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韋人被送進了醫院，當日晚上，小開的父母帶著和解的意思來了。
當時曹又之不在場，後來知道方韋人竟只拿了醫藥費，然後所謂的精神賠償費竟是因為他三天無法去上班，請他們賠給餐廳的人事費用，她簡直要爆炸了。
「你這個笨蛋！」曹又之激動的掐著他的脖子用力搖晃，還是一旁的護理師連忙阻止下來的。「他把你打成這樣，你竟然只拿這麼一點錢？」
而且還表示不會計較，這不就代表那個小開既侮辱了她，還打了他，卻無事全身而退？
曹又之忍不下這口氣。
方韋人不懂自己哪里錯了。
「我只拿該拿的錢。」他如此說道。
有句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既然「家犬」如此愚蠢，曹又之只好自己出馬幫他討公道，更何況她也有受到小開的人身侮辱，至少要了一百萬才肯罷休，而且不準小開再出現在她眼前。
這樣的她，也因此受到小開父母的非議，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但是方韋人不肯要這筆精神賠償金，他覺得自己的傷並沒有那麼嚴重，故結清了醫藥費，跟後續的傷藥費用，其他的全部捐出去了，而且還是用小開的名義，她簡直要吐血了。
真是個爛好人。
方韋人傷好沒多久，暑假就結束了，他回台南前特地過來餐廳道別，但曹又之因為氣他把錢都捐出去，沒有用在自己身上一事，而賭氣不想跟他講話。
她費盡心思去拿到的錢耶！
被不屑一顧是怎樣？
而且他的作法好像變成她是貪心的壞人了。
方韋人知道她在生氣，但也不知道她在氣什麼，他堆著笑臉去跟她說話，但她理都不理他，別說正眼了，連正臉都不讓他看，端著張嘟著不滿小嘴的側顏給他。
老實的方韋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站在她身後，跟她道歉，她遲遲不肯回過身，得不到諒解的他也只能帶著悲愁、失落的情緒黯然轉身。
「你干嘛這樣對他啦！」看不過眼的經理忍不住念了曹又之，「他替你挨打，你還一直給他臭臉看。」
「他不識好歹啦！」曹又之怎麼想怎麼氣，重話忍不住出口了，「而且我又沒叫他替我挨打，是他多管閑事的。真要是個男人應該回擊才對啊，一直被打多愚蠢！」
她的批評一字不漏的進了方韋人的耳。
如果他中用點，應該是直接搶下小開手中的安全帽，讓他沒有攻擊他的機會。
但在那當下，他一根筋的腦子只想著要保護曹又之的安全，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又不想得罪小開，怕兩個人將來還會復合，而且小開的家人也是餐廳的常客，所謂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故選擇了那樣的舉動，但那看起來一點都不英勇帥氣，他清楚。
他只是選擇了當下他覺得最好的處理方式，若再來一次，他應該還會是這麼選擇，包括賠償金的處理方式。
但曹又之並不以為然，他也沒有解釋的機會，只好暗自吞下了苦楚。
一旁的同事見狀連忙拍肩想安慰他，他搖了搖頭，要同事別擔心的笑了笑，推開餐廳大門。
「人家听到了啦！」抱不平的同事沒好氣道。
再怎麼說，人家可是保護她全身上下毫發無損，自己被安全帽Ｋ到差點腦震蕩耶，怎麼說得出這麼絕情的難听話啊？
話出口就後悔的曹又之咬著下唇，眼角掃著方韋人離去的背影，依然倔強的逞強道︰「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可在那之後的數天，曹又之一直因為懊悔而輾轉難眠，連去了學校都一臉郁郁寡歡。
平常總是開朗樂觀，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的曹又之竟然會心情不豫，她的好閨密紛紛詢問她到底怎麼了？
曹又之將始末說了一遍。
曹又之所就讀的學校，是可從小學一直直升到大學的貴族女子學校，她跟閨密的情誼也是從小學就開始，彼此認識超過十年時間了，幾乎都是無話不談，這件事她也征求了三人的意見。
「你太過分了，這樣傷人的話也說得出來喔？」個性比較正直的徐子夏第一個表示不予苟同。
「愛犬不听話，叫他去牆角罰站就好啦，干嘛這樣罵他。」林亞媛不改愛開玩笑的本性。
方韋人來餐廳實習的時候，三人還滿常從她口中听到他的事情，曹又之形容他跟家犬一樣忠心，所以林亞媛也一直「家犬」、「愛犬」的昵稱方韋人。
「我就是生氣啊，我費盡心思幫他要賠償費耶，結果他不僅捐出去，還用那個混帳男人的名義捐，干嘛不用我的名字捐，要添福報也該是幫我添啊！」只要提到這一點，曹又之就忍不住動氣。
「要不要打個電話跟他道歉？」謝雨軒提議。
「我才不要！」曹又之雙臂環胸，別開頭去。「這樣他會以為他沒有做錯！」
另外三人面面相覷。
「你就是氣他沒有收下你的好意，對吧？」林亞媛歪頭看著一臉怒容的曹又之。
「當然啊！」曹又之怒道，「我一個高一生去跟三個大人要一百萬，費了我多大功夫，那個混蛋竟然一毛錢都沒留給自己！」
她怎麼可能是覺得他不中用呢，被保護的當下她覺得他帥炸了，但她不明白怎麼有人可以這麼善良，都不替自己想，毫無貪婪之氣，相比之下，反而好像她很狡猾、奸詐。
小開說她跟方韋人在一起是貶低自己，她才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人家純潔無垢的心地！
徐子夏表示明白的摟她的左肩，林亞媛摟她的右肩，謝雨軒只好握她的小手。
「不是說他畢業後會來你們公司上班嗎？不然就到時再對他好一點羅。」徐子夏提議道。
「或者以身相許。」林亞媛賊兮兮地笑。
「以身相許你個頭啦！」曹又之捶打了林亞媛一記。
「奴家受相公相救之恩，無以回報，只好以身相許。」林亞媛不懂見好就收的捏著嗓子唱起大戲來了。
「林亞媛，你欠扁啊！」曹又之追著林亞媛，滿教室追打起來。
最後，她接受了徐子夏的提議，決定等他畢業來公司上班時，一定會對他更加好，譬如從顧家的愛犬變成寵物那類的。
可是方韋人畢業之後就直接去當兵了，當完大頭兵，他也沒有進入曹氏集團就職，而是去了他家附近的一家早餐店上班。
這是一直跟他保持聯系的店經理說的。
曹又之知道這事很是驚訝，「他去早餐店上班？這不是太浪費他的才能了嗎？」
店經理看著她，帶著故意的意思道︰「我猜他是不敢來吧。」
「他之前都敢來實習了，為什麼會不敢來上班？」曹又之不明所以。
又不是說實習的時候有誰虐待、欺負他了。
「還沒正式進公司就被董事長的女兒、未來的老板討厭，誰還敢進來啊。」
店經理很是故意的聳了下肩。
曹又之登時被堵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我又沒討厭他！」她強辯，「是誰造謠生事？」
「誰知道。」店經理再聳了下肩。
方韋人是個難得的人才，曹董早有耳聞，他曾實習過的兩家店都搶著要，偏偏他因為寶貝女兒的關系，拒絕了就職邀約。
曹董心系著他擴充的事業版圖，這樣的人才有必要延攬，故他決定去找女兒談談。
沒想到敲門入房，卻看到女兒在整理行李。
「你要去哪？」
「我要去南部旅游。」曹又之一臉正經道。
「你不是不喜歡在大熱天去南部？」曹董納悶。
八月的南部氣溫如火烤，怕熱的曹又之一向只往涼爽的地方跑。
「學生也沒什麼好選擇的，而且我現在都升高三了，明年要出國讀書，能在台灣玩也只能趁現在了。」
曹董微眯著眼，看著女兒往旁瞟的心虛眼神，倏忽明白了。
「那好好玩，」曹董笑容中帶著一絲絲看戲的意思，「要找人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了，我都這麼大了。」她一向獨立，不需要有人跟前跟後保護。
「該不會是要跟你男朋友一起去吧？」曹董端起嚴肅的臉，「可不要隨便亂來。」
「爸，不是啦。」曹又之撇了下嘴，「而且那一個前兩天分手了。」
「為什麼分手？」曹董傻眼。
女兒換男朋友的速度怎麼越來越快，最近有交往超過三個月的嗎？
「不好就分手啦，難不成還留著當標本喔？」察覺不對當然要趕快抽身。
「那這一個是為什麼分手的？」
「脾氣不好。」
「怎樣的不好？」曹董好奇的問。
「上次我們去吃飯，服務生只是不小心送錯餐，就對人家破口大罵。我們家也是做餐飲服務業的，我最討厭看到對服務生不尊重的，當然就分手啦。」見微知著，一點小事就這樣大動肝火，生活上會好相處才有鬼。
「這好像也沒錯。」曹董深感同意的點頭。
「是吧？」曹又之朝父親挑了挑眉，有些得意驕傲的，「男朋友要仔細挑、仔細選，這是爸你說的啊。」
「但你怎麼一點都沒分手的傷心感啊？」完全看不出來才剛失戀啊。
「是我甩他的，要傷心的人應該是他不是我吧？」爸搞錯了吧？
「……」這要說女兒無情嗎？在她臉上完全看不到一段戀情結束的難過、惆悵。「你真的喜歡過他嗎？」
曹又之想了下，「應該有吧。」很不確定的口吻。「只是可能沒到很喜歡？」
「沒有很喜歡干嘛跟他交往？」竟然還用不確定的語氣？
「要交往過才知道適不適合啊，交往前的表現常是不準的。」她理所當然道，「我只是給他機會表現自己而已。」
曹董不由得懷疑，會不會女兒從小男朋友不斷，結果最後卻是嫁不出去的那個？
這世上有能得她真心喜愛的完美男人嗎？
「那不然你是跟閨蜜一起去？」
「對啦對啦！」曹又之十分敷衍地將父親推出房間，「我還要整理行李，爸，你先出去啦！」
「好啦。」既然女兒已經做出合他心意的決定，他也就識相的不說破。
能讓他想要的人才回心轉意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