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日，方韋人與曹又之在一塊兒一事，自然成了總店最為熱烈的八卦話題。
方韋人被同事纏問很久，但他一貫以傻笑帶過，沒有正面回答任何一個問題。
下午空班時間，主廚將方韋人叫進了辦公室。
他臉色沉重的坐在方韋人對面，詢問他跟曹又之在一起多久了。
方韋人幾乎沒有思索就回答，「一百二十六天。」
「……」算得這麼準確？「一百二十六天……所以你們在一起超過三個月了？」主廚很是訝異。
「嗯。」方韋人點了下頭。
「竟然超過三個月了……」主廚很是不敢置信的拿筆計算，再確定了一次。
「還超過四個月了……」
「主廚，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猜應該跟曹又之有關，只是不曉得是哪方面的。
「那個……」主廚有些坐立難安的轉著筆，「如果……我是說假設，你跟大小姐分手的話，你要怎麼辦？」
「我不會跟她分手。」方韋人堅定的道。
「我是說假設。」
「我不會跟她分手。」方韋人語氣更為堅定，不容置喙。
主廚楞了楞，才發現自己問錯方式了。
「我是說，假設如果大小姐跟你分手的話，你要怎麼辦？」
這次總算問對的主廚瞧見方韋人的面色黯淡了下來。
「你會怎麼辦？」主廚的語氣多了份小心。「會辭職嗎？」
方韋人垂眸思索了一下，「不會。」
主廚大松了口氣。
「只要她不是因為討厭我而分手的話，我不會辭職。」
「……」這個痴心的小老弟啊。「那……」廚房內的事情，主廚言無罣礙，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要說到感情事，他就詞窮了，「那你就努力不要讓大小姐討厭你，」主廚用力拍他的肩，「知道嗎？絕對不要讓她討厭你，我還希望你做我的接班人。」
主廚鼓勵的笑了笑，走出辦公室抽煙。
主廚以為他的話起到鼓動的效果，畢竟他都把「接班人」這三個字說出來了，但他萬萬沒想到方韋人听話的重點卻不在此。
主廚的意思是他跟大小姐一定會分手嗎？
方韋人怔怔坐在椅上發著呆。
沒有人看好他們兩個啊……
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沒自信能跟曹又之一路順遂的走下去。
畢竟他們的家世背景差別太大了。
這種既成的事實，抱怨什麼的都是浪費時間，他能做的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讓自己能配得上她。
就好像他練出來的強健肌肉跟孔武有力的身材，若有誰敢欺負曹又之，這次他一定可以打得對方滿地找牙，不會再被說沒用了。
所以，他的努力目標就是成為曹氏的餐飲版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一塊，這樣他就可以挺起胸膛，大聲的告訴眾人——
我是曹又之的男朋友！
那天，曹又之沒有出現在餐廳里，她是又過了兩天才在接近打烊時過來看一下情況。
店經理將這個月的帳簿交給她，她在最靠近出餐處的兩人小圓桌坐下，一筆一筆仔細看過。
她已經開始學習看帳本，掌握各家店的盈虧情況，做出分析報告，總公司開會時，有一個位子是留給她的，等她大學畢業就會直接進入管理階層，預估是從區經理做起。
她的企圖很明顯，從國小就已經在直營店走動，從店經理到掃地阿姨都知道她是曹氏集團的繼承者，反而是她今年十歲的弟弟曹凱棠比較像個一般年齡的小朋友，每天都在吃喝玩樂，成績也是不上不下的。
「大小姐。」服務生曾莉閔端了一杯去冰微糖紅茶過來，放在曹又之桌上的空位。「你的紅茶。」
「謝謝。」曹又之抬起頭笑道。
曾莉閔左右看了一下，因為再十分鐘就要打烊了，目前僅剩下幾桌客人，其余的空桌都已經整理干淨，服務生們等著剩下的客人離開就可以清潔整理好下班回家了，也因此，好幾名沒事做的服務生站在角落，眼楮望著客人，看似隨時準備服務，其實正在發射「快吃完快回家」的電波。
這時候找大小姐聊一下天應該不會被罵，于是她就大膽的開口了。
「大小姐，听說你跟韋人在一起，是真的嗎？」
「是啊。」
「不好意思，如果我有說錯的地方請原諒我，我只是很好奇，大小姐以前交往的男朋友都是那種家世優異，外型出眾的男生，這次怎麼對象會跟以前差那麼多呢？」
曾莉閔在這家餐廳也當了快兩年的服務生了，同時身領台身分，是資深的服務員，故對于曹又之的情史算滿清楚。
「那些人也就是家世優異，外型出眾的優點而已。」曹又之淡道。
「大小姐的意思是……？」
「的確，」曹又之托著腮道，「韋人跟我之前的男朋友是差很多，就是因為我之前都交往那些條件優質的公子哥，所以這次我想試試看完全不一樣的男生來交往，譬如對我一往情深的、唯我馬首是瞻的、不會隨意發脾氣的。」她微微一笑。
方韋人拿著不小心錯送到後方廚房清洗的調味盤，正要跨出出餐區，走到吧台時赫然听見了曹又之的回應，猛然頓了腳。
曾莉閔抬眸，就看到隱匿在暗處的方韋人。
「大小姐的意思是吃膩了大餐，所以換換清粥小菜？」
曹又之聞言，忍俊不住笑了，銀鈴般的笑聲充斥整間餐廳，吸引他人好奇的目光。
「你會這樣解讀也沒錯啦。」
曾莉閔看著方韋人退回去廚房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勾起。
「那大小姐覺得這道清粥……」
「但我沒說我心里這麼想。」曹又之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現在不該是你打混的時間吧？」
「呃，對不起。」曾莉閔連忙抱著托盤退開去。
曾莉閔回到吧台，望向空無一人的出餐走道，暗自竊喜。
不管在誰眼里，這都是青蛙與天鵝的配對，是絕對不可能有下文的，怎麼看，就是曹又之在玩方韋人。
雖然說方韋人對曹又之來說，只是吃膩大魚大肉後，一時換換口味用的清粥小菜，最後仍會放下清粥，繼續食用代表富裕的大魚大肉，但這對曾莉閔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她得趁這可見縫插針的機會，安慰安慰方韋人，說不定，他身邊的人就換了呢。
方韋人拿著調味盤回到洗碗槽。
洗碗阿姨納悶地看著他，「你怎麼沒拿回去吧台放？」
廚房設有自動洗碗機，所以洗碗阿姨的工作並不繁重，主要工作內容就是先把盤子上頭的殘渣沖掉，再把盤子一個一個整齊放進洗碗機，按下開關，就沒事了。
不過有時若是小樣的餐具，阿姨通常會直接用手洗，像這幾個送錯地方的調味盤，她就干脆手洗干淨，交給方韋人拿回去放，沒想到方韋人竟又拿回來了。
「啊，對，抱歉，我忘了。」
「我看你心不在焉，是在想大小姐吼？」洗碗阿姨取笑道。
「沒、沒有啦！」方韋人臉瞬間又紅了，「我現在就拿回去放。」
方韋人急急忙忙的跑掉了。
「都這麼大了還這麼純情，要不是阿姨都可以當你媽了，真想把你一口吃掉！」洗碗阿姨做出咬人的動作。
「阿姨，你覬覦小鮮肉啊？」主廚調侃道。
「這麼可愛的小鮮肉難找，阿姨也想補補身體啊。」洗碗阿姨斜睨主廚一眼，「像你這種老肉我就沒興趣了。」
「 ！」主廚罵了句髒話，「是有你老嗎？」
「我也才大你兩歲而已，你叫我阿姨很失禮好嗎？快叫姊姊。」
主廚白她一眼，沒搭理她就走了。
「嘖，」阿姨不悅彈舌，「這廚房里的人一個比一個還踐，就小鮮肉可愛。」
可惜被大小姐叼走了。
殘念啊。
方韋人再拿著調味盤出去的時候，曹又之已經走了，小圓桌被整理過，連她喝過的紅茶也已經不在。
她沒有等他。
方韋人心里有止不盡的落寞。
他還以為她這麼晚過來，是要等他一起下班，而且明天星期二，是店里的公休日，他有很充裕的時間可以陪她的。
「這些是送錯的調味盤，」方韋人對正在洗玻璃杯的曾莉閔道，「我放回去。」他放上專放調味盤的格架。
「韋人。」
「嗯？」
「下班後我們一起去逛夜市。」
「抱歉，」方韋人充滿歉意的拒絕，「我下班後的時間……」
「都給大小姐了？」
被一言說破，方韋人也只能傻笑著點頭。
雖然這幾天，曹又之都沒有聯絡他，包括他每天起床固定的早安問候，她也都是已讀不回，但方韋人還是習慣性地將下班之後的時間都留給她，除非他很確定她沒空，他才有可能跟其他人出去，但也只限于一群同事或者朋友，是不會單獨跟異性出門的。
他猜想，在他還沒有回她那句問題的答復之前，她都不會理他了吧？
兩個人會走到什麼地步呢？
這件事，他雖然有立下目標，但也只是畫在空中給自己看的大餅，現在卻是不得不面對了。
曾莉閔放下手上的玻璃杯，靠近他，以一種講悄悄話的曖昧距離站在他身邊。
「你確定大小姐喜歡你的嗎？」
方韋人尷尬的一笑，以困惑的眼神回視。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們會在一起當然是喜歡的……」
「但我剛問過大小姐，她不是這樣子想的耶。」曾莉閔更貼近了他，光luo的手臂幾乎要貼上他小麥色的肌膚，「她說她只是吃膩了大餐想要調劑調劑，所以換清粥小菜，會選上你是因為你很听話，不會忤逆她，她根本沒喜歡上你，等覺得清粥小菜味道太淡了，吃膩了，還是會回去吃她的豪華大餐的。」
她故意將曹又之的話加油添醋，挑撥離間兩人之間。
雖然曹又之說她心里並不是這麼想，但誰知道是真是假。
大小姐連那些有錢人、貴公子哥都交往沒多久就分手，又怎可能與方韋人長時間在一起呢。
她覺得自己做得並沒有錯，與其讓方韋人最後仍是被大小姐甩掉，不如讓他早早看清現實，趕快換個人交往比較實在，譬如說跟她啊……
她也長得年輕漂亮，在各方面跟方韋人更為匹配！
方韋人聞言，僅是抿唇不語，面上無特別波動，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曾莉閔解讀不出他的情緒，只好繼續卯足全力抹黑曹又之。
「你不會這麼傻，要被大小姐這樣利用吧？」
方韋人默默地將調味盤排列整齊。
「大小姐根本是吃定了你，在欺負你……」
「請不要這樣批評她。」方韋人抬眸堅定道，「她是我喜歡的人，我不想听到任何批評她的話。」
「你是蠢蛋嗎？她又不喜歡你！」她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不動搖？
「沒關系，」方韋人淡定微笑，「我從不奢望她會喜歡我，只要她肯讓我一直喜歡她就好了。」說罷，毅然決然地走回廚房，不讓曾莉閔再有任何挑撥離間的機會。
「蠢……」曾莉閔難以置信地盯著那毫不猶豫的高大背影，氣惱的跺腳，「笨死了！」
「干嘛，小甜甜想從大小姐手中搶男人啊？」年資小曾莉閔幾個月的許婷婷站在她背後譏誚道。
曾莉閔外型甜美，聲音嘆，所以同事都很愛叫她小甜甜。
「拜托，那種蠢蛋誰會想要。」曾莉閔翻了個大白眼。
「我看你倒覺得挺可惜的。」許婷婷掩嘴譏嘲一笑，趁曾莉閔未來得及發作，歡呼道︰「下班了，bye-bye！」隨即溜得不見人影，把曾莉閔氣得要嘔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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