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現任皇帝趙博 還是太子的時候,與自己宮中的宮女有了私情,且對方懷了身孕,當時的皇後擔心皇上知道後會認為太子失德,便將那名宮女送出宮去,那名宮女便是崔雨澤的母親崔氏。
時日一久,皇帝忘了這回事,說來宮女身分粗鄙,因此他從沒想過要認崔雨澤這個公主,要不是這回在在萬般為難之際周皇後提醒了,他也不會想起這個被他遺棄在民間的女兒。
于是他立刻派了親信于良尋回女兒,于良在送回崔雨澤之前已先行送了消息回來,說宮女崔氏已被害身亡,如今只余公主一人,這更讓他松了口氣,如此沒了牽掛,去了元紇又是堂堂的王子妃,這女兒與其在岳陽吃苦過日子,肯定會選擇這條和親之路。
崔雨澤換上了一身華服前去晉見皇帝,或許是天生的尊貴血緣,她的態度從容不迫,一點也不像是個初次進宮的老百姓。
但她的容貌……
皇帝看了大皺眉頭,他雖然從未親眼見過,但八年前于良回報她們母女去了岳陽時,他記得于良曾說公主是一名容貌秀麗的女娃,怎麼長大後成了這副模樣?
「妳就是雨澤?」
「民女崔雨澤。」
「妳竟敢改姓,我趙氏子嗣怎能從母姓!」
崔雨澤根本懶得與這位九五之尊爭辯,若非他是皇上,就憑他遺棄她及母親,她連與他說話都不願。
但為了替母親申冤,她可不能掉了腦袋,只得虛與委蛇,「這天下都是皇上的,若皇上想,民女改姓便是。」于是她又重新向皇上行了禮,「民女趙雨澤,參見皇上。」
皇帝氣得吹胡子瞪眼,只差沒喝令把她拖下去掌嘴,但想到昨日嘉德公主一听到元紇國要求和親,听說元紇國的男子生得剽悍魁梧,而且個性粗莽暴虐,當下就尋死覓活的,為了女兒的性命,也為了留下景昊,他需要趙雨澤。
一旁的宋丞相一見到趙雨澤便深深皺起眉頭,將容貌生得這般丑陋的公主送去和親,會不會反被元紇追究?
「朕要妳回來是來當公主的,妳怎麼這麼不甘不願?」
趙雨澤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分,但從不奢望當什麼公主,「十八年來,民女看皇上也不缺一名公主,如今突然召民女入宮,怕是遇到了什麼事,皇上需要一名公主,這才想到了民女吧。」
宋丞相這回倒是意外了,望向趙雨澤的眼神多了幾分贊賞。
皇帝被說得無語,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怎、怎麼不是好事?是元紇國要求一名朕親生的公主和親,妳可知這是多大的榮寵?到了元紇國,妳會成為儲君的王子妃,來日妳便是元紇國的王後了。」
原來如此……趙雨澤淒苦一笑,若真是這麼大的榮寵,嘉德公主怎會不要?元紇男子是什麼樣的,養在深宮的嘉德公主都知道,她這個民間的公主又怎會不知?
雖然她從沒奢望皇上接她回來,會是不舍她再繼續過苦日子,想與她共享天倫之樂,但她也沒想過竟是為了代替妹妹去和親這麼不堪的原因。
她是個替代品,若不是有了這個價值,就算被丟在荒郊野外發爛生瘡也沒人會管她。
「王後這個身分民女愧不敢當,還是留給嘉德公主吧。」
「妳—難道妳想抗旨?!」皇帝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氣惱地質問。
見狀,趙雨澤反而壯起了膽子,皇上會惱羞成怒,想必是沒有更好的方法,急了,那麼她要讓自己的價值不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替代品。
「民女是不敢搶了嘉德公主的風采,這樣的好事也只有她那樣的天之驕女才有資格接受。」
「趙雨澤,妳不怕朕摘了妳的腦袋?!」
「民女不怕,民女在人世間了無牽掛。」
「妳明知道嘉德公主不肯,拿喬了是吧?」
終于說出真話了,趙雨澤就是想看皇帝束手無策的模樣。「明明就是一件壞事,還要說得像給了我多大的恩惠,我才覺得皇上虛偽呢。」
「趙雨澤,妳當真放肆!」
「放肆又如何?皇上不是想砍我的頭嗎,我怎能不趁機多說一些話。還是皇上想要我到了陰間再向閻羅王告狀?」
「朕是天子。」
「天子又如何?我死都不怕,還怕天子?」
「妳……」皇帝氣得按住心口,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跌坐在龍椅上。
「皇上,讓微臣來與公主說說吧。」
皇帝氣得無法說話,揮了揮手由宋丞相去,宋丞相這才轉了個身,走到趙雨澤面前。
一看對方那雙精明的眼,趙雨澤便知道這人不好糊弄。
「公主,沒人不想要腦袋的,事實上,這事對金枝玉葉的嘉德公主來說的確不是好事,但對公主可就不同了,公主今年十八卻還待字閨中,不就是因為……覓不到好夫婿?」
「怎麼,這位大人是覺得我長得太丑,才會十八了還嫁不出去?」
「倒也不是,但公主的確還未有婚配,不是嗎?」
「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一定得挑個外族人來嫁吧。」
「世人對元紇男子多有偏見—」
「我對元紇男子沒有偏見,我只是不想白白如了皇上的願。」
宋丞相從她的話中听出了轉機,露出了明白的笑容,「公主若在前往元紇和親之前有什麼心願,不妨說出來,微臣想……皇上應該會斟酌再三,定不會讓公主失望。」
听到這里,皇帝也燃起了希望,她是要錢還是要身分?這些都好辦。「趙雨澤,妳若肯去和親,朕立刻封妳為嘉懿公主,比照嫡出的公主贈妳豐厚的嫁妝,讓妳到元紇也風風光光。」
听到皇帝願意談條件,趙雨澤也算初步如了願,語氣恢復原本的恭順,「這些本就是皇上要準備的,不是嗎?兩國聯姻,場面小了失的是皇上的面子,不是我的面子,我自幼粗鄙,能有一牛車的嫁妝就覺得很風光了。」
「那妳到底想要什麼,不要多說廢話了,提出妳的條件吧!」
「我的母親死于非命,我要查出凶手是何人。」
「這簡單,妳嫁去元紇之後,朕立刻讓人徹查,要朕把這殺人凶手送到元紇讓妳處置也可以。」
「皇上當我是傻妞嗎?若是皇上到時說話不算話,那我找誰討公道去?我要找到了凶手才肯嫁。」
「妳不信朕,朕還不信妳呢,要是找到了凶手妳卻不嫁呢?要砍了妳也沒用,妳剛剛才說了妳不怕死。」
「皇上可以不信我,不過皇上說對了一點,我不怕死。」
趙雨澤不怕死,但皇帝可怕極了嘉德公主死。為了不讓趙雨澤刁難,他是可以直接把景昊送回去,但事到如今他也倔了,他就是不甘願。
「好,朕讓人徹查便是。」
「皇上可要小心,那個岳陽縣令是個貪贓枉法的,要等他查出來,皇上可能只等得到元紇見不到和親公主,以皇上破壞和平條約這個理由,大舉率兵來犯的結果。」
皇帝已經看過景昊的奏章,也早決定了依景昊的奏請來辦,「這妳放心,朕已經知道了岳陽的事,朕會讓刑部侍郎親辦此事。」
刑部侍郎?指的就是景昊吧。到現在趙雨澤只要想到景昊無情的拒絕就還有氣,她不認為景昊會認真查明此案,她已經不相信任何官員了,如今她只相信自己。
「皇上,我不要刑部侍郎,請皇上給我官職,由我自己查案,不如……先把岳陽縣令撒了職,讓我當岳陽縣令吧。」
「荒唐!憑妳也想當縣令?」
「我可以當嘉懿公主,可以當元紇國的王子妃,來日可以當元紇國的王後,卻當不得一個小小的七品岳陽縣令?」
這是歪理,但皇帝一時無法反駁。
是宋丞相為皇帝接了話,「公主,要當官須有才德,所以才有科舉制度,且不說公主沒參加科試無法當官,公主畢竟是女兒身,如何當官?」
「大人是第一次見到我,又怎知我無才無德?再說,科試過與不過,還不是只要皇上朱筆一圈,至于我的女兒身……女扮男裝便成。」
「荒唐,成何體統!」皇帝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皇上,讓我親查此案,才能確保此案以最快的速度結案,其他的官員認為事不關己,定無法認真看待。」
「這種荒唐事若是讓百官知道了,誰還能服這個律法?即便是個地方官,都要有完整的戶籍及來歷,為了讓妳當官,必須為妳假造一個完整的戶籍妳可知道?更何況妳才多大年紀,能當官嗎?」
「戶籍這事有何難,我還不是輕易的在八年前就改姓崔。你是皇上,要假造一個身分還不簡單嗎?至于年紀,戶籍都可假造了,年紀又有何不可?」
「妳在岳陽的戶籍已改為崔雨澤?」
「岳陽的戶政查不到我的戶籍,因為家鄉遭了水患,名冊全毀在大水里了,當時的難民很多,岳陽戶政便宜行事,便為我入了戶,名為崔雨澤。」
皇帝真不知該氣那地方官員瀆職,還是氣她假造身分,總之就是不想如了她的願,「就算我為妳假造一個身分,妳久居岳陽縣,總有街坊鄰居認識妳,就這容貌,別說女扮男裝,扮成鬼也會被認出來。」
這下倒是明著說她丑了?趙雨澤不是想證明什麼,是因為知道唯有這麼做才能讓皇帝改變心意,于是她跟皇帝打賭,「如果我說,我可以用一盆水、一條巾帕就能讓人認不出來,皇上是否願意答應我?」
「朕知道妳母親善于化妝,因此從前在宮里很得後宮妃嬪寵愛,可就算妳承襲了妳母親的技術,憑妳那張臉,也只是把十分難看化成普通難看而已,還能把妳換了一個人嗎?」
「我只問皇上,敢不敢賭?」
宋丞相見趙雨澤胸有成竹,正想阻止皇帝,但還來不及開口,皇帝便直截了當的道︰「賭就賭,君無戲言,妳若能換張臉,別說岳陽縣令,妳要當刑部尚書,朕都答應!」
「好,那麼請皇上讓人送上水與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