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牢房里,顧芹趾高氣揚的出現,身後好幾個人跟著,將秦肅兒押來的捕快也在列。
秦肅兒蹙著眉,因為牢房陰暗潮濕,還有一股腐敗發霉和惡臭的味道飄散在空氣里,油燈下所有一切看起來都虛幻不真實,在這里住上幾天,肯定會發瘋。
「看看誰在這里?」顧芹慢悠悠的走到秦肅兒的牢房前,揚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喚你一聲姊姊是抬舉你,你倒蹬鼻子上臉了,竟敢當眾給我難堪,如今可是後悔了?」
「我是後悔。」秦肅兒唇角依舊飛揚,笑道︰「後悔救了你這個心如蛇蠍的花痴,不知道哪個男人會倒了八輩子霉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門不幸。」
顧芹咬著牙,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秦肅兒臉上笑意不散,重復了一遍,「我說,不知道哪個男人會倒了八輩子霉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門不幸」
顧芹氣得跳腳,命令道︰「把這賤人給我拉出來!」
「是!」
兩名衙役听令行事,很快打開牢房的門,一左一右將秦肅兒拉了出去。
顧芹神色陰沉的瞪著秦肅兒。「你以為只是把你關著那麼簡單嗎?若不叫你受點兒皮肉苦,你怎麼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秦肅兒雖然被押著,還是露齒一笑。「你先學學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吧,你不就是因為不當的發言才被我訓壓而懷恨的嗎?你得先學好基本禮儀,將來才不至于再讓人訓斥。」
「好啊!還敢對本小姐出言不遜,看來你是不見棺林不掉淚!」顧芹的表情由惱怒轉為了憤怒。「給我打!狠狠的打!」
秦肅兒向來吃軟不吃硬,她眸光冷冽的盯著顧芹。「你打無妨,但我保證了你打了一定後悔,不要怪本王妃沒有事先警告你,也不要事後來什麼不知者無罪的說詞,本王妃現在就一字一句的告訴你,周圍等人一同听清楚了,本王妃乃是一品翼親王妃,你這一鞭打下去,毆打皇親國戚的罪名,拿你的命來賠都不夠。」
顧芹一陣笑。「滑天下之大稽!什麼翼親王妃,憑你區區一個醫女也配?你可知那翼親王是什麼人,身分何等尊貴,你這等賤民給他提鞋都不配。」
「反正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不信是你的事。」秦肅兒輕描寫的又道︰「對了,再附送你個小禮物,阿武是我的男人,你別痴心妄想了,他不會看你一眼的。」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臭脾氣,在這節骨眼上,她還想著要激怒顧芹,她就希望顧芹把她打得半死,等到她「顯赫」的身分揭曉,她再來看看顧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苦逼樣子。
「阿武大哥是你的男人?這話是何意思?」顧芹果然變了臉色,急躁地追問,「難不成你們兩人……你們兩人做過那苟且之事?」
「什麼苟且之事?」秦肅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搖了搖頭,十分惋惜的說道︰「嘖嘖嘖,知府千金,你腦子里的思維還真是下作,我和阿武是夫妻,待他趕來,發現你踫我一根寒毛,他會剝下你的皮煮成湯,為什麼不喂狗呢?因為連狗也嫌棄你恩將仇報太惡毒,不屑吃。」
顧芹臉色大變,有些顫抖地道︰「你……你在說什麼?」
秦肅兒微眯起眼瞅著她。「你不會有耳背的毛病吧?我相信你已經听懂了,不需要我再說第二次。」
「賤人!」顧芹氣不過,揚手甩了她一巴掌。「給我打!」突地,她想起了什麼,眼眸里閃過一抹邪惡之光。「刑具拿來。」
「是!」幾個獄卒連忙去取刑具。
顧芹看著身上已被抽了好幾鞭的秦肅兒,示意衙役暫時停手,她笑著抬起了秦肅兒的手,撥弄她腕間那瑩泡翠綠的玉鐲,語調輕柔的說道︰「你這雙手很行嘛,既會縫斷臂又會剖月復的,我倒要看看把你的十指折彎了,你還要如何縫斷臂和剖月復,若是怕了,就跪下向我求饒,說你再也不敢了,興許我會考慮饒你一命。」
「你果然是個變態。」秦肅兒挨了幾鞭,身子疼痛,但要她求饒那是不可能的,她漠然的臉上沒有表情,眼里亦是波瀾不興,聲音鏗鏘地道︰「誰能想到知書達禮的知府千金是如此的真面目,真是開了眼界,你想做什麼都悉听尊便,不怕你做,就怕你沒那膽子對本王妃下狠手。」
這會兒她得承認蕭凌雪說的對,閑事少管,尤其是出門門在外,這里沒半個人認得她是翼親王妃,她這是把自己困進死胡同里了。
不過,比起即將被用刑的自己,她還比較擔心蕭凌雪,等他回來,知道她被押走了,不知會如何震怒,她真怕詠娘他們無法承擔他的怒火,待他看到身受重傷的她,恐怕會把知府衙門給拆了,再放把火燒了也不一定。
「還要嘴硬?」顧芹攥緊拳頭,眸光一途。「你這將激法是怕我不對你用刑是吧?那我就如你的願!」
宜州知府顧楠雖然有一妻三妾,但只有顧芹一個嫡女,對她回來疼寵有加、有求必應,可以說是她要星星要月亮都會設法摘給她。
這一日,他听聞居然有個名不見經傳的醫娘當眾給他的寶貝女兒難看,起因是那醫娘要剖月復取子,而女兒要阻止她,那醫娘怕女兒壞了她的好事,便出言恐嚇。
這還得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妖術,要剖人的膛月復?!剖了膛月復還能有活路嗎?打著行醫的幌子招搖撞騙,這是他萬萬無法容許的!
因此,他立即派了林捕快帶人去拘捕那妖女,如今人關在牢房里,等明日開堂審理了,再來定罪。
「姨夫,听我娘說,您是不是快要去京城上任了?」大廳里,唐珊珊討好地問。
她勤跑顧府,自然是為了她心儀的表哥,百般對姨母獻般勤,也是為了想嫁給表哥,只是表哥的脾氣拗得很,婚事不是姨母說了算,要表哥點頭才行,偏偏她努力至今,八字未有一撇,她又看出表哥對那姓秦的醫娘很是維護,不由得急了,表哥不會是看上那醫娘,想收了做外室吧?
顧楠咳了一聲。「這件事還沒有定論,珊兒,你出去可不要亂說。」
他自認很會做人,加上京里也有些人脈,因此官運亨通,將宜州這個大商城治理得井井有條,京里的消息說,他明年有望調升為京官,若是如此,女兒跟準州知府兒子的婚事他就得再考慮考慮,既為京官,何必與地方官結為親家,那可是自眨身分的事。
唐珊珊抿唇一笑。「我有分寸的,姨夫,咱們是自己人,我只在這兒問您。」
顧夫人有些不悅的道︰「你娘也真是的,我只跟她一個人說,她怎麼轉頭就跟你們這些小輩說了呢?」
唐珊珊輕輕打了自己臉頰兩下,嬌嗔道︰「都是我多嘴,姨母您就別跟我計較了。」跟著,她又興致勃勃地看著顧芹。「話說回來,芹妹,你當真把那妖女關進牢里了?」
「那還有假嗎?」顧芹啜了口茶,得意地道︰「我看她還不知事態嚴重,以為不過是進去關幾日罷了,所以啊,我已好好教訓了她一番,讓她知曉自個兒闖下了什麼大禍。」
顧夫人持平地道︰「說起來,那秦姑娘的醫術還真是不錯,我服了她開的藥方,身子確實好多了。」
「娘,那是妖術。」顧芹不悅地道︰「您想想,您那失眠胸悶臉潮紅都多久了?花了多少銀子,其它大夫都治不好,怎麼獨獨她會治了,不是妖女是啥呢?」
唐珊珋連忙點頭,加油還醋地道︰「芹妹說的不錯!姨夫、姨母,你們有所不知,我听說那妖女還給人縫斷臂哩!你們想想,天下間哪有那麼好的事,斷掉的手臂可以縫回去,那人斷掉的腳、斷掉的頭也能縫回去?那豈不是成鬼了?」
顧夫人一臉的嫌惡。「你別說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顧楠對妻子嚴肅地說道,「珊兒說的不錯,那妖女行的確實是妖術,你也別听那妖女的,她開的藥方全都丟了,不許你再做那啥穴道按摩,若是上頭知道我顧楠的妻子深信妖法,道听途說,難免對我產生偏見,若影響了我的仕運,我可唯你是問。」
顧夫人向來以夫為天,連忙承諾道︰「知道了,我不服那藥方便是。」
眼見情勢有利自己,唐珊珊興高采烈的問道︰「表哥明日才回來嗎?」
「嗯。」顧芹秀氣地輕輕點頭。「明日過午才會回來。」
幸好她哥哥和林泯今日去了楓山的宣鈺書院,明日才回來,若是他們在,她恐怕無法那麼順利地將秦肅兒那賤人捉起來,可以說是連老天都在幫她。
她離開牢房時,秦肅兒已經被用刑到昏了過去,她已交代下去,等她醒來,再繼續用刑,不信她不跪地求饒,她定要讓那賤人知曉她的厲害,要叫她悔青了腸子。
「失火了!失火了!」外頭突地傳來吆喝聲。
這一喊,廳里所有人都慌張起身,連同在旁伺候的下人都慌了起來。
顧楠蹙眉。「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無緣無故會失火?」
他身邊的小廝連忙說道︰「小的去看看……」
小廝才說完,管家便急忙跑進來,「外頭失火了,大人、夫人、小姐、表小姐,你們快點到宅子外頭去。」
顧楠可道︰「為何失火?從何處失火?」
管家搖頭。「目前還無從得知……」
顧芹急道︰「爹!那有什麼重要,事後再查便可,咱們還是快出去吧!保不定火就要燒進來了!」
顧夫人嚇得臉色發白。「對對!咱們快出去,出去再說。」
一路上,看見了濃濃白煙遮蔽了前路,奇怪的是,卻沒見到火焰,也不知那陣陣白煙從何而來,幾個人在管家的引導下,逃到了宅子外頭。
顧楠立即傻住了,一大堆官兵將他的知府宅第團團圍住,兩名男子坐在高大的馬上,正是不久前才與他會面過的欽差大臣梁達,以及曾有一面之緣、很榮幸一起同桌餐聚過的總督大人倪權。
他又驚又喜,但更多的是困惑,他施了一禮,問道︰「下官見過兩位大人,兩位大人前來……是來找下官的嗎?」
梁達哼了一聲。「自然是來找你的。」
他是深受皇上重用的欽差大臣,帶著御賜的尚方寶劍走訪民間,專辦貪官污吏和不公不義之事,更是蕭凌雪的表舅公。
這日,他、倪權和蕭凌雪在織造大人府第密商皇上要辦哪個貪官的密函,有一幫人找上了門,竟說翼親王妃被知府派去的衙役押進了牢里,听到自個兒的外甥媳婦兒竟被小小的知府押進了牢里,他如何能忍?
「大人真是來找下官的?」顧楠一陣喜悅,恭恭敬敬地道︰「不知是否先前探討防洪之事,有何未竟事宜,要勞駕大人走一趟?」
梁達哼道︰「防洪之事,恐怕不必由你統籌了。」
顧楠的心里咯 一聲,小翼翼地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梁達眉頭微挑。「因為你的烏紗帽就要不保了。」
顧楠時嚇得不輕,陪著笑臉道︰「大、大人,您莫要與下官說笑了……」
「誰與你說笑?」梁達冷冷地道︰「顧楠,你未經證實便將善良百姓押進牢里嚴刑拷打,還任由家眷狐假虎威、公報私仇,你不配做為父母地方官!」
這嚴厲的指責令顧楠感到陣陣頭皮發麻,他腦中閃過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只好硬著頭皮問道︰「下官一向愛民如子,不知大人所指何事,下官魯鈍,能否請大人明示?」
梁達不再理會顧楠,他看著管家,目光帶著審視和威嚴。「確定所有人都出來了吧?」
「是是……大人。」管家心驚膽顫的點了點頭。「數過了,都出來了。」
顧楠看看管家又看看梁達,他們是有協議過什麼嗎?若是有的話,他這個做主子的為何不知?
「那好!」梁達高舉右手,大聲喊道︰「翼親王有令,放火燒了這棟宅子!」
「什、什麼?為、為何?」顧楠極為錯愕,那翼親王是只可遠觀的人物,他只听過其名諱,這輩子都不曉得有沒有福氣見他一面,那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與他扯上邊,還下放火燒他宅邸?
顧芹卻是心里一跳,捉著袖擺的青蔥玉指深深地嵌入掌心里。
不會吧,那個賤人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她真是翼親王妃?
「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啊?」顧夫人臉色蒼白,快要昏過去了。
唐珊珊連忙扶住她,替她拍撫著背順氣。
「我也不知……」顧楠看著府邸被大火吞噬,心在滴血,但他更怕的是梁達那句他的烏紗帽不保的話。
他茫然的想,他得罪了翼親王嗎?他是何時得罪翼親王的?翼親王可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啊,他哪有福氣能得罪他?
「顧芹何在?」
梁達突如其來的大聲喝問又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顧芹臉色煞白,她怯怯的拉著父親的衣袖,躲到他身後去,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嗓子眼了。
顧楠急急施禮。「不知大人喚小女何事?」
梁達哼道︰「顧芹乃是對翼親王妃施暴的主謀,要交由總督府嚴辦!」
顧芹嚇壞了,不自覺移動虛軟的雙腿往後退,可是幾名官兵立即圍住了她,她嚇得幾乎要忘了如何呼吸,冷汗直冒,背脊發涼。
面對如此指控,頤楠同樣也是冷汗涔涔。「大人……您在說什麼,下官為何一句都听不懂?小女知書達禮,養家閨中,如何能策劃對翼親王妃施暴,又如何能接近得了翼親王婦那樣金貴的人?」
「爾等指控為妖女的秦氏便是翼親王妃!」梁達的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翼親王妃不久之前親自為太子殿下開胸取出了劍器,保住了太子殿下的性命,爾等無知百姓,竟指控翼親王妃是妖女,該當何罪?!」
顧楠一听大驚。「什、什麼?那妖女是……不不,那醫女是翼親王妃?!」
「不錯,如假包換!」梁達的聲音越發冷冽。
顧楠頓時臉色死白,心里慌亂到不行。「大人!下官真的不知道那位便是翼親王妃,若是知道,下官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捉拿翼親王妃問罪啊!」
梁達雙眼挾了寒霜,神色益發冷峻。「不錯,你是不知情,只是糊涂了點,還算情有可原,但是你的女兒顧芹明知道收押之人是翼親王妃,還不斷對翼親王妃用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審理後充為軍妓,發配邊關!」
顧芹嚇得腦袋一片空白,顫著聲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翼親王妃……」
顧夫人緊緊擰著帕子,一臉的驚嚇,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太膽!還敢在本欽差面前撒謊?!」梁達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瞪著顧芹,惡聲惡氣地道︰「牢房在場所有人都已招供,是受你之命對翼親王妃嚴刑拷打,他們口供一致,翼親王妃當面告訴你她是翼親王妃,你仍舊一意孤行,你說,有還沒有?若敢再有一句謊言,便拔去你的舌頭!」
顧芹快昏倒了,她的臉色慘白得宛如死人,嘴一扁,淚水就涌了上來。「我……我以為她在說大話,想我放了她……我哪里知道她真是翼親王妃……」
梁達板著臉,凌厲地喝斥道︰「即便她不是翼親王妃,只是個平頭百姓,你就能隨便用刑嗎?你有官職在身嗎?你憑什麼身分用刑?憑你是知府的女兒嗎?」
顧夫人忽然跪了下去,悲憤的哭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芹兒還小,她是被那翼親王妃氣到了才會做出糊涂事,大人有所不知,是翼親王妃要行那剖月復妖術,我家芹兒一片善意要阻止,她卻惱羞成怒,當眾讓我家芹兒受辱。
說我家芹兒給人用刑,那更是萬萬不可能之事,那些個該死的衙役,肯定是受人挑唆才會無中生有,硬是將罪名扣在我家芹兒身上,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妾身也是略知一二,處處都充滿了不見血的硝煙,就不知是不是大夫您有屬意的宜州知府人選,要來給我家老爺下絆子,扣這頂天大的帽子……」
顧楠連忙去拉妻子,死擰著眉,凶狠地道︰「住口!傍我住口!你這無知婦人,不許你再說了!」
這時,顧芹卻忽然理直氣壯地大聲回道︰「我娘說的半句都不錯!是你們含血噴人!如此陰損的心計,肯定是那個秦肅兒想出來的!」
梁達忽地嘲諷一笑。「顧楠,你有此目光短淺的妻女,要飛黃騰達也是難上加難,她們是你的絆腳石,不如早早拋棄得好,說不定還有一絲絲的希望可以保住你的官位。」
顧楠面色一僵,瞪著妻子,冷漠厭惡地道︰「你這個蠢婦,不配做我的妻子,更不配做昕兒的母親,我不能讓你連累了我顧家和昕兒的大好將來,我今天就休了你!」
顧夫人一陣愣,「老爺……」
不等顧夫人反應過來,顧楠又怒目瞪向顧芹,語氣森然,「還有你!你這個不肖女,未經我同意,拿著雞毛當令箭,竟敢擅自帶人對無辜之人用刑,視律法如無物,陷我于不義境地,令我如此不堪,從今爾後,我和你這不肖女斷絕父女關系,你們兩個給我滾,滾得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顧芹如遭電擊,雙眼發黑,她拉住案親的衣袖,又驚又怕地道︰「爹……您在說什麼?我是芹兒啊,你的寶貝芹兒啊……」
顧楠下了狠心,豪不留情的甩了顧芹一巴掌,而後又使勁將她一把推開。
顧芹沒料到父親真會對自己動手,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顧楠臉色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跳,恨聲道︰「你和你娘有今日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我說了,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現在馬上滾!」
在前途和名利的面前,妻女都能拋下,尤其是她們這般無知又沒有眼力的妻女,未來定會是他的絆腳石,還是早早拋棄得好,只要他官職還在,一切就還有希望,眼下只要保住他的官職就行……
秦肅兒在作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她渾身是傷的躺在牢房里,她看到蕭凌雪氣急敗壞的打開牢房,大步走到她身邊,用一件大披風將她包裹住,將她抱了起來。
她軟綿綿的依偎在他的懷里,嘴角泛起微笑。「小阿飛……告訴我這不是幻影……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蕭凌雪俊臉深沉,低吼道︰「給我閉嘴,我真要被你氣死了!」
秦肅兒閉上了眼楮,但嘴角依然掛著笑意。「我知道。」
當秦肅兒再次睜開眼眸時,認出了她在暖翠軒的寢房里,淡淡斜陽灑落,感覺很溫暖,她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蕭凌雪,他坐在床畔,似乎一直在等她醒來。
然而,見到她醒來,他並沒有松口氣的表情,反而咬牙切齒地道︰「看你日後還敢不敢擅自離家出走,若是沒有我,這回你便要以妖女罪名死在牢里了!」
秦肅兒虛弱的笑道︰「死了,或許能回到我的朝代,就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你還說!」蕭凌雪語氣嚴厲,眼底卻有一絲心疼閃過。「你可知道你傷得有多重?若不是吉安和高大夫費神診治了幾個時辰,恐怕你的手就要廢了。」
秦肅兒微微抬手,她的雙手纏滿了白布,想到那夾十指的刑具是古代專有,自然是吉安和高大夫的強項,自己這個現代外科醫師反而不會治療。
「包扎得很完美。」她贊美一番又嘆息道︰「少說要包個十天半個月吧,那我吃飯沐浴怎麼辦?」
「現在才知曉要擔心那些嗎?」蕭凌雪忍不住又責備道︰「你叫人押走時怎麼不頑強抵抗?你不是很有能耐嗎,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境地?讓一個小賤人給整治得體無完膚,你羞是不羞?」
「王爺,我知道錯了,你就不要再念了。」秦肅兒抬手,卻啞然失笑。「如今連要模模你臉都不成了,你以為我心中就不惱嗎?」
蕭凌雪只是當嘴壞,事實上心疼多過于責怪,但他得做做樣子,她才不會很快忘了教訓。
或許正因為她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才會不知天高地厚,她說她生活的家鄉,連皇上都是百姓票選出來的,真正做到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做的事需要讓百姓監督,他認為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她才會養成以為有理便可以走遍天下的習慣,殊不知在大雲朝,乃至整個中原,權勢才是最重要的,而皇權更是至高無上的,否則他如何動得了顧楠一家?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只希望經過這次慘痛的教訓,她能牢牢記住這點,不要再對皇家權勢不以為然,不要再口口聲聲人人平等,不要再讓他提心吊膽,不要再說死了回家鄉的話……
「王妃,白夫人求見。」守的多兒敲了敲門說道。
秦肅兒推了推蕭凌雪。「我見見詠娘,你呢,先出去一會兒,我看你胡碴和熊貓眼都長出來了,肯定是為了照顧我沒好好休息吧?你去沐浴包衣用飯,也睡一會兒,我跟詠娘聊一聊。」
「別聊太久,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蕭凌雪蹙眉叮囑。
有時她月兌口說出他沒听過的「家鄉話」,他一定會仔細問明白是什麼意思,然後記在心里,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不少,比如適才她說的熊貓眼。
秦肅兒一笑。「我知道,況且我現在也沒精神聊太久。」
蕭凌雪出去之後,換倪詠娘進來,一見到肅兒,她的眼淚便掉個不停。「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她真是內疚死了,就是為了替她剖月復取子,秦肅兒才會招來如此禍事,若只是牢獄之災便罷了,偏偏那顧芹心狠手辣,竟將好端端的人整了個半死不活,若是沒有及時找到蕭凌雪,恐怕如今要替秦肅兒收尸了。
「怎麼能怪你?」秦肅兒知道倪詠娘原就是個細膩感性的人,對她的遭遇當然會很自責,為了轉移倪詠娘的注意力,她促狹地笑道,「白大爺嚇到了吧?哈哈,我和凌雪這兩個皇親國戚住在他府里,他這個主人卻被蒙在鼓里,白大爺沒有怪你吧?」
倪詠娘破涕為笑。「何止夫君嚇壞了,整個府邸由上至下都嚇傻了,他們不知自個兒和親王、親王妃同住一個屋檐下,紛紛在想有沒有哪里怠慢了你們,怕會被降罪。」
秦肅兒越想越是莞爾。「本來想低調的,卻反而弄得人盡皆知,這就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肅兒……」倪詠娘頓了頓,終于說道︰「顧昕顧公子已經連續來三日了,求見你和翼親王,也不知是來代妹謝罪還是來求情,不過翼親王直接拒絕見他,還要他往後不準再來。」
「求情?」秦肅兒心里一跳。「難道蕭凌雪對顧芹怎麼了?」
她適才醒來還迷迷糊糊的,竟忘了這件事,照蕭凌雪的怒氣,扭斷顧芹的脖子都有可能。
倪詠娘搖了搖頭。「倒不是翼親王對她怎麼了,而是顧知府自己休了妻子,又和顧芹斷絕了父女關系。」
她將听來的說了一遍,而後嘆道︰「顧夫人的娘室得知她得罪的是皇親國戚,而且還是聖上的親弟,嚇得不敢收留她們母女,而顧知府也不許顧公子接濟母親和妹妹,如今她們母女倆就像是過街老鼠……」
秦肅兒笑了。
不愧是她的小阿飛,十分懂她的思維,讓顧芹坐牢或充為軍妓只會嚇得她魂飛魄散,保不定會嚇死或尋死,但讓她失去千金光環,淪為乞丐,更能叫她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只是,她有些遺憾,她堅信要救人的信條,卻落得如此結局,不免大大顛覆了她的中心思想。
倪詠娘又道︰「原本梁大人堅持要將顧芹法辦,是翼親王阻止的,他說讓她們母女流落街頭更合你的脾胃。」
秦肅兒真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有夫凌雪,夫復何求?
「那顧公子好像還不相信你是翼親王妃,一直在向周圍的人確認。」倪詠娘流水帳般的說道︰「還有啊,我那寡言的小叔子知道你是翼親王妃後,至今未曾開口說一句話,他似乎……似乎十分傾心于你,與那顧公子般,受到很大打擊。」
秦肅兒有些傻眼,白守軒傾心于她?
倪詠娘早料到秦肅兒會無感,她微笑道︰「你眼里只有翼親王一人,自然不會發現別人的感情。」
「這麼說來,我還挺有魅力的嘛!」秦肅兒眼楮都笑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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