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閔天雪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就把寶意寶如叫來要開臉,可沒想到兩人一听卻立刻僵住,旋即跪下磕頭說不敢,閔天雪覺得奇怪,找來在羽院多年的黃嬤嬤問。
黃嬤嬤也嚇一跳,立刻打了寶意跟寶如,嘴巴還罵著「你們這兩死丫頭做了什麼事情。」
閔天雪連忙阻止,開臉呢,在閔九娘的記憶里,丫頭听到這種事不很開心嗎,怎麼這兩丫頭跟黃嬤嬤都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黃嬤嬤,別打了,別打了,這是怎麼了?」
「四少夫人,四爺是不允許丫頭爬床的。」
閔天雪解釋,「這是正正當當開臉, 可不是亂爬床啊。」
寶意跟寶如跟了她半年多,她對這兩人的品性也有所了解,一個是秀才之女,一個是舉人的孫女,若非家道中落也不會賣身為奴,這樣的姑娘去伺候蘇子卿,也不算委屈他。
至于對這兩丫頭來說,肯定是喜事的,蘇子卿年輕俊秀又有功勛,現在沒有嫡長子女,她這主母又好相處,要是能提姨娘,只要生個兒子就一輩子安穩,應該是高興得睡不著的事情啊,怎麼人人都一副要遭殃的樣子。
「四少夫人,四爺打小脾氣倔,不是最好的都不要,所以四爺是連通房都沒有的,四爺總說,以後會自己找個合意的,以前也有丫頭爬床,直接被送往鄉下做工,四爺說了,不管他醒著還是睡著,只要上了他的床,隔天就扔鄉下,四少夫人可千萬別給這兩丫頭開臉,鄉下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在府上吃好喝好十幾年,那地方肯定待不住。」
閔天雪啞然,原來是這樣,可蘇子卿這年紀,正是特別強的時候,真不需要安排一個人嗎,憋出病來怎麼辦?
莫非一一他也不行?
這想法一鑽入腦海,閔天雪就無法阻止的想下去,鎮西將軍蘇定邦生了三個孩子,蘇子遠不能人道, 蘇子正早逝,身體都是不好的,依照常理來說,蘇子卿應該也會有點缺,就是……不舉也有可能。
這樣一想就對了,所以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不要丫頭,在強烈的年紀不要丫頭,因為他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不管古今中外,不能人道對男人來說都是難以啟齒的問題。
她以前在批踢踢看過,有人說,自己很喜歡一個女孩子,兩人是同事,他也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有好感,可是從青春期起就知道自己不行,這樣還能去追求那個女孩嗎?
這個話題她記得爆了,沒有誰對誰錯,只是立場苞想法不同,有人因為無性而離婚,但現在頂思族DINS的認輸也不容小覷,對頂思族來說,Double In come No Sex的生活更美好。
沒有性生活能不能在一起,見仁見智,閔天雪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那字里行間濃得化不開的自卑,他可能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那女同事才會喜歡他,這輩子沒做錯過什麼事情,只不過因為先天的不足, 所以對于感情無法踏出第一步。
因為蘇子卿太高壯,太自信,她沒想過他的身體問題,但他二十歲了連個通房都有,還嚴禁爬床,應該就是跟蘇子遠一樣吧。
閔天雪涌起一股母性的憐愛,蘇子卿真是太可憐了,他對她這麼爽快,又蓋廚房又給銀子,自己也只能盡量報答他了,閔天雪決定在未來三年內,完美扮演一個妒妻,替他掃掉所有的姨娘通房,不讓任何人發現他的秘密。
在鎮西將軍府,他罩著她,她保護他!
又到了閔天雪最待的日子了一一收租。
她一早就收抬妥當,天氣微冷,穿了滾邊琵琶對襟衣裳,外頭一件百蝶舞錦緞披風,預備出門時,卻見蘇子卿一臉自然的走過來問: 「我能一起去嗎?」
自從猜出他的秘密後,閔天雪對他就有種說不出的憐愛,此刻見他想要同行,自然不會拒絕,「當然好,最近天氣變諒,到外頭行走舒服得很,你該多出門的。」
他如果在家,不是在馬場騎馬,就是在靶場射箭,是,他是武將,不能松懈,但他才重傷歸來,偷賴一下,三天練一次也不會有人罵的,此刻見他也想跟著出門,她只有高興。
兩人帶著下人走到角門,看到春花租來的青篷小車,蘇子卿道:「坐我的馬車吧。」
「城西路小,將軍府的馬車太大,怕不好通行。」
馬車實在太小了, 以往四個女人坐著還好,現在加了個高壯的蘇子卿,手長腳長沒地方放,頭都快頂到車頂了,閔天雪見他一臉窘迫,忍不住好笑,好不容易行了一個時辰到富貴酒樓,下了馬車,見他總算舒了一口氣。
「閔老板, 閔老板。」汪掌櫃一看到人,立刻跑出來,熱情無比的說,「還在想著您什麼時候過來呢 ,不是我在說,你氣色越來越好了。
「汪掌櫃客氣。」
「樓上請,樓上請。」
富貴酒樓因為閔天雪的菜譜,現在已經是預約才能進的地方,不過生意人嘛,總會遇到不能得罪人的時候,譬如說遇到王爺,郡主,難不成真的還讓對方等嗎,于是都有一間雅室,以備不時之需。
汪堂櫃恭恭敬敬的說,「閔老板, 這是這個月的抽成帳本,你瞧瞧,沒問題的話這是租金二十兩,這是抽成五十八兩,我還忙著,就不招待你了,待會讓小二上最好的碧螺。」
等汪掌櫃出去,蘇子卿挑起眉,「閔老板? 」這丫頭沒跟人家說她成親了?
「我當初做生意,婆婆不喜,于是不好說我夫家姓蘇,便說自己姓閔,汪掌櫃沒惡意,當然我也沒惡意,我是想著既然三年後要下堂,就不要用蘇家少夫人的名義在外面經商,免得惹麻煩。」
「你是蘇家少夫人,當然可以說夫家姓蘇。」
閔天雪解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三年之約, 我安靜點,低調點,對大家都好嘛。」
「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凡事這麼有主見,不管夫君是誰,後宅多少妾室,都能有辦法應付,怎麼會 想到那個三年之約。」
雖然說,一開始就是因為這樣才惹得他注意。
京城繁華,男風也盛行,他少年時期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喜歡男人,不然怎麼表哥堂哥一個一個收妾室,連二哥身體不好都收了六個,自己卻對女人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真的就是覺得女人就是那樣吧,胭脂太紅,水粉太香,還有功于心計,這些他都倒置口,直到在西疆養傷時,許征跟他回報四少夫人的奇葩行徑,他才第一次覺得女人好像挺有趣的。
面對他的提問,閔天雪是可以說謊帶過的,幾年的職場經驗要應付他綽綽有余,但她不想,內心涌起的母愛已經讓她想成為整個鎮西將軍府最真誠對他的人,于是決定坦承相對,「我是有辦法應付, 但我不想。」
「不想?」
「人生太短了,我想開心些,當然我不是責怪婆婆,婆婆是一品大臣嫡女,又嫁給一品鎮國將軍,生了個一品兒子,要是我也肯定看不上商人之女,這不是她不好我不好,而是先天差異,沒辦法的,有一句話說的好,門當戶對門戶不相對,受到的教養不同,在對事情的看法上就會產生這樣的分歧,在官家眼中, 我的出身低,可我覺得自己又不偷不搶,憑什麼就要讓人看不起,我不想去討好那些人,婆婆不喜歡我, 那我就拿著銀子等三年後過輕松日子。」
「三年後的事情三年後再說,但你現在是蘇四少夫人,還是得跟幾個承租者說清楚比好。」他當然是另有企圖,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蘇四少夫人,她將來想抽身就沒這麼容易,長到二十歲才遇到第一個讓他覺得可以一起過日子的女人,他一定要留下她才行。
「其實這些人知不知道根本沒影響啊,老實說吧,他們只關心租金多貴,肯租就好,根本不在乎鋪子是誰的。」
「可是我在乎啊。」
你在乎什麼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要人知道他不但有妻子,而且生活美滿啊?
這麼一想就對了,蘇子遠從小身體不好,也沒什麼交際,就算蘇家親戚都沒幾個見過他,他無法傳宗接代這件事情只對蘇夫人有影響,對其它人,連作為談資都說不上,可蘇子卿就不同了,一品車騎將軍,
要是身體不好的話,那……很容易八卦滿天飛。
一定是這樣!
閔天雪心軟了,嗷,這可憐的少年,要說出這些話內心一定飽受煎熬吧,要怎麼講得有理有據又不讓人懷疑。
閔天雪內心的愛心指數迅速攀升,很快破表。
這個男人保家為國,堪為英雄,英雄不應該被這種小事所困擾,看她的。
于是,等汪掌櫃再進來時,閔天雪主動說, 「汪掌櫃,以後別叫我閔老板了,這是我丈夫,姓蘇,行四。」
汪掌櫃這人精馬上說,「原來是蘇四爺跟蘇四少夫人, 以後還請兩位多多關照,我啊,打算把隔壁租下來擴店,到時候還請蘇四少夫人再多給幾道菜。」
「沒問題。」
「那我就先謝過一一」汪掌櫃突然一一怔,眼前的男人有著武人精悍體格,雙眼炯炯直神,臉上又有個大疤,蘇家?行四?那不——
汪掌櫃一抖,「恕我斗膽問一句, 莫非是車騎將軍與將軍夫人?」
蘇子卿含笑點頭。
汪掌櫃的老臉一下開出一朵花,「真是車騎將軍? 哎呀,小店今天真是走了大運,迎來我們東瑞國的大英雄,不瞞將軍與夫人,我的兩個兒子今年本在征召名單內的,多謝將軍抓了西夷大皇子,換來邊界平安,兩個兒子現在一個已經成親,一個預定年後要娶媳婦,我最小的表弟在西疆八年,總算可以回家看看舅舅舅母,這都是多謝將軍。」
說完就要跪下,蘇子卿連忙把他扶起,「那是我分內之事, 掌櫃不用客氣。」
「要的,要的,我們在京中的太平日子都是將士在前線浴血換來的,不敢忘啊。」汪掌櫃抹抹淚,想到收到征兵單時,家里老太婆抱著兩兒子痛哭,怕孩子一去不回,沒想到會有喜事傳來,真是天佑東瑞, 「還請將軍跟夫人賞臉,在小店用飯一頓,我回去好跟家人炫耀,今日見到恩人。」
蘇子卿含笑,「掌櫃言重了。」
「不言重不言重,我們家里可立著蘇將軍的長生牌位,今日能看到恩人,是三生有幸。」
一旁,閔天雪覺得好不可思議,知道他阻止了戰爭,保住西疆和平,這跟看到因為他而改變命運的人 ,感覺完全不同,戰爭總是會損失很多生命,古代醫療也不發達,家中男丁被征兵大概就要有心理準備, 以前她雖然知道這樣的事卻沒有太多感觸,現在看到汪掌櫃,才知道送孩子上戰場是怎樣的痛, 而蘇子卿所作所為真正代表的意義。
和汪掌櫃也相識半年了,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激動,又哭又笑還要下跪,居然還立了長生牌位,蘇子卿居然有這種聲望?
感覺有點樂,有點與有榮焉。
蘇夫人說,蘇子卿如果不收許詩雅就不給他辦接風宴,閔天雪覺得很好,但蘇家宗親卻很有意見——父子皆一品,這多大殊榮,當然要炫耀得人盡皆知才行啊。
于是宗親們要蘇夫人操辦宴會,但蘇夫人這次鐵了心,推說天氣入秋得了風寒,人不舒服,閔天雪別說辦理宴會,她連出店都還在學,是要怎麼主辦宴會,宴會學問多,光是座位安排就是學問,萬一沒安排好,丟的不是閔天雪的臉,而是蘇子卿的臉。
蘇氏宗親無法,于是最後決定由左武衛將軍府辦理宴會,蘇子威跟蘇子卿是堂兄弟,哥哥替弟弟接風也說得過去。
于是, 寒露那日,蘇子卿與閔天雪打扮妥當後上了馬車, 朝左武衛將軍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