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曹氏集團在台南有分店，但是曹又之堅持要他到北部的總店上班，不管是義式料理、鍋物、餐酒館……選哪個都好，就是只準選擇台北的總店。
其實不用她堅持，方韋人的意思也是要回去台北上班的，他最後選擇了曾經去實習過的義式料理總店。
對于曹又之有能耐把方韋人請回來，店經理是一點都不驚訝的，方韋人暗戀曹又之根本不是什麼秘密，那純樸的小子太好懂了，可惜就是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曹又之男朋友換過一個又一個，就是從沒落到方韋人頭上過。
而方韋人自己也很認分，從不曾奢望過。
不過店經理私心倒是認為，曹又之沒挑上他也好，畢竟她的男朋友交往時間都短，方韋人那楞小子若是跟她在一起三個月後被甩掉，肯定打死也不回曹氏了，白痴才會鼓勵他跟大小姐談戀愛，平白折損一個人才。
對于外縣市的員工或實習學生，公司有提供宿舍，不過有些簡陋，是一間四坪大小的雅房，放了基本家具就把空間塞滿了。
宿舍一共有兩層樓，男女分開，一層樓有十間這樣的雅房，共享浴室三間，是木板隔成的淋浴間，廁所同樣也是三間。
正式員工都是把這里當成暫時的居所，存夠錢就會搬出去租賃較為舒適的環境。
方韋人的房間門牌號碼是M01，M代表male，女生宿舍則是F開頭，代表female，他當初實習時，也都是住在這一間。
這間離浴室、廁所最遠，好處就是比較安靜，不會受到水聲干擾，方韋人喜歡靜謐一點的空間，所以他很高興每次來公司宿舍住時，這間都剛好沒人居住。
真是令人懷念啊。
隔了兩年再回來，方韋人看著那熟悉的號碼，微微笑了起來。
他已經先去餐廳露過面了，熟悉的同事看到他，不是歡迎他的來到，而是一開口就猛虧店經理面子不夠，大廚太落漆，只有大小姐有這個分量，一次就把人「勾」回來了。
方韋人紅著臉任由那些人調侃個爽，他們說的的確是事實，他能有什麼理由反駁，他這個人一直都很老實，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傻笑。
但是想到她在早餐店的那句「我很想你」，他就覺得一切都值得，就算被譏笑到老也心甘情願。
他可以因為這句話，為曹又之肝腦涂地。
「這門看起來不太牢靠啊……」身旁突然傳來喟嘆似的嬌嗓。
「大、大小姐！」駭了一跳的方韋人手上行李落了地，差點就砸上自己的腳尖。
「你行李只有這些嗎？」曹又之低頭望著離他的腳尖僅有一公分距離的行李袋。
這樣的空間大概只能裝她一日游的用品而已。
「公、公司有制服，不太需要帶什麼衣服，里頭就一些日常用品跟幾套換洗衣物。」他還是不改跟她說話就結巴的本性。
老家在台南，他時不時放假就會回去，有必要再帶過來就好，若是比較急著要用的，就直接花錢買，或是請目前就讀大學的弟弟幫他寄上來。
「喔。」曹又之應了聲，听起來對他的行李實際上裝了啥東西，不太有興趣。「還不進去嗎？」
「喔，要！」方韋人連忙拿出鑰匙開了門。
空房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固定有清潔阿姨打掃，所以里頭還算整潔，方韋人先開啟了唯一一扇小窗，讓空氣流通，再把行李袋放在長約六十公分的小書桌上，但沒有馬上整理行李。
畢竟里頭還放了一些內衣內褲，他怎麼好意思讓大小姐看到男人的「髒東西」呢。
曹又之對他來說，大概就像是天山雪蓮那樣清雅高遠的存在吧。
「大、大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呢？」
從未曾兩人單獨待在一個局促的小空間，方韋人的心髒頓時跳得好激烈，手足無措起來，仍是像以往一樣，一開口就結巴。
「來看看你的房間啊。」曹又之左右張望，「還真小間。」接著又坐在彈簧床上跳了跳，「床也有點硬。」
「不會，這樣很舒適了。台北租房子很貴，公司的宿舍一個月只要五百的水電費，真的很便宜。」
「沒有冷氣耶。」
「我在台南待慣了，沒有冷氣也OK的。」
「可是我覺得很熱。」曹又之以手搧了搧已布了薄汗的頸子。
「我馬上開電風扇。」
方韋人立刻拿出放在角落的電風扇，還直接用自己身上的衣服擦干淨網上的灰塵，才插上電源，打開開關。
「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曹又之突問。
「女、女朋友嗎？」方韋人的膚色開始由鎖骨處一路往上紅起，直泛到耳根。「有……」
「有？還在？」曹又之微挑起單眉。
她是不是看起來不太高興？
方韋人覺得她的面色好像不太好看，但卻想不出他回應的話中，說錯了啥讓她不開心了。
「已經分手了。」
秀氣的單眉落回原來的位置，上身微微前傾，「什麼時候的事？」
現在怎麼好像恢復平常了？
方韋人更是納悶了。
他分手的事情讓她開心？
不是啊，他有沒有跟女朋友分手應該不會影響到她的情緒，肯定是他想太多了吧？
「高中的時候。」方韋人老實的回答。
「同學？」
「附近國中的女生……」
「什麼？」曹又之瞠大眼，「你跟國中女生交往？」
難怪他當初會暗戀上讀國中的她，他該不會性好蘿莉跟少女吧？
「不是的，我們其實認識很久了，她就住在我家後面的巷子里，我們交往很純潔，什麼事都沒做。」方韋人慌忙解釋。
「沒有接吻？」
「親……親臉頰算不算？」
「你還是處男喔？」曹又之語出驚人。
這下，方韋人整張臉都通紅了，默默的點了頭。
「大學交往的女朋友也都沒做過？」
對于跟一個高三的女學生提到這方面隱私的事情，局促不安的方韋人只覺得冷汗一滴一滴的落，怎麼抹都抹不干。
「大學……沒交過女朋友。」
「為什麼？我看你長得也不錯啊，個子又高，不可能沒女生喜歡吧？」曹又之抬起雙腳放在床架突起的邊緣，肘靠著膝蓋，撐著粉頰，滿臉好奇。
方韋人傻笑。
他總不能坦白告知，他第一眼就對曹又之一見鐘情，其他的女孩子一個也看不上眼吧？
「你該不會是因為喜歡我的關系，所以沒辦法喜歡別的女孩？」
她的直白讓方韋人越發窘迫。
他完完全全被她看穿了。
「你這樣子，會當一輩子處男喔。」
方韋人心口一震，倏地明白曹又之為什麼會這麼唐突的開啟此話題。
她是在告訴他，她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叫他死了這條心的意思。
臉上的紅暈迅速退得一干二淨，甚至看起來還有點蒼白。
「大小姐不用擔心，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暗戀她是他的自由，誰都不能剝奪的。
曹又之看著眼前這名痴心的大男孩，想想從升大二那年的暑假算起，都幾年了？
四年多了吧？
這四年多他一直維持著暗戀，但也沒給她帶來任何困擾。
他是她最忠心的忠犬，卻不是最听話的，表面看來，他忠厚老實，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但他其實很有自己的主見跟想法，意見相左時，他會低聲下氣的道歉，卻不會改變決定，固執得讓人跳腳。
她相信，當年一百萬那件事，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捐出去，因為他不會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但為何不直接還給小開呢？大概也是因為怕她會生氣吧，
不然就是給家境富有的小開一個警惕，讓小開知道地球不是繞著他轉的。
「就算我告訴你，去喜歡別的女孩子，你也不會去的吧？」
「對不起。」
怕是自己的暗戀造成她的困擾了，故他第一時間就連忙道歉，畢竟餐廳里的同事都會拿這件事樂此不疲的開玩笑，也許也給曹又之帶來了一些困擾與不便。
「跟我道歉干嘛？」
「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那些什麼跟蹤、騷擾的事他都不會做的，他只要能速速看著她就好。
「你知道這兩年多來，我交過了七個男朋友喔。」縴細的指頭攤開來。
「大小姐這麼聰慧漂亮，肯定很多男生追的，而且每一個條件都很優質。」
他實習的時候就見過三個了，條件一個比一個優，是平凡的他難以望其項背的。
「就算再優質，也是一個個都撐不過三個月就分手了。」
雖然她也曾懷疑過會不會是自己太挑剔了，可是無法忍受就是沒辦法，她一點都不想勉強自己。
「那一定是他們有什麼讓人難以忍受的缺點。」反正曹又之一定是對的！
「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你覺得撐得過三個月嗎？」
方韋人有些茫然地看著那質問的眼神。
他思考了一會兒，搖頭。
「你覺得撐不過三個月？」虧她還對他有所期待。
「我們不會在一起的。」
「為什麼？」
他暗戀她這麼久，難道都沒想過要跟她相戀？
「這世上不會有如果的。」方韋人朝她微微一笑，眉眼中沒有任何落寞或不滿。
這種假設性的如果代表不會發生，只是更讓人喟嘆罷了。
他從不奢望自己成為曹又之的男朋友，只要能默默地守護著她，就心滿意足了。
曹又之站起身，靠近了他。
「大小姐？」
就在他的詫異目光中，曹又之彎腰貼向了他的唇。
「收下你的初吻了。」
方韋人吃驚瞠目。
他剛才……被吻了？
「這世上還是有如果的。」她甜甜一笑。
通常廚房里的員工，除非有相關的經驗，要不然都是從助理打雜的做起，方韋人也不例外，不過主廚也說過，因為他離開西餐業也有一段時間了，先讓他相熟一下，很快就會把他升到三廚去的。
方韋人倒是不以為意，廚房的規矩本來就很嚴苛，他願意一步一步、穩扎穩打，不求一下子就飛天。
他就是這樣的老實才得主廚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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