氣是無奈的道︰「就是啊,明明生得很丑,為何我還將你看得如此仔細?」
「……後來你改變心意了,覺得我很可愛。」秦姌月快要招架不住了,這個男人發什麼神經,為何會留意到眉毛?
「沒錯,越看越可愛,尤其是眼楮——靈動明亮,好像會說話似的,真美!」閻子驍的目光轉為深沉,感覺整個人都被她的眼楮吸進去了,應該撤退,但又不想。
「……謝公子夸獎。」秦姌月心急的伸手一推,閻子驍整個人往後撞到車壁,吃痛的驚叫一聲,引來騎馬隨侍在外面的閻河注意。
「主子,還好嗎?」
「沒事。」閻子驍坐正身子,若無其事的對著秦姌月勾唇一笑,這教她不由得寒毛直豎,是不是被他察覺到什麼了?
閻子驍確實察覺到什麼,每次湊近看她,她總是很心虛,好像臉上隱藏著某個秘密……那會是什麼?
終于,他們來到第一夜住宿的小鎮——陳縣。
閻子驍看著他們住的客棧,忍不住皺眉。
「這已經是此地最大的客棧了。」閻河實在很無奈。
主子對住宿這件事非常講究,偶爾出遠門不得不露宿荒郊野外,他也堅持睡馬車,因此明明騎馬,還是要帶上一輛馬車,而且馬車是特制的,又大又漂亮,還鋪上虎皮……總之,主子絕不會讓自個兒落入狼狽的處境。
閻子驍唇角一抽,「最大的客棧?」
閻河很用力的點點頭,「這兒是京城最邊陲的小鎮,一般商旅不會留宿此地,往往會繼續趕往下一個城鎮,此地最熱鬧時也不過是附近幾個村落來這兒趕集,為期三日,可是村落的老百姓通常當日來回,因此客棧不多。」
「所以我不是叫公子別跟嗎?」秦姌月低聲道。
「皇上將你賜給我,我不盯緊你,將你弄丟了,如何向皇上交差?」
閻河忍不住輕咳一聲,立即招來某人瞪視,趕緊捂著嘴巴,悄悄往後一退。主子明明是好奇姌兒姑娘自幼生長的地方,想看看姌兒姑娘的家人。
「要不,繼續趕路?」其實他們不要停下來,稍稍加快速度,今日可以抵達上林村,只是閻子驍是一個很重視形象的人,凡事講究優雅,馬車要走得優雅,他在馬車里面喝茶看書才能優雅,可想而知,他們的速度簡直是老牛拖車。
「不行,我們累了,馬兒也累了。」閻子驍最不喜歡趕路了,匆匆忙忙的,總是搞得狼狽不堪。
「那公子只好委屈在此住上一夜了。」秦姌月幸災樂禍的道。
閻子驍無比哀怨的賞了她一眼,她怎能如此隨遇而安?坐在馬車上,腦袋瓜一歪就睡著,還睡到嘴巴都張開了,而他竟然覺得這樣的她也很可愛,還不由自主的盯著她的嘴巴,覺得那紅潤的小嘴真是誘人,真想靠過去……他簡直無藥可救了!
嘆了聲氣,閻子驍還是硬著頭皮走進客棧。
出乎意料的,客棧看起來滿舒適,生意也不錯,而趙成已經安排好了,掌櫃親自前來迎接大客戶。
每到一個地方,閻子驍會習慣性四下看一眼,看似不經意,但每一個人都被他瞧得仔細,除非對方刻意低頭不教人瞧見。
掌櫃帶著他們來到後面的客房,那是個獨立的院子,相當寬,閻子驍見此終于松了口氣,讓閻河打賞掌櫃,然後準備熱水和飯菜,先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再享受一頓豐盛的晚膳。
用過晚膳,閻子驍命閻河在院子的石桌上煮茶,自個兒則擺上棋具下棋,當然,對手是他自己,因為某個丫鬟對此一點興趣也沒有。
「看見了嗎?」
「是,坐在窗邊最角落的兩個人對嗎?」閻河不愧是從小苞著閻子驍,主子一個眼神,他就看明白了,唯獨主子喜歡姌兒姑娘這件事,他就是看不出來,姌兒姑娘如何讓主子越看越可愛?
閻子驍點了點頭,「你如何看他們?」
「雖然極力隱藏,卻藏不住身上的殺氣。」
「他們身上背的弓箭與我在豫親王府見到的弓箭一樣。」閻子驍冷笑。
當晚在豫親王府,突如其來的弓箭攻擊雖然令他措手不及,但他從不是輕易吃虧的人,必會找出藏在暗處的對手加以回擊,因此他四處梭巡時便看見對方背在身上的弓箭。
閻河對主子的本事早就習以為常,得罪他的人別妄想有好果子吃。
「主子不是說,豫親王府的弓箭手很可能是長平軍,但也有可能是仿長平軍的王府侍衛隊嗎?」
「沒錯,但豫親王府的侍衛隊不敢如此囂張行事,就怕皇上懷疑豫親王在圖謀什麼,所以他們更有可能是長平軍。」
「若是長平軍,謹王是不是應該在這附近?」
「即使是豫親王府的侍衛隊,謹王也應該在這附近。」
略一思忖,閻河就明白了,「雖然謹王願意幫豫親王訓陳侍衛隊,但不可能將自個兒的人放在豫親王府,畢竟他在世人眼中已是死人,而豫親王在京里的地位卻高高在上,他總要防著自個兒的人倒戈站在豫親王那一邊,所以,豫親王只能將人送到謹王這兒訓練。」
「沒錯,長平軍幾個將令私下有沒有跟豫親王往來,這非謹王能夠控制,但將他們放在眼皮子底下,生出異心的機會就會大大降低。」
「主子是不是想利用那兩個人找出長平軍的巢穴?」
閻子驍斜睨了他一眼,「你別傻了,我們注意到他們,他們難道沒有注意我們嗎?」
「對哦,這會兒他們說不定已經選之夭夭了。」
「這就未必了。皇上派我尋找謹王的下落,謹王只怕早就從豫親王那兒得知我這個敵人,若有機會拿下我的項上人頭,謹王豈會錯過?再說了,長平軍若真的藏在這附近,如今我們勢單力薄,他當然要好好抓住這個機會對付我。」
「我立即發出求救信號。」
「別急,謹王若是有點腦子,他不會這麼做。」
「怎麼說?」
「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我,長平軍就藏在這附近嗎?再說了,若不是要造反了,謹王不可能輕易出動長平軍,將自個兒暴露出來。」
閻河有些糊涂了,「謹王想借機拿下主子的項上人頭,但又不想動用長平軍,那麼,主子到底是有危險還是沒有危險?」
閻子驍眉一挑,反過來問他,「若你是謹王,你會怎麼做?」
細細琢磨一番,閻河道︰「安排幾個長平軍假扮盜匪對付主子。」
閻子驍點了點頭,「不過是幾個長平軍,我們應付得來。」
「萬一應付不來呢?我們還有一個姌兒姑娘。」
聞言,閻子驍來了興致,「你認為姌兒遇到這種事會如何反應?」
閻河忍不住翻白眼,這種事還用得著問嗎?「遇到殺人不眨眼的盜匪,哪個姑娘家不會嚇壞?」
「我倒覺得她會想法子自救。」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她冷靜的與他周旋,甚至還讓他不自覺跟著她的思緒走。
他很好奇她的出身,一個鄉下的丫頭如何有這麼大的膽量?而如此聰慧機智的她又是在什麼的教養之下長大?他很想知道她的每一件事,即便是很細微的小事。
雖然知道主子喜歡姌兒姑娘,但沒想到已經喜歡到無藥可救了,竟然覺得姌兒姑娘無所不能。閻河搖頭嘆氣,提醒道︰「主子別忘了,姌兒姑娘終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不如,我們來打賭。」
閻河瞪直雙眼,「若是姌兒姑娘知道我們拿她打賭,不知有何反應?」
閻子驍冷哼一聲,「她在我面前如此囂張,我們不能好奇她在盜匪面前會是如何嗎?」
「當然可以,但還是搬救兵比較穩妥,萬一盜匪來得太多了,也不至于應付不來。」
「我們有五個人,就是來了一、二十個,我們也能應付。」
「主子忘了他們的箭上有毒嗎?」
「若是真正的長平軍,他們不會輕易使用弓箭將身分暴露出來,再說了,我們身邊不是有個醫術精湛的大夫嗎?」
盤算了一下,閻河終于放心了,「我們應該不會有危險。」
「我倒希望他們采取行動。」
「這是為何?」
「我們在這兒遇見他們,于是猜測他們藏身在這附近,但這終究是猜測,若他們沒有行動,很可能不是藏在這兒,也不用擔心我們將這兒掀了。」
「如此說來,我們有危險反而是好事。」
閻子驍笑著點頭道︰「敵人不動,我們連上哪兒抓人都不知道,敵人動了,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好吧,但願我們明日一路不得安寧,順道瞧瞧姌兒姑娘是否會驚慌失措。」閻河如今站在主子這邊,確定長平軍下落比起姌兒姑娘會不會嚇得花容失色更重要……何況姌兒姑娘生成那副德性,沒有花容失色也夠可怕了,相信她不會太計較。
在陳縣待了一夜之後,再走上兩個時辰就可以到達上林村,可是過了半日,何時能到家還是遙遙無期,秦姌月就是個笨蛋也知道不對勁,而且根據這種情況來推測,只有一種可能——
「我們被盯上了嗎?」她不是故意表現出很平靜的樣子,從她意外救了他,他在她眼中就是危險人物,試問,安分過日子的人有可能遭到毒箭射傷嗎?
閻子驍笑盈盈的對她揚起眉,「怕了嗎?」
為何她覺得他看起來幸災樂禍?秦姌月不的瞪了他一眼,「若你不跟來,這個問題就不存在。」
閻子驍深感無奈,「我已經跟來了,問題也出現了。」
這一次秦姌月賞他一個白眼,「怕了又如何?我來得及逃嗎?」
「確實來不及逃了,如今你已經上了我的船。」閻子驍無法掩飾滿心歡喜——他們一起共進退,一起……終于有種她屬于他的感覺。
秦姌月真不知他開心個什麼勁,這會兒她只有一個問題,「我會不會死在這兒?」
閻子驍忍不住抱怨,「我看上去是那種連保護你的本事都沒有的人嗎?」
「即使是夫妻,大難臨頭還是會各自飛,何況我只是一個丫鬟。」
閻子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對我而言,你的性命如同我的性命一樣重要。」
秦姌月感覺自個兒被電到了,為何有一獨被表白的感覺?
「你不相信我?」
「公子真愛開玩笑,公子的性命當然比我這個丫鬟重要。」秦姌月努力漠視那種令人心慌意亂的感覺。
這個男人腦子進水了嗎?危險當前,他竟然曖昧傳情……好吧,也許他沒有這個意思,是她想太多了。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
「你不用擔心我,雖然我沒有戰斗力,但是我有腦子。」
閻子驍微微挑起眉,等著她繼續說。
秦姌月取出隨身的包袱,再從中取出個匣子打開,里面放著好幾個葫蘆瓶,還有幾個扁圓瓶,她先指著葫蘆瓶,再指著扁圓瓶,「這是癢癢水,這是救膚膏,顧名思義,一個是毒藥,一個是解藥。」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她絕對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但他還是嚇了一跳,「你去哪兒弄來這些玩意兒。」
「這是我提煉的,對付**最有用了。」
閻子驍看著她的容貌,雖然他怎麼看都可愛,但是絕對招不來**。
秦姌月對他冷哼一聲,「你少瞧不起人了。」
「我沒有瞧不起你,能夠提煉出這樣的毒藥,你實在太了不起了。」
秦姌月得意的揚起下巴,「我當然了不起。」
若不是危險已經來到眼前,閻子驍肯定大笑出聲,早知道她會想法子自救,但是見到她此時依然不慌不亂,他真的很歡喜,他喜歡的姑娘就是不一樣!
這時馬車停下來,閻河的聲音從窗邊傳來,「主子,不太妙,我們被人包圍了。」
「被包圍了?」閻子驍微蹙著眉,將窗拉開,試著往外一看,不過顯然和敵人還有一點距離,無法看清楚。
「對方很多人,比我們預期的還多。」閻河不由得苦笑,眼前的情況變得有點棘手,他們要突圍不難,但是很有可能保不住姌兒姑娘。
閻子驍的目光一沉,「他們身上全背了弓箭?」
「沒有,全部佩劍。」
松了一口氣,閻子驍拿起秦姌月還拿在手上的匣子,蓋上蓋子給閻河,「這里面有姌兒配制的毒藥和解藥,葫蘆瓶是毒水,一旦皮膚到此毒便奇癢無比,只有涂上扁圓瓶里的藥膏方能解癢。我帶著姌兒沖出去,這兒交給你們斷後,月兌身之後,先將消息送進宮,你們繞到其它地方躲上幾日,不用急,先四處查看一下,再去上林村跟我們會合。」
「是,主子。」
閻河趕緊將匣子里面的東西分給其它人,而閻子驍已經出了馬車坐在駕駛座上,原駕駛座上的趙成則去了後面那一輛載了禮物的馬車,他與駕駛此馬車的凌安立即揮劍砍斷繩索,兩人各騎上一匹馬,連同原先騎馬的閻河和孟閔,一左一右,兩人兩騎的護著閻子驍所坐的馬車。
「主子,敵人太多,我們怕是擋不了太久。」閻河提醒道。
「你們只要擋住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各自逃命,我會想法子月兌身。」閻子驍隨即轉頭對著車內的秦姌月道︰「姌兒,你要抓緊。」
「我知道了,你不必管我。」
「殺!」
閻子驍一聲令下馬車往前沖,四名侍衛護在馬車左右殺了出去,對方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們會突圍,一時亂成一團,閻子驍所駕的馬車也就趁亂穿過敵人的包圍。
不過,如同閻河所言,敵人過不了多久就會追過來,閻子驍一路將馬車駛向山崖邊,然後停下馬車,將馬車里面晃得頭昏眼花的秦姌月拉出來。
「怎麼了?我們逃不了了嗎?」
閻子驍不發一語的揮劍砍斷系著馬匹的繩索,兩匹馬立即狂奔而去,接著他運氣一推,車廂帶著輪子驍個滾落山崖下,他隨即又拉起秦姌月就近找個隱密處躲起來。
秦姌月覺得頭暈想吐,可是她不敢動,閻子驍當然不會閑著無聊宿在這兒。
念頭一轉,她就听見追兵的聲音,而且不少,因此下意識的更靠近閻子驍。
佳人主動投懷送抱,閻子驍趁機將她圈進懷里,她頓時一僵,然後緩抬起頭看他,而他正好垂下頭,兩人四目相對,你看我,我看你,心跳不由得同時加速。
按理說,她應該推開他,可是外面吵雜的聲音說明他們此刻很危險,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鬧出動靜,所以,她是不能推開他,而不是不想推開他,可為何她希望這一刻可以暫停?難道她對這個男人起了歪心思?
不可能,她最不喜歡美男子,他們通常等同花心,身邊有著趕不完的蝴蝶,而她最懶得應付此類麻煩,不過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她做賊的情況下,根本沒機會將他列入不喜歡的人物,而他一次又一次幫她,盡避喜歡擺高姿態,但他們還是越來越親近,他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不自覺依賴他……她想到哪兒去了,即使他在她眼中是唯一例外的美男子,她對他也絕沒有那種念頭,沒錯,當然如此!
閻子驍目光一沉,這個丫頭不知道如此看著他時有多誘人嗎?若他靠過去親她一下,她會不會一拳揮過來?忍住,這個時候不適合冒險,可是,她真的教人心癢癢的……閫子驍伸手模模她的頭,佯裝滿意的點點頭,「真乖。」
秦姌月的臉綠了,雙手一推,閻子驍一**跌坐在地上,痛得眉頭皺成一團,她右手握拳舉起來,「你這個人真的很欠揍!」
「我沒有丟下你逃跑,你怎能如此恩將仇報?」
「若非你,我怎麼會搞得如此狼狽……」秦姌月終于注意到閻子驍此刻的慘狀,下一刻她立捂住嘴巴,免得爆笑出聲。
「如今我跟你一樣丑,開心了嗎?」
閻子驍當然知道逃命將造成不可避免的結果——灰頭土臉,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可是有她作踣,他沒有不自在的感覺,反而覺得好笑,他們是不是很像一對貪玩的頑童?
兩眼圓瞪,秦姌月抗議道︰「你明明說我很可愛。」
「是啊,很丑,但也很可愛。」
「可愛就可愛,干啥刻意強調很丑?」
「這不是事實嗎?」
閻子驍說是這樣說,可是看著她的眼神好像她是珍貴的寶石,讓秦姌月忍不住全身酥麻發顫。
「……外頭好像沒聲音了,我們可以走了嗎?」她心慌的轉頭探向外面。
「他們會去下面查看馬車,確定我們不在馬車上後,便會去找那兩匹馬,那兩匹馬會將他們帶回成國公府。」
秦姌月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現在如何到上林村?」
「如今只能用走的,大約半日就可以到了。」
她並非嬌生慣養的千金之軀,在上林村的時候,跋山涉水也難不倒她,但現在這種又狼狽又疲累的狀態下,這會兒叫她走一個時辰都很難堅持。
閻子驍可以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待會兒遇到莊子,我們可以買一輛馬車。」
「是,但是,我將銀票寄放在閻河那里,身上只有幾個碎銀,你呢?」秦姌月眼巴巴的看著閻子驍。
頓了一下,閻子驍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從不帶銀子,閻河會付錢。」
秦姌月不敢置信的看他,半晌,無奈的嘆了口氣,若是遇到莊子,他們夠買點食物充饑就偷笑了。沒關系,不過是半日,她一定可以支撐得了。
豫親王府
周晟氣得青筋直跳,恨不得手上有一條鞭子可抽人,這個不長腦子的臭小子,真是氣死他了!
「本王再三囑咐你,既然長平軍的毒箭無法要了閻子驍的命,遇到他還是遠遠的避開,免得犯在他手上,結果,你竟不不惜暴露長平軍的藏身之處也要跟他過不去,你的腦子是不是壞了?」
「這次孩兒並沒有求嬴華幫忙,嬴華說不定還不知道孩兒帶著侍衛隊堵了閻子驍。」
這事說來很巧,這幾日周明允正好在謹王那里,听見有人向謹王報告,說閻子驍出現在陳縣,原本這是除掉閻子驍的好機會,可是謹王毫無反應,他見了不禁心急,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棄這樣的機會,于是悄悄動員豫親王府在謹王那兒的侍衛。
雖然他們沒有毒箭,但是他們人多,他覺得閻子驍對不是他們的對手,沒想到閻子驍如此狡滑,竟然使用下毒這種卑鄙的手段,最後他只能匆匆撤退,帶著侍衛回王府找大夫解毒,也因為如此,原想隱瞞下來的行動才曝了光。
周晟狠狠一瞪,真想拿根棍子將他的腦子敲醒,「你以為長平軍沒有出手,閻子驍就不知道長平軍藏在那兒嗎?」
頓了一下,周明允怯怯的道︰「孩兒不明白。」
「閻子驍在陳縣遇到長平軍,接下來就被豫親王府的待衛隊堵了,難道他會猜不出來兩者的關連?」
「我們扮成盜匪……」
「你以為他如此好蒙騙嗎?那兒是什麼地方,如何會出現盜匪?」
周明允對閻子驍一向不服氣,輩分明明在他之下,卻當自個兒跟父王一樣,就是見到父王也高高在上,怎麼看怎麼令人討厭。
「我們要不要讓謹王暫時將長平軍移走?」
聞言,周晟更火大了,「你傻了嗎?他肯定已經將此事傳回宮里給皇上知道了,皇上必然暗中派人盯著那帶,就等著長平軍有所行動,以便一網打盡。」
這會兒周明允終于知道嚴重性,「長平軍不能移動,但是閻子驍也不能留,這個人太狡猾了!」這個閻子驍絕對是他的克星,一次又一次害他在父王面前丟臉,不弄死那個家伙,他實在不甘心。
周晟嘲弄的一勾唇角,「今日你以多擊少,他還能逃出去,你認為自個兒對付得了他嗎?」
「孩兒對付不了他,但父王一定有法子。」
「閻子驍再厲害,也不過是禁衛軍副指揮使,他並沒有左右權貴的力量,實在沒必要花心思與他正面沖突。」
「我以為父王恨不得除掉閻子驍,要不,三年前何必絞盡腦汁,捧出一個美貌才情天下第一的美人給他當妻子?」
提起此事,豫親王就一肚子火,本以為閻子驍長久安居江南什麼也不懂,能娶個天下第一美人肯定很得意,沒想到這小子眼楮可利了,不愧是明華大長公主一手帶大的。
「本王真正防備的人是明華大長公主,別看她久居江南,好像不問世事,她手上可用之人只怕遠遠在我這親王之上,而且很可能全轉給了閻子驍,再說了,老是被閻子驍盯著,若能除掉他當然最好,但是不值得在此事上頭浪費心力。」
「若是閻子驍真的接下大長公主手上的勢力,留著他絕對會成為謹王的絆腳石。父王再想想看,閻子驍不可能一直留在禁衛軍副指揮使的位置上,接下來他很可能掌握整個禁衛軍,或者是西山大營。」
周晟沉默了,無論閻子驍如今有多少實力,他現在掌握的權勢確實不值得太在意,但是深得皇上看重、信賴,皇上必會不斷提拔他,他又是成國公府的繼承人,權勢滔天指日可待,若能早早除掉他,將來自己偕同謹王造反也能少一點麻煩。
「父王,閻子驍擺明跟我們豫親王府過不去,我們遲早要對付他,還不如早早解決,省得他老是礙我們的眼。」
「你幾次跟他交手,還看不出來他很難應付嗎?」
「他確實不好應付,所以,我們最好趁著他在外面的這段日子對付他。」
「你可知他去了哪兒?」
周明允仔細想了想,搖搖頭,「今日他一直帶著我們繞路,看不出來他要去哪兒。」
「不知他去哪兒,如何對付他?」
「雖然不知道他去哪兒,但他總要回來,我們可以守在回京的路上等著。」
周晟思索的撫著下巴,「他如今必有防備,只怕就算能請動長平軍相助,我們也不見得可以拿下他。」
周明允苦思著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終于有想法了,「我們可以分批攻擊,逃過第一批,以為沒事了,很自然就松懈下來,再來第二批,難免有些措手不及,若是順利逃過一劫,再來第三批,他只怕也沒力氣了。」
仔細琢磨後,周晟同意的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分批行動,看起來也不會太過醒目,若是經過偽裝,他更是難以防備。」
「是啊,若能得到長平軍相助,閻子驍更是插翅難飛。」
「時機未到,謹王不會出手。」
「若是父王可以讓謹王知道,閻子驍終將變成大患,謹王多少會給點幫助。」
「好吧,本王去求謹王幫忙。」
周明允忍不住唇角上揚,有長平軍相助,他就不相信閻子驍這一次還能逃得了。
走了將近一日,秦姌月終于回到家了,當然,狼狽的模樣如同流民似的,還好已經是深夜時分,除了守門的林叔,她只驚動了娘親。
秦芊芊顯然嚇到了,但也知道此時不便多問,請林叔給閻子驍安排客房後,便帶著林嬸張羅熱水和吃食,而秦姌月回了自個兒房間,在丫鬟林燕兒伺候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清洗一遍,再泡了一個藥澡,飯也沒吃便急忙爬上床,可是還來不及呼呼大睡,就教秦芊芊拽上床,推到炕上坐下。
「你先吃點東西再睡,娘正好有話問你。」
秦姌月可悛兮兮的打了一個哈欠,「娘親沒看到我上下眼皮子在打架嗎?等我睡飽了,我會仔細回答娘親的問題。」
「你乖乖將這碗清湯面吃了。」秦芊芊將筷子塞進秦姌月的手里。
深吸了口清湯面的香氣,秦姌月的胃口開了,雖然路上用碎銀換了一點吃的,但也只是干糧,並非熱騰騰的食物,她很快就解決掉一碗清湯面,再喝上一盞茶,精神反而回來了。
「娘親有沒有請林叔給大公子送一碗清湯面?」
「有,一大碗,兩人份的,娘不會怠慢客人,不過,你們路上究竟發生什麼事?還有,你為何變成成國公府大公子的丫鬟?」沒有搞清楚發生什麼事,秦芊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路上的事我也說不清楚,應該是閻大公子惹到什麼人,娘親還是別知道詳情比較好。至于我為何成了閻大公子的丫鬟,我不是請章三姑娘給娘親送了一封信回來嗎?」
秦芊芊抱怨的嗔了她一眼,「信上就那麼幾句話——你因緣際會救了成國公府的大公子,大公子看上你的醫術,你因此成了大公子的丫鬟,如今你過得很好。瞧,娘都可倒如流了。」
秦姌月嘿嘿一笑,「我的家書未免太短了吧。」
「我問了送信的齊管事,皆說不知,這不是明擺著不讓我知道真相嗎?」
「我不是有意隱瞞真相,實在是難以說清楚,索性不說。」
「如今你回來了,可以說清楚了,你就慢慢說吧。」
秦姌月確實無意隱瞞母親,只是怕母親擔心,胡思亂想,如今既然能當面說清楚,當然不介意細說從頭,說了半天,最後的結論是章三太太懷孕了,章三姑娘的差事解決了,而她如今以御賜丫鬟的身分去了成國公府,地位在一般的丫鬟之上,日子過得還不錯。
「我覺得這樣也好,當閻大公子的丫鬟比章三姑娘的更能接觸外界,更有機會查探威武侯府的情況,確定爹是否回到威武侯府。還有,閻大公子藏在百草堂是秘密,我救了他也是秘密,除了他身邊伺候的人,無人知道此事。」
「娘不會說出去。」
「閻大公子這個人很講究,若是可以,娘親記得將客房的東西全換上新的。」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閻公子又為何跟你一起回來?」
「閻大公子突然善心大發,見我想家,就準我回來一趟,不過,他怕我跑了,說我是御賜的丫鬟,不見了他無法向皇上交差,索性跟著我回來。」
秦芊芊伸手刮了刮她的身子,「平日說聰明,這會兒怎麼犯糊涂了呢?若是怕你跑了,應該不準你離開成國公府,怎麼會讓你回來看我們?」
頓了一下,秦姌月顯得很困惑,「那他干啥跟我回來?」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接著秦姌月夸張的放聲大笑,可是一踫到母親直幻勾的目光,笑聲自動消失。
「娘親不要胡思亂想,人家是什麼身分,父親是成國公世子,母親是郡主,外祖母是大長公主,他甚至可以喚皇上一聲表舅,這樣的人怎麼會看上我這個丑丫頭?」
秦姌月說完,突然想到閻子驍說她「可愛」,這有特別含意嗎?最近他看她的眼神很曖昧,難道真如娘親所言,他看上了她?不可能,絕不可能,他們兩個差太遠了!
「他不知道你易容?」
「當然不知道。」
「若他道你的真面目……」
「娘親別想太多了,他院子的丫鬟各個貌美如花,也沒見他多瞧一眼。」
根據麻雀透露的情報,夫人最大的樂趣就是往湘竹園送美麗的丫鬟,當然,這些丫鬟皆懷著給主子暖床的心思,也有人付諸行動,舉個例,披風底下只著肚兜,借口給主子送夜農順道送上自己,結果這位主子真狠,直接讓閻河剝了人家的披風扔到院子供眾人觀賞,再請人牙子賣到青樓……當然,這種事發生一次無法教人記住,所以一個接一個自以為美若天仙的丫鬟撲上去,然後一個接著一個被送到青樓,至于有沒有人暗中偷偷救出來,不得而知。
短短數月,整個京城皆知閻太公子不愛美人,隨之就有了斷袖之癖的傳言,不過也有人為他說話,人家不是不愛美人,是找不到比他更美的,還有一說,人家不忍貌美丫鬟為其喪命,只因他命太硬了,有過克妻的紀錄,尋常姑娘壓不住他。總之,美人在他眼中真的沒什麼可看性。
「是嗎?」
「娘親不是老說高門大戶很可怕嗎?」
「你外祖父常有機會為達官顯貴看病,高門大戶的內宅藏污納垢,盡是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娘親也不願意你嫁進成國公府這樣的人家。」
「我明白,我是丫鬟,寺公子即便看上我也不可能娶我,所以啊,我甚至不會浪費心思胡思亂想,娘也是,別跟自個兒過不去。」
她嬌養的女兒竟成了丫鬟,秦芊芊真是心疼,「姌兒,娘讓你去當丫鬟探消息,可是萬一,你爹還活著不過是娘的痴心妄想呢?」那不是白費功夫嗎?
「痴心妄想又如何?我們妄想爹還活在世上,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可是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無論章三姑娘,還是閻大公子,他們待女兒都是極好,畢竟女兒並不是真的丫鬟,而是大夫。」秦姌月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他們大概怕我下毒吧。」
「我們莊子未曾款待這樣的貴客,閻大公子會不會覺得我們招待不周?」
「他自個兒要跟來的,若不滿意我們的招待,他也只能認了。」
秦芊芊許久不曾見過女兒對外人如此隨意。自從鬼門送前走了一回,女兒對人就多了一份防備心,後來漸漸好轉,但也僅限自家人,在外人面前,她習慣小心翼翼的觀察、豎著耳朵傾听,笑聲少了,警覺性高了。
「你對閻大公子……」秦芊芊及時打住,即使有那份心思,這頭也不會承認,何必多此一問?
「娘親要說什麼?」
「沒事,你累了,趕緊歇下吧。」秦芊芊收拾湯碗起身離開房間。
秦姌月真的累了,進了套間,簡單漱口刷牙洗臉,便癱在床上呼呼大睡。
這是心滿意足的一夜,秦姌月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懶腰,自個兒的床就是特別溫暖,一覺到天亮,連翻個身都沒有,可想而知,醒來精神飽滿,還會唱歌。
梳洗更衣,給自個兒變了一張臉,秦姌月神清氣爽的準備前往母親的院子問安,可是剛剛了房門,就見到院子里梧桐樹下的兩位俊美男子——一大一小,可惜情勢劍拔駑張,要不,這真的是一幅絕美的畫面。
她是不是應該過去阻止沖突發生?
略一思忖,秦姌月搖頭否絕了,平日她老是教導弟弟遇事要想法子解決問題,絕不能想著回頭找娘親找姊姊,這會兒怎麼可以自打嘴巴呢?
「我第一次見到比姊姊還漂亮的人。」這是秦明陽打量閻子驍許久之後得到的結論,不過,他顯然很不以為然,「你真的是男子嗎?」
「你要跟我打一架嗎?」閻子驍知道男人都是靠拳頭說話,雖然他從不喜歡這種粗魯的方式。對他而言,武力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落在別人手上,任人宰割。
秦明陽嗤之以鼻的拍起下巴,「野蠻人!」
閻子驍深表同意的點點頭,「打架確實是野蠻人的行徑,可是若你的拳頭不硬,你就只有挨打的分。」
「我知道,尚爺爺老是要我練拳頭。」秦明陽很無奈的嘆了口氣。秦明陽在某方面與閻子驍極為相似,喜歡用腦子解決問題,不過,兩人的出發點不同,秦明陽認為打架是錯誤的行為,這當然源自于秦姌月的教導。
而閻子驍認為打架容易壞了形象,全身弄得髒兮兮實在是情非得已。
「尚爺爺?」
「尚爺爺可厲害了,陳縣最大的鏢局還求尚爺爺指導武術。」
「這麼厲害?」
「看你弱不禁風,你肯定不是尚爺爺的對手。」
「我弱不禁風?」
秦明陽看了一下閻子驍,再看著自己,「尚爺爺說我弱不禁風,你跟我一樣,不像尚爺爺,孔武有力,生得很高大,將來我也要像尚爺爺一樣。」秦明陽對自己的身材非常不滿意,可是姊姊說他年紀還小,將來還會長高長壯。
「我們兩個差多了。」閻子驍伸出右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的高度。
秦明陽忍不住嘲笑他,「我不過十歲,你好意思跟我比身高嗎?」
閻子驍唇角一抽,這個小子真的只有十歲嗎?
秦明陽對著他搖搖頭,「我姊不會喜歡你這種弱不禁風的書生。」
「我不是弱不禁風的書生,我可是武狀元。」閻子驍突然覺得自個兒很沒出息,竟然論落到對一個孩子炫耀的處境。
秦明陽半信半疑的挑起眉,「你是武狀元?」
閻子驍驕傲的抬起下巴,「你知道什麼是武狀元嗎?」
秦明陽賞了他一個白眼,「如今我讀書就是為了考狀元,可是我要當文狀元。」
「你這小子口氣真大!」這一點倒是很像姌兒。
「姊姊是最厲害的大夫,我要當最厲害的狀元。
「你怎麼知道你姊姊是最厲害的大夫?」
「姊姊是唯一不怕去停尸館驗尸的大夫,連外祖父都自嘆不如,可惜姊姊是姑娘,醫術再好,找她看病的人還是少。」
「停尸館驗尸?」他知道她膽子很肥,但肥成這副德性還真是少見,可是,他竟然深感驕傲。是啊,這就是他喜歡的姑娘,如此與眾不同,他越來越喜歡她了!
這一路走來,她累壞了,但一聲也不吭,偶爾會拿自個兒說笑,說她聞起來肯定是酸菜的味道,酸菜其實挺下飯……他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看她,只覺得太可愛了,真想靠過去親一下。
「你嚇到了吧!」秦明陽得意洋洋。
看著秦明陽唇邊的笑窩,閻子驍突然發現一件事,他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努力搜尋可以想到的人物,「小子,我見過你嗎?」
怔愣了下,秦明反過來問︰「你來過上林村嗎?」
「沒有,我第一次來上林村。」
「你去過陳縣嗎?」
「這兩日我第一次路過陳縣。」
「除了上林村,我只跟外祖父和姊姊去過陳縣,所以,你從來沒見過我。」
「我也覺得應該沒見過你。」沒見過,只是曾相識,不過,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也許,這個小子正好與他認識的某人長相相似。
「你們兩個說完了嗎?」秦姌月覺得再不出聲,他們可能沒完沒了的糾纏下去,這倒無所謂,但陽哥兒畢竟只是十歲的孩子,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她的麻煩就大了,所以,她還是趕緊跳入戰場。
「姊姊……」秦明陽轉身撲向秦姌月,可是走到一半便打住,然後一臉驚恐的瞪大眼楮,「姊姊怎麼變成了丑八怪?」
聞言一驚,秦姌月連忙沖過去捂住他的嘴巴,「你別胡說,姊姊是變漂亮了。」
姊姊明明變成丑八怪,怎能說謊話呢?秦明陽貪淚向秦姌月無聲控訴。
「大公子在這兒稍待片刻,我們姊弟要說幾句悄悄話。」秦姌月趕緊將秦明陽拖回房間。
閻子驍微微蹙起眉,仔細想想,那丫頭的容貌確實不對勁,原本看她生得比一般姑娘還黑,以為是鄉下姑娘成日在田里干活的關系,可是今日看見這秦家公子,明明就是一個白里透紅的小子,說他們是姊弟,著實教人難以相信。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事,他見過的權貴之家不乏哥哥生得俊俏,妹妹相貌平凡,但不至于南轅北轍,多少可以尋到一家人的影子。
秦家公子還小,說話實誠,絕對不會說謊,也就是說,姌兒確變丑了,可是他見到姌兒的第一眼就是這副模樣,怎麼會變丑了?這顯然只有一種可能,她刻意將自個兒變丑……易容?他听過易容之術,但並未見過,有可能嗎?不急,他總會挖出真相。
這一趟回來,秦姌月覺得能住上三、四日就很了不起了,沒想到過了半個月,閻子驍還沒有提及要回去的事,有可能是因為閻河他們還沒尋來,他無法離開。
不過最不可思議的是,閻子驍跟秦明陽竟成為好友,兩人隨著尚爺爺跑遍附近的山林,獵了無數的動物,多到今年冬天大伙兒都可以得到一塊毛皮做披風,還有,他跟外祖父成為棋友,兩人每日至少要對上三局,她看得出來,他真的很享受在這里的每一日,仿佛這就是他向往的生活。
秦姌月有些失神的看著正與外祖父對奕的閻子驍。一直以來,他在她眼中是個驕傲、別扭,嘴巴有點惡毒的男人,但是她並不討厭,倒不是因為他是個美男子,而是因為他言行一致,並非偽君子,因此她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心,直至此時她才發現,他竟然可以像個淘氣的孩子,而這樣的他很可愛。
她突然想到他的安慰,他說她很可愛,是不是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因為喜歡,怎麼看都覺得可愛……怎麼喜歡?!
秦姌月忍不住抖了一下,這怎麼可能?這一路落難,他為了遷就她,不但放慢速度,還不時拉著她坐下來休息,半日的路程走了快一日,因為怕她餓,怕她渴,干糧和飲水大部分都進了她的口,說她不感動那是騙人的。回想相遇至今,他為她做的事可真多,雖然他喜歡擺姿態,還給她虛設了一個帳簿,可是哪個主子會對丫鬟如此好,更別說那時她還稱不上他的丫鬟。
但,她真的喜歡他嗎?
秦芊芊在秦姌月身邊站定,順著她的目光落在閻子驍身上,「看著大公子,我就想到你爹。」
秦姌月怔愣了下,「大公子跟爹差太多了吧。」雖然她至今未曾接觸父親,但是听了太多娘親對父親的思念,還有留在原主記憶中的影像,爹在她腦海中非常鮮活。
「你爹跟你外祖父下棋也是這樣,假裝下錯棋,然後嚷著毀棋,所以最後贏了也不是多光彩,你外祖父也不會太丟臉。」說起夫君,秦芊芊滿臉的甜蜜。
「為何不索性輸給外祖父呢?」
「這是對你外祖父的羞辱。」
沒錯,明明可以贏,卻假裝技不如人,其實是對對手的一種羞蜃,相對之下,眼前這種用耍賴的行徑取得勝利,看起來就可愛多了。
「真是可愛!」秦芊芊對閻子驍顯然很滿意。
可愛……完了,連娘親也覺得他可愛。秦姌月嘿嘿一笑,趕緊將焦點轉到自家父親身上,「我實在無法想象,爹不是沉慰寡言嗎?」
「你爹真心將我爹當成自個兒的爹。」
娘親是在告訴她,閻子驍將她的外祖父當成自個兒的外祖父嗎?這是什麼意思?
「……公子真是個好人。」秦姌月不知道自個兒說了什麼,但不能不說。
「好人嗎?」秦芊芊戲謔的側頭看了女兒一眼。
「……大公子幫了我很多忙,是好人。」
「大公子未必是好人,但他對你確實很好。」
秦姌月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娘親為何說這些話亂人心思?明明也說了不願意她嫁到成國公府,這會兒干麼說得好像閻子驍很值得托付終身的樣子?
秦芊芊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接著道︰「因為你爹,娘覺得大公子也許是可以托付終身之人。」這段時日她一直在觀察,越看越滿意,而父親也是一樣,若是閻大公子想求娶姌兒,他們都會點頭同意。
秦姌月覺得很心疼,「娘親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到爹。」
「你爹很可能已經死了。」
「娘親不要輕易放棄,若爹真的遇到什麼難處,無法回來,怎麼辦?」
頓了一下,秦芊芊輕咬著下唇,「我很害怕這不過是我的痴心妄想。」
「我說了,痴心妄想也無所謂,若是連試都不試,我們如何安心?」
秦芊芊想想也是,揚起燦爛的笑容,對著女兒用力點頭回應。
「姌丫頭,過來。」秦老爺子宏亮的聲音傳過來。
秦芊芊輕推了一下女兒,「你外祖父肯定要你狠狠修理大公子。」
「不行,我跟這玩意兒從來沒當過朋友。」說歸說,秦姌月還是乖乖走過去。
「姌丫頭,換你來修理他,記住,狠狠修理。」秦老爺子起身讓位,秦姌月坐上位子,可是她很有意見,不過還沒開口,秦老爺子已經搶先道︰「別擔心,外祖父是你最大的靠山。」
這會兒秦姌月听明白了,真正下棋的還是外祖父,而她是用來擾亂對手的……她不由得臉紅了,外祖父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她哪有本事擾亂對手?
「沒關系,姌兒盡避放膽修理我。」閻子驍一語雙關的道。
秦老爺子拍手叫好,「男子漢大丈夫應當如此!」
秦姌月唇角一抽,為何有一種自家人聯合外人算計她的感覺?
過不久她就發現,真的不是她想太多,閻子驍如何向處祖父耍賴,外祖父就讓她如何向閻子驍耍賴,而且變本加厲,最後,她贏了,但是基本上,閻子驍有故意輸給她的嫌疑,若是依照娘親的說法,這是在羞辱她。
不過發生在她身上,娘親卻有不同的解讀——為了向外祖父證明,他就是輸給她也甘心,外祖父便可以相信他是值得托付終身之人。
秦姌月真是傻了,這樣的解讀未免差太大了,不過她確感覺得來,閻子驍是借此告近她,他眼中心里全是她,沒有棋局,輸了是天經地義。
她肯定太臭美了,天仙美女也不見得可以進入閻子驍眼中,何況是個丑八怪。
如此一想,她的心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