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倆慢慢撩 第三章 有沒有這麼倒霉

作者 ︰ 寄秋

木清峰離開後,佔地十來畝的桃花林一片寂靜,偶爾山風吹動樹梢,帶來一絲絲涼意,消了一點暑氣。

春天過後,百花消寂,接替而來是新綠換裝,染上深色,一片片的綠意鋪山,其中夾雜著些許奼紫嫣紅,將雄偉肅穆的文覺寺包圍在當中,更顯得山寺凌霄。

不急著離開的單青琬小手托著香腮,坐在突出地面的樹根上,目光渙散的盯著遠方,心想著該怎麼做才能為娘親正名,讓侯府上下承認她平妻的地位,讓她開始在女眷里走動,讓人認識她,繼而認同她商戶女的出身,還要改善他們母子三人的處境,不再讓簡氏打壓著他們。

突地她一驚,猛地轉頭一看。「誰?」

「妳耳朵倒是靈敏,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感受得到。」他雖沒有刻意不弄出聲響,但他練武之人,腳步自然較一般人輕盈,沒想到她居然也能察覺到。

「你是……」飛魚服、鸞帶、繡春刀,他是……錦衣衛?!

看到小泵娘變得更加防備的神情,他唇一勾,將手搭在刀鞘上,看著她的目光帶著三分邪氣。「鳳九揚。」

「啊!是你?!」單青琬驚得動彈不得,在心里哀號著自己未免太倒霉,一天兩回遇到這個煞星,她真該求求坐禪大師為她去去晦氣,改改運。

她的反應看在鳳九揚眼中卻有著完全不同的解讀,他暗自嘖了一聲,這小泵娘當真大膽,見到他居然不懼不畏,還敢與他對視。

「看到本指揮使很驚喜?」他一張美若女子的容顏染上令人生畏的煞氣。

這人眼楮是有啥問題,沒瞧見她快嚇死了嗎?「是很驚喜,大人也來拜佛,佛祖真是慈悲。」也不知他要燒多少香才能彌補滿手血腥。

「我從不信佛,我只信自己。」不過幾尊木雕偶人就成神了?這些愚夫愚婦,也不想想這些祭品最終是給了誰。

「喔!」果然狂妄。

看她不以為然的神態,鳳九揚伸出修長的食指勾起她的下顎,笑意森冷。「妳在諷刺像我這種罪孽深重的人,就算拜佛也無用,是吧?」

「菩薩普渡眾生,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大人也是芸芸眾生。」神明要是保佑他,那天下無寧日了,只不過這種話她只敢在心里想想,畢竟他的刀離她很近,她還想保住小命。

「妳的意思是,我將來只有入魔的分,永墜地獄之火?」好,很好,真是好,這年頭敢說實話的人不多。

眼角一抽,單青琬都想哭了,這人未免太有慧根了,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成為人人畏懼的魔王有啥不好,錦衣衛不就是讓人怕到骨子里,越畏懼越不敢有所隱瞞。」

「說得好,讓人未審先懼,原來我鳳九揚的名頭這般好用,改天拿來嚇哭小孩子。」

他就要人怕,不怕表示他手段不夠凶殘狠毒,但是由她口中說出來卻教人很不是滋味,一個未長開的小丫頭憑什麼無懼于他?

鳳九揚誤會了,單青琬不是無所畏懼,而是怕到必須奉承他,只不過她忍不住語帶嘲諷正好合他胃口,誤打誤撞的化險為夷。

「大人是出來辦差的吧,小女子就不妨礙你了,你請便。」她急著趕人,怕他看出她的不安。

「無妨,本指揮使底下有上千名錦衣衛,他們可不是白吃飯的,這點小事交給他們去做便成了。」

「可是……呃,男女七歲不同席,大人你看我的年紀已經超過七歲了,為免他人的閑言閑語,能否請大人先行一步?」她的嘴唇在發顫,硬著頭皮走險招,他不走,她站不起來呀!

「妳怕?」他以指敲著刀柄。

「……怕。」人言可畏。

「既然怕,剛才走出去的男人是誰?」鳳九揚的嗓音驟地一沉,冷冽駭人,彷佛埋入冰雪千年的寶劍出土,鋒利且致命。

單青琬臉色微變。「什麼男人?大人眼花了吧!」

「妳叫那個男人小舅舅,要不要我命人把他捉回來對質?」小小年紀不學好,竟與人私會。

聞言,她惱怒地忘了眼前男人的身分,嘴一噘,嗆了回去,「你明知道他是我小舅舅還問什麼問,我不能有舅舅嗎?」

「親舅?」

「親的,我娘最小的弟弟。」難道她還會亂喊別人舅舅不成,她看起來有那麼蠢嗎?

「不像,他看起來大妳沒幾歲。」倒像是情郎。

「我小舅舅是不比大人你的年高德劭,但今年也二十有二了,江南水土養人,顯小。」她娘也才二十八歲,小舅舅是老來子能老到哪里去,說是她親哥都有人信。

鳳九揚臉一黑,沉聲道︰「我二十一。」

單青琬臉上的訝色隱藏不住。「我以為大人最少三十……呃!二十五、六歲,有點歲數才壓得住人。」

「年歲多寡不代表能力高下。」他幾乎想掐死她。

他的長指撫過俊美臉龐,他從未懷疑過自己過人的容貌,卻被個不識貨的小丫頭嫌老,讓他強大的心出現很細微很細微的裂紋。

「但年紀太小執掌錦衣衛為人垢病,誰會听令一名黃口小兒。」她覺得他在騙人,少報歲數。

「垢病?」他抽刀一揮,刀影一晃入鞘。「妳認為有人敢不服?」

話一說完,十棵桃樹攔腰而斷,只剩半截樹身。

「……服。」這是人嗎?果然武藝高強!

「那妳要不要談談和妳那位年輕舅舅說了什麼?」他邪氣地笑問道。

「談……談什麼,一點家事而已。」單青琬有點心虛,眼神閃爍不定,怕和他洞悉人心的黑瞳對上。

「是嗎?本指揮使似乎听到囤糧、連日大雨,妳最好有讓本指揮使滿意的解釋。」

鳳九揚靠得很近,噴吐出的熱氣拂在她臉上,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栗。

欽天監算出秋日有雨,但雨勢不大,不致釀成災情,一點小雨有助于玉米、冬麥的栽種,作物不受影響,可是囤糧……那就意義深遠了。

囤糧有兩種說法,一是災年要哄抬價格,大量囤積好賺百姓銀子,只是連年風調雨順,新稻又要收成了,囤糧有何用意?另一種可能性就要嚴加追查了,那便是造反,招兵買馬囤糧缺一不可,有了足夠的糧食才能打長期戰。

「你居然偷听我和小舅舅說話!」小人!

「這是重點嗎?」他早就在了,只不過離得遠,在上風處,听不真切兩人在交談什麼,但卻看得很清楚兩人舉止親昵。

單青琬一僵,面上多了三分訕色,言語支吾,「我……我只是讓小舅舅把每年給我娘的銀子換成糧食,我爹的元配會把銀子拿走,我們一無所有,換成糧食我們可以當抵給佃農的工錢,他們賣糧的銀子就歸我們所有……」

「妳娘不是正室?」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難堪。「平妻,我爹該給我娘的。」

「平妻不是妻,那是不入流人家用來自欺之語。」高門世家會弄個平妻來丟人現眼嗎?寵妾滅妻為世俗所不容。

「自欺就自欺,我只要我娘能入家譜,能入祠堂祭拜,死後以妻位葬入祖墳,而非一座孤墳寫上木氏之墓便草率入土,葬在無人祭祀的偏遠地帶。」重生後的她有著不肯認命的硬氣。

「妳說岔了,這不是我要的答案。」別人的家務事他管不著,他只管朝廷大事。

單青琬不管不顧的耍賴。「誰說不是正事,正室夫人強佔了我娘娘家的銀子,我要回來有什麼不對,你曉得我舅舅們一年給我娘多少銀子嗎?十萬兩!」

「十萬兩……」的確不少。

錦衣衛指揮使一年的俸祿還不到十分之一,也許他該向皇上要點貼補,堂堂朝廷官員的薪餉還不如民間百姓。

「十萬兩白銀能買多少糧食,大人可曾估算過?要是被雨淋濕了,我的損失可慘重了,所以我讓小舅舅提早運糧來,免得遇上連日秋雨,讓我用銀子換來的白米變成發霉的黑米。」她說得理直氣壯,殊不知心里虛得很。

「囤糧又是什麼意思?」他不會輕易被她的話糊弄。

單青琬裝出小泵娘的天真,眼神無邪。「我夢見大雪封山,便要小舅舅多囤點糧以防萬一,反正新糧放到明年開春再賣也行,若是我的夢成真了,這些糧食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

「哼!無稽之談,一個夢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敝。」愛胡思亂想的小泵娘,一點小事就弄得驚天動地。

「我舅舅疼我不成嗎?做好萬全準備,總好過驚慌失措的等人救援。」人有不如自己有,一切操之在手。

鳳九揚冷哼一聲,「妖言惑眾是要下獄的。」

「那我們做個交易。」她眼珠子一轉,生了一計。

「什麼交易?」她還敢和他玩心眼,膽大包天。

「如果氣候異常,真有重大災情,朝廷若是征調我舅舅家的糧食,那時糧價一定飆漲,我們只收市價的三成,行不行?」他是錦衣衛頭子,說話有十足的分量。

「妳怕朝廷不給銀子?」她倒是看得遠。

朝廷哪一次給過銀子了,都以捐糧名義強收。「不是不給,而是底下人手腳多,誰知道送到舅舅手上能有多少,若是大人親自出面,就不怕十兩少七兩了。」

鳳九揚暗啐一聲「鬼丫頭」。「反之呢?」

「反之,我捐出十萬兩中的五萬兩糧食給錦衣衛,你們或賣或自食都成。」她一副慷慨大義的模樣。

「為什麼不全部捐出?」他打趣問道。

單青琬略顯憤慨地道︰「之前我舅舅給的銀子我和我娘一兩銀子也沒拿到,全被人私吞了,好不容易想到這個法子想積累一點私房,大人想逼死小女子呀?好歹給我們留點零花,讓我買根簪子或買塊布裁衣做裙。」

看了看她身上半新半舊的衣裙,料子不是頂好,發上的頭飾也過時了,不金不銀顯得老舊,他大方的一揮手。「允了,就五萬兩,別說本指揮使哄騙妳一個涉世未深的小泵娘。」

她本來就生得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大人,你不會反悔吧?朝廷征糧可是所費不貲。」她怕戶部拿不出銀子。

「本指揮使一言九鼎,絕不食言。」該擔心的人是她,到時的五萬兩糧食舍不舍得拿出來。

不過她的做法很聰明,用銀子買保障,若是給了他一半,有他出面,她的嫡母鐵定不敢要回剩余的另一半,她五萬兩順利入袋,比起往年一兩銀子也拿不到的情形好太多了。

但是真的天候有異的話……

瞧她一臉勝券在握的篤定,向來狂妄的鳳九揚多留了一分心思,回去後立即調出六百名錦衣衛,徹查各地的糧倉是否準備妥當,若是有陳米換新米,或是盜賣官糧之事,一律緝拿下獄,等候秋決。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一手竟查出不少貪贓枉法之事,入獄、罷官、抄家的官員高達百名,也及時補足了缺了一大半的糧食,在大雨來臨時能及時應急,減少缺糧所引起的瘋搶。

但是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頭,百年難得一遇的雪災接踵而來,連下了三個月的大雪,凍結朝廷運作,救災物資難以運送,因這場雪災凍死餓死的百姓超過三十萬名,為本朝立朝以來最為嚴重的災情,舉國悲痛。

但是單青琬卻為自己的無心之舉暗喜了許久,因為有了鳳九揚的允諾,本該損失慘重的木家因大量購糧而將一大半的糧食賣給朝廷,雖然虧了點,但也以市價的三成賺了一筆,是眾多糧商中唯一獲利的,其他人幾乎是抄家似的被迫捐糧,朝廷一文錢也不給,甚至還被拿走不少值錢對象,入了貪官的私庫。

單青琬十萬兩銀子買的糧食轉手翻了好幾倍,差不多把她娘的嫁妝銀子都賺回來了,樂得她直喊︰「舅舅威武!」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大人,時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該走了?」心里事一解決,單青琬就過河拆橋了。錦衣衛頭子不是人人惹得起呢,那雙刀鋒似的眼眸盯得她心口發慌,她可是藏了不少秘密的人,一丁點也不能泄露出去。

「妳敢趕本指揮使?」真想讓她瞧瞧錦衣衛的刑獄,看她還敢不敢對他這般不敬!

「不,小女子是說自個兒該走了,家里人怕要擔心了,不過……」她玉頰一赧,羞成嫣紅色。

「不過什麼?」小丫頭一雙眼楮極為閃亮,透著靈氣。

「不過我腳麻了,大人能不能拉我一把?」太丟人了,在年關之前她都不出門了。

「腳麻?」向來運籌帷幄盡在我手的鳳九揚為之傻眼。

「姑娘家總有些氣血不順的毛病,你沒見過走三步就迎風倒的女子嗎?」單青琬女敕薄的臉皮更紅了。

「本指揮使只見過朝懷里倒的弱質女流。」女人的招式都是這般千篇一律。

「大人抱了幾個?」她一臉興味,渾然忘卻他的身分。

「一個也沒有。」他伸手將她拉起,她的手小得不可思議,沒他手掌一半大,而且那柔軟的觸感竟讓他不想放開。

「咦!」倒還挺憐香惜玉的呢!

「咦什麼,本指揮使像是隨便的人嗎?」同樣的把戲用多了就成了可笑,當他真這麼有空,跟每個人都過幾招嗎?

「那些姑娘的下場……」肯定很慘吧!

「多跌幾次就平了。」鳳九揚的目光往下移,停在她有點平的胸脯,嘴角勾起令人討厭的嘲弄。

「下流!」單青琬惱怒的轉過身,背對著他。

「自個兒不長進還遷怒?」果然是小泵娘脾氣,任性又不講理。

「我還小,以後會長大……」這話一說出口,她臉紅得快滴出血來,懊惱自己怎會像個孩子似的不知輕重,腳下一跺,飛快的跑開,心里氣憤的想著,他就等著看吧,一年後她的身材可說是玲瓏有致呢!

看著飛奔而去的小身影,鳳九揚沒來由的笑了,他攤開布滿薄繭的大手,想象春筍般小手往上一擱的情景。

隨即,他臉色一沉,冷聲道︰「下來。」

萬棵桃花樹中的一棵無風自搖了一下。

「要是讓我說第二遍,你自個兒選選哪條腿不要了。」他擅長斷人腿骨,一次了結。

「別呀!我的親舅舅,外甥我這不是下來了,你高抬貴手別動怒,少了一條腿母後可要傷心了。」剛剛明明還和顏悅色的,怎麼一轉眼就翻臉了?他這是什麼鬼性子呀!

一道白色身影慢吞吞的雙手雙腳並用爬下樹,繡金絲的雲錦袍子被桃葉汁液染綠了。

「太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尋你嗎?誰允許你隨意出宮了!」所有人被他搞得人仰馬翻,他卻悠哉的閑晃游蕩。

太子馬上不甘心的反駁道︰「舅舅呀!你不曉得宮里多無聊,日復一日看來看去都是同一片天空,我都看膩了,讓我去你府里住幾天如何,我保證不會煩你。」

「恕不款待,回宮。」他不惹事就不是太子,打小到大就是令人頭疼的孩子,無數次的離家出走。

「別這樣嘛!小舅舅,我可是你親外甥……」他最大的本事是磨人,把人磨得不得不認栽。

「不許叫我小舅舅。」鳳九揚突地一喝。

年紀不小的太子嚇了一跳。「小……呃,舅舅,我以前都是這麼喊你,有什麼不對?」

「從今日起把小這個字拿掉。」舅舅只有一個,喊什麼小,他不和人重迭,他鳳九揚是獨一無二的。

「是,舅舅,我記下了,不過舅舅,剛才那個小泵娘是誰,長得挺可人的。」彎彎的眉兒、櫻桃小口,一雙水眸如澄淨的湖泊,干淨純粹。

「與你無關。」鳳九揚冷冷的回道。

太子頑劣的嘻皮笑臉。「舅舅這話可說錯了,你外甥我今年十七了,母後正準備為我擇妃,我看她挺適合的,就算當不上太子妃也可做個良娣,我給她留個位置……」

「你敢!」鳳九揚怒瞪著他。

難得看到舅舅動怒,太子不知死活的繼續挑釁。「舅舅呀!你自個兒不想成親也不能拉著我陪你做孤家寡人,我得替皇家開枝散葉,將祖宗的基業傳下去,多幾個女人孩子生得多,瞧我多忍辱負重。」

「挑別人,她不行。」小泵娘脾氣大又好強,宮里的心機爭斗不適合她。

「可我瞧她順眼。」

「秦子瑜,你這太子不想當了是吧?」他能把他頂上去,也能拉下來,皇上不止一個兒子。

是不想當呀!束縛太多,但是不當又不行,野心勃勃的老二虎視眈眈,他一讓路,母後就遭殃了,老二的母妃陳貴妃對他母後可是嫉恨已久。「舅舅,不會是你自己看上她了吧?」

當今聖上並不,後宮女子只有十來個,而且大都是他潛邸時帶來的,他一登基便給了封號。

世人皆知皇上最看重的是元配妻子,也就是皇後,兩人生了皇長子秦子瑜、五皇子秦子弦、大公主秦永貞。

而陳貴妃是已故太後的佷女,當年太後想讓陳家人當皇後,一門兩後榮寵百年,但是皇上自有主張,只納為良娣,直到太後死時她還是妃子,是太後留有遺旨才被升為貴妃。

皇上並不喜陳貴妃的善妒、愛搬弄口舌,甚至自以為是皇上的表妹而妄想後位,寵幸她的次數並不多,兩人生下了二皇子秦子規和二公主秦文貞。

端妃是先帝所賜,所生的三皇子只比二皇子小了半個月;四皇子由淑妃所出;六皇子和三公主的生母則是梅妃。

後宮女人斗爭雖嚴重,但皇上看重子嗣,無人敢在此事上搞鬼,因此皇上一共六子三女,無人早夭或意外而亡。

鳳九揚一頓,厲眸一掃。「太子,你的手腳功夫不行,還得加強鍛煉,回頭臣給你多加兩名武師父。」

太子一听頓時傻眼,這個舅舅出手太狠了。「舅呀!我的親舅,我會死的,你放我一馬吧!大不了我不和你搶,你難得動了春心,本太子很大度,讓給你就是了。」

他可是忍痛割愛呀,舅舅應該體會得到。

「臣要你讓?」鳳九揚挑眉冷笑。

「不是,不是,我說錯了,是直接送到你床上供你蹂躪,本太子是什麼人品,豈會和舅舅你爭?那不是太不孝了,俗諺有雲,舅舅是外甥的另一個爹,不然怎叫舅父。」太子得意洋洋的說著,完全不知自己拍錯馬屁。

「這話別讓皇上听見,否則他會干脆打死你。」養出一個吃里扒外的,皇上該有多痛心。

太子一噎,干笑道︰「在舅舅面前我又何必裝模作樣,你也知道皇宮那種地方會把人逼瘋,每天看著陳貴妃和母後爭寵的嘴臉,我真的很想逃開。」

母後是神人,居然能應付陳貴妃層出不窮的怪招,一句「本宮不允」就把人打回去,讓她氣得牙癢癢又不敢犯上,還有舅舅送進宮的兩名教養嬤嬤,那才是武功高手吧!每當陳貴妃發怒想用利爪撓花母後的臉時,她們便會強大的站上前,一手捉住陳貴妃的手往外甩,人便直接跌到十步遠。

他這輩子最佩服的人不是父皇、母後,而是舅舅。

「三天。」

「嗄?」什麼意思?

「最多三天你就得回宮,別以為你是太子,臣就下不了手。」照打不誤,舅舅揍外甥只是家常便飯。

別看秦子瑜是一國太子,打他會走路開始便是令皇上、皇後頭疼不已的調皮娃兒,他能在眨眼之間撕掉皇上十本奏章,把皇後一匣子南珠撒滿一地,再抱只貓去玩南珠。

不到一歲就挨打了,還百打不怕,一轉頭就忘了剛才為什麼被責罰,照樣玩他覺得好玩的事,然後再挨打。

而打他最多的無疑是這位冷面無情的親舅,但是他最黏的也是大他沒幾歲的舅舅,一年總有幾回從宮中私逃,跑到文錦侯府窩著,連主人都不曉得這小子偷住了幾日,一群人在宮里宮外瞎找。

想當然耳,只要一找到人,他一定又會被打。

「哎呀!你真是我親舅,對我好得沒話說,這幾日就叨擾了,我一定幫你把小舅母弄到手……」小泵娘嘛!很好哄的,他家永貞只要裝可憐落淚,他父皇無有不應的。

「臣後悔了,你還是回宮吧!」不該對他心軟,這小子從不曉得什麼是適可而止,給他一點顏色便得寸進尺。

「別別別,我巴定你了,你別想把我扔回給父皇母後。」太子無賴的抱定親舅大腿,不讓他一腳踢開。

「知會皇上、皇後了沒?」皇位交給他妥當嗎?鳳九揚心想該不該大義滅親一回,提議廢太子,改由五皇子上位,反正是兄弟,誰來當都一樣。

「嘿!案皇,母後若知曉了怎會派你們來捉……找我,父皇太冷血了,居然逼我一天最起碼要批閱五十份奏章,我看得兩眼都花了。」那些臣子最愛唆,一件簡單的事三、五十個字就解決了,偏要之乎者也寫上兩千字才罷休,看得他頭昏腦脹才明白其中之意。

「那是你身為太子應盡的職責。」這是秦家的天下,身為嫡長子的他就該肩負起與百姓共興亡的責任。

「但我只是太子,還不是一國之君,干麼和父皇搶事做?」他認為他還可以多放縱幾年,父皇年輕力壯,再干四十年皇帝仍綽綽有余,當兒子的就不用強出頭了。

「你想換太子嗎?」他倒能成全他。

「這……」太子倒是遲疑了。

雖然他沒有登大位的野心,但他也不想給老二讓路,一旦老二登上帝位,最先除掉的定是礙了他母妃一輩子的母後,然後便是他這個前太子,說不定連他五弟也不放過。

老二有實力但沒仁心,無容人之量,他的外曾祖父是名英雄,當年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建立無數戰功,深知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老將軍在班師回朝後立即交上兵符,從此解甲歸田,再不理軍政,只接受世襲的定國將軍封賜。

但老將軍的兒子卻巧巧相反,是個相當戀權的人,他同時也是太後的親胞弟,透過太後對先帝的枕頭風,陳家又重掌兵權,並掌控了朝廷將近一半的兵力,威脅帝位。

是父皇即位後才稍加打壓陳家,刻意削弱定國將軍府的兵力,並扶起齊、石兩家與之抗衡。

盡避如此,現任的定國將軍陳蓮生手中仍握有本朝三十萬大軍,陳貴妃便是他最寵愛的長女,如果老二真有心爭嫡,陳蓮生便是不容忽略的助力,他早就表明站在老二這邊。

所以太子之位不能讓,一讓就無退路了,秦子瑜仗著嫡長還能壓住擁立二皇子的聲音,若是換了他人為東宮太子,恐怕第一個不服的人便是二皇子,到時候皇位之爭必是兵戎相見,流的是為國盡忠的將士鮮血。

退無可退,只好繼續當太子了,這也是秦子瑜的無奈,不想要的送到面前來,想要的連邊都模不著。

「不想換就認命,想著遞補你的人磨刀霍霍,臣能護著你一時,護不住你一世。」他必須看清真相,沒人可以為他擋一輩子風雨,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沖破一層層難關。

「那舅舅你珍重,為了我多活幾年,在我尚未繼位前,別死在我前面,我還要舅舅多多照顧。」史上最無恥的太子非秦子瑜莫屬,這般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口。

鳳九揚玉顏一沉。「臣沒有那麼空閑管太子的閑事,你自個兒保重,生個不像你的皇子承擔大業。」

太子一听,懨懨的雙眼驟地發亮。「舅舅此言甚妙,我就趕緊讓母後挑個聰慧點的太子妃,早日生下太孫,然後丟給父皇去教,二十年後我就不用擔心皇位落在我頭上……」

太子說得正歡喜,眉開眼笑,冷不防一巴掌往他後腦杓揮去,某個受不了他滿嘴瘋語的男人終于出手了。

「疼呀!舅舅,我都要被你打笨了!」下手真重,這是他親舅嗎?把他打傻了就沒太子了。

「本來就蠢,不怕更蠢。」鳳九揚一把拎起太子的後領,神情冷銳的拖著他走,一點也不當他是太子看待。

「小……舅舅,我們要去哪里?」

「回府。」

「回哪個府?」太子好奇的又問。

「文錦侯府。」他還有第二個侯府不成?

太子表示理解的點頭。「那小舅母……」

「她不是你小舅母。」鳳九揚又想打人了,他深深覺得不論是誰遇到太子,都會想活活把他掐死。

「哎呀!舅舅,你別藏著掖著自個兒偷樂,有花堪折直須折,我當了你十七年外甥,頭一回見到你對『人』感興趣,還是個女的,你千萬別猶豫錯失了良機,下一個和你說上三句話沒被你嚇倒的女人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你別太挑剔了,將就了吧!」一把年紀還娶不到娘子的老男人真可憐,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方圓十里的芳草都被嚇得拔根而逃了。

「你說完了?」鳳九揚冷冷的瞥去一眼。

懂得看人臉色的太子立即雙肩一縮,討好的道︰「舅舅,面對姑娘家別太矜持,雖然你一臉殺氣騰騰,但海畔亦有逐臭之夫,總會遇上看對眼的人,你不主動點,哪能抱得小舅母歸?孤枕難眠的日子最難熬。」

「不準動她,听到了沒?」鳳九揚沒好氣地警告道,凡事只要被太子插一手,無事變有事,有事變大事,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舅舅說的她是指誰?」太子笑得像偷到魚吃的貓,得意洋洋又不可一世。

「用不著裝傻,你心里明白。」不過是目光清正的小丫頭,他還不放在眼里……只是他口中說著不在意,但一張粉女敕小臉卻不斷在腦海中浮現,清晰而明媚,搭上會說話的水亮大眼,勾勒出一幅美人圖,令人多了些想法。

「舅舅呀,中意就去要,你想,以你的心性,幾年才能遇上一個?」說不定這輩子就這個了。

「少管閑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小舅母看來年歲不大,配舅舅是有點蹧蹋了,你有三十了吧?」他很小的時候舅舅就長這副模樣了,母後說他少年老成,可是也老了一大輪了。

「臣才二十一。」他咬著牙道。

「咦!舅舅才二十一?真看不出來。」太子又補了一刀。

鳳九揚的臉黑了一半,把太子扔了出去。「臣也以為你才五歲,吵著找女乃娘要女乃喝。」

一名暗衛接住了翻了兩圈的太子,恭敬地將他放下。

「舅舅這是惱羞成怒,要不我替舅舅做做好事,幫你把人娶了……」

太子那最後一個「吧」字尚未出口,才剛站穩的身子便像箭一般飛了出去,頭下腳上的卡在桃樹的分岔枝椏間。

「說了別動她,你是明知故犯。」學不會教訓就再教教,教到他听得懂人話為止。

「救……救命呀!舅舅,我頭暈……」

「有本事自個兒下來。」敢溜出宮就要承擔後果。

「舅舅呀,我說的是實話,水靈靈的小泵娘配你太扎眼,跟外甥我就合適了,我們年歲相當,而你太老了……」啊!啊!為什麼發不出聲音?什麼,舅舅居然用小石子點了他的啞穴?!

「安靜多了。」鳳九揚劍眉一揚,輕拍了拍雙手。

「啊!啊……嗚……」舅舅,你太狠心了,我是你親外甥吶!這種毒手你下得了?!

「斷心。」

「是,大人。」紅衣男子閃身一現。

「去宮里報個信,太子找到了,三日後完璧歸趙。」說他太老?他倒要讓太子見識他到底有多老。

太子瞪大委屈的雙眼,在心里大聲吶喊︰不要呀!斷心,你別走,快救救本太子,舅舅會要了本太子半條命,快來救本太子……

「是。」斷心心里也忍不住骯誹,這個太子還真是麻煩。

鳳九揚神態閑適的折下一枝桃枝,對空揮了三下試試是否順手,接著抬高手,往太子尊貴的臀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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