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嗚……」
不知為何,伊凜總覺得自己是快天亮才入睡的。
而且她一轉身,便感覺渾身虛軟,肚子還隱約有點難受。
她忍不住用手抱住肚月復,蜷縮著身子想要滾進床的角落,可在這時,卻有一條結實的臂膀探了過來,將她拉了回去,鎖進溫暖懷抱。
「嗯……」怎麼回事,她身後怎麼會有人?還有……她好似正睡在床上。
她……她不是在公良啟家的婚姻介紹所里的嗎?
哦對,她記起來了,她好像作夢了,夢到公良啟……
伊凜倏地睜開眼,瞧見的是從窗簾半開的玻璃窗外投射進來的那片光亮,她身下的床還是昨晚那一張,房間同樣是昨晚的那一間,那麼身後之人……
她立刻轉身,很夸張地轉身,當與身後的男人視線相接之時,她直接驚叫出聲來︰「公公、公公公公良啟?」
「伊伊,你怎麼出口傷人?一大早就對著人家喊公公,我可是有把子的,這種事你不是最清楚不過?」公良啟故意取笑她,並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早安,小傻瓜。」
「不是……」她怎麼舍得罵他是太監?她的確是最清楚他到底多有能耐,「我只是搞不懂為何我分明在你家婚姻介紹所,突然就到了這里,到了你家,我以為昨晚的一切都是我太想念你了……」
「沒錯,昨晚有人睡糊涂了,以為自己在作夢,跟我傾訴了思念,還說了一大堆討好的話語,讓我高興得不得了。」
「我才沒有刻意討好你!」她雖然不太記得自己都說過些什麼,但是要說那是在討好他,也未免太夸張了吧?
「嗯,沒錯,有人喜歡口是心非,享用完就不想認帳,若非昨天小蜜跟我吐槽你的狀況,說你天天都去婚介所報到,我才要以為昨晚的是夢。」
小蜜是他家婚姻介紹所那位櫃台小姐的呢稱。
「這麼說……你昨晚回去婚姻介紹所了?你看到我睡著了,然後就把我帶到你家?」
「當然了,你睡得那麼沉,那麼死,跟只小豬一樣,我又不忍心叫醒你,自然是順手把你拎回來。」
「哦……」好了,她懂了,是她睡著了,睡得太沉太死,才會被他拎起來換地方都不自知。
「不過你還真叫我感到擔心,你總是那樣嗎?無時無刻、隨時隨地都能睡死過去,醒來之後仍昏昏沉沉的,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夢里夢外,你這樣,豈不是很容易讓心懷不軌之徒隨時都能佔你便宜?」
「我才不是無時無刻,隨時隨地都睡醒仍是昏沉沉的樣子,我……我就只有在你面前會是那樣……」
「你是說你比較放心我,只要跟我在一塊,對你而言不管在夢里夢外都沒有區別?」
「好像真的是那樣……」
「我發現我不過是消失了一段小小的日子,你竟然已經變得這般誠實了?」他好驚訝,真的,這份驚訝從昨晚一直維持到現在,夾帶著喜悅,至今都沒有消失。
「反正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全都說了,你昨晚也全听到了,我現在還遮遮掩掩又有什麼用?對,我就是這樣,喜歡把話憋在心里,不可愛又不可理喻,你想笑你就盡避笑吧,還有,等一下,你說什麼你不過消失了一段小小的日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消失了一個月又零八天了?」
「你算數真好,算得這麼清楚,連我都沒有仔細算過,不過我記得你昨晚不是記得不太清楚的嗎?」
「我突然想起來了,你別給我嬉皮笑臉岔開話題。」
「好吧。」她要他別笑,他就頓時收斂笑容,「如果你的話題是指讓我笑話從不坦誠的你突然變誠實,那麼我是不會取笑你的,因為昨晚我回去的時候看見你那麼累,都累到趴在我的辦公桌上睡著了,這樣的你,我心疼都來不及,又豈會笑話你?」
「我一直在等你。」她咬著唇,思考片刻,這才眨著眸,看著他,滿臉委屈地把話說完整,「我每天下班或者一有空就會跑到婚介所等你,可是每一次都等不到你,只能一次又一次灰心喪氣地離開,隔天又無精打采地去上班,跟著又跑去等你。本來我等得都快死心了,我以為你不會再出現了,再過一陣子會把婚姻介紹所也給賣了,結果幸好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公良啟柔聲接話,算是跟她打著回來的招呼,「不過我希望我沒有理解錯誤,也並非我自作多情,這一次,你是真的想要見到我。」
「這次是真的,我昨晚不是跟你說了嗎?」她是真的想見到他,才會等他這麼久。
「有些事,你不說出口,或只用暗示,別人也許永遠不會知道你真正想要表達什麼,而我從一開始就有說過我喜歡你,除了你,我沒有別人,也不會有。」
「我以為你都只是說笑的。」伊凜很沒好氣地瞅向他,卻發現他在不滿眯眼,她禁不住立刻改口,「以前的我太年輕,我是真的不知道嘛!況且那些喜歡呀愛呀的,是那麼隨便就能說出口的嗎?又不是喜歡惡作劇的小男生。再加上我以為你是以為反正我們都訂婚了,才會說那些矯作又討好的話。」
「真是抱歉,都是我的錯,害你認為我是愛惡作劇的小男生了。還有,我說的話既蘊含討好成分又十分矯作,那算是什麼?我記得我一向都對你很直來直往,從不拐彎抹角,我對待你的方式跟對待別人也有很大的區別,這種事,你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吧?」
「我以前不想分辨,但我以後會分辨。」
「你變得這般懂事,還真是叫我感到欣慰。」估計她是被等待折磨到怕了,才會這般坦率,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伊伊,我能不能問一下,既然你是要等我,那你為何不來我家蹲點,而是跑去婚姻介紹所?」據他所知,她的作法很累,而且她化身望夫石蹲在婚介所里,他手下的員工應該都已經人盡皆知了吧?
「我來過,但是你不在,我根本進不來,我又沒跟你要過備用鑰匙,如果守在門外,說不定我會被你的鄰居逐一關照,那樣好丟臉,我才不要。」
「你還好意思說得那般理直氣壯,當初我拿備用鑰匙給你的時候,是誰將鑰匙狠狠砸回我身上的?」
「我以為那時我們不是很熟,而且就算你已經搬出來住了,也難保你的親戚不會找上門跟你噓寒問暖,閑聊吃飯,我跟他們都不熟,見面很尷尬。」
「我們不是很熟,我們什麼時候不算很熟?」為了糾正她的錯誤,他驀地起身把她壓在身下,當他湊上前想要吻她之時,卻被她急忙用手擋住,「我記得你應該沒有什麼無可救藥的重度潔癖吧?」他帶笑,也夾帶著些許戲弄地問道。
「我沒有,只是我現在不想跟你接吻。」
「好吧。」他暫時放過她,卻對他們的事不依不饒,一語道破她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小心思,「你不要我家的備用鑰匙,不是怕會遇上我那些親戚,而是怕會遇見我表妹,是吧?」
「我討厭她。」她說著實話,臉上沒有厭惡,一對漂亮秀眉卻微皺了起來,「我……我不想看到我不想看到的那些,你給我鑰匙的時候我干脆不要,這樣比眼不見為淨更要方便直接。」
「你啊。」公良啟不禁嘆息,「認識我這麼久,你不可能不知道,以我的性格,只要我不願意,他們誰也強迫不了我,若我沒有對你心存喜歡,更遑論會花上七年去討好你。」
他給了她很多時間。
他一直將她對他的不喜歡、厭惡以及討厭全看在眼里,只是靜靜地看著,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包容她,允許她繼續放肆自我。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非要去質疑你,可是我說過我心胸狹窄嘛……」是的,她心胸狹窄,她容不下他身邊那個表妹,她一直對她耿耿于懷,她就是這樣一個蠢蛋。
「若我說,從今以後你都可以不用再心胸狹窄了呃?」
「欸?什麼意思?」
「在說這件事之前,你想知道我之前那一個月都去了哪里嗎?」
「當然想啊,你這麼久都不見蹤影,我說要報警,你的員工又沒有一個人搭理我……」說著說著,她竟然眼眶一紅。
「伊伊,你先別急。」他有听小蜜簡略提及這一個月來她的狀況,她沒等到他,又如何也聯系不上他,她偶爾會躲在他辦公室里偷偷哭泣,真的好慘,又傻又慘,害他不忍心繼續捉弄她,「我之前是回家了。」
「回家……」他回的是哪個家?除了這里,他有家嗎?伊凜呆眨著眸半晌,猛地反應過來,「你回你阿姨家了是嗎?」
「沒錯。」
他回他阿姨家了,那里有他表妹,他回去一個多月,電話不接也不報平安,他是听了她之前說的話,想要帶著表妹遠走高飛……
「你……」她咬唇再咬唇,粉潤唇瓣被她咬到發白。
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克制不住,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要抱她,她甚至不明白他重新出現在她面前是要干嘛……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她問得好無奈,她本來是想要吼他的,可心里的陣陣刺痛影響了她的氣勢,害她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認真發問。
「這里是我家,我為什麼不能回來?何況我唯有回來才能見到你,才能擁抱你。」
「你真無恥。」她從未見過有人能這般無恥地說著花言巧語。
她咬著牙將他推開,本想下床萬開,可她身子才剛挪動半寸,人就被他撈了回去。
「你放開我!」她吼他,這一次是真的在吼,為避免窩囊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她甚至倔強地別過臉,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