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親口承認了對自己的情感,甲尼撒的心才安下,「今後我陪你一起回想過去,去我們曾去過的地方,看我們一起看過的風景,你一定會記起所有的事。」
「好。」南娜低垂下頭回應,眼中卻布滿了痛苦。
就算她想起自己是塞米拉斯,又能如何呢?兩次刺傷他,殺了無辜的百姓,害巴比倫出師不利損失慘重,這樣的她還有資格做巴比倫的王後嗎?!她又有什麼臉來面對深愛自己的丈夫?
一切已無法再回到從前了!
所以無論她是誰,她的路只有一條,也許現在她可以沿著它一直向前走,可終有一天當她到達那個不是終點的終點時,她會發現等著自己的是個萬丈深淵,除了往里跳她別無選擇!
她能做的就是用心去體會這一路上的痛苦和快樂,珍惜所有能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努力記住他的一切,因為她知道這條路絕不會太長,屬于他們的時間更會短暫得可憐!
也許這就是她的命運吧,可……她不後悔,畢竟她曾擁有過,如此便夠了,真的夠了……
「不管你是米底的塞米拉斯,還是埃及的南娜,我只知道你是我甲尼撒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微笑著說完,他松開了緊握著她的手,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支撐著自己的身軀,虛軟地癱倒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南娜焦急地蹲在他身邊,驚慌地扶住了他,「我……我去找人來。」
倉皇地就要往外沖,不過甲尼撒卻先一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要。」他艱難地搖了搖頭,臉上已沒有一絲血色。
「必須要找阿蘇來,不然……你會死的……」南娜抽泣著,渾身因恐懼和擔心而顫抖不已。
「我沒事。」他安撫地笑了笑,不過他不知道這抹微笑在南娜眼中是多麼的牽強,又是多麼的讓她心痛。
「都這樣了還說什麼沒事啊?!」她想痛罵他,不想出口的聲音卻是軟弱無力的。
「你別急……听我說……」喘息了片刻,他才艱難地接著道,「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受傷了,你……來幫我好嗎?」
「為什麼不能讓別人……」她直覺地反問,卻在下一刻倏地住了口,雙手緊緊攥到了一起。
「你別亂想,我——」
「因為我吧,你怕他們會殺了我,才要隱瞞這件事,是不是?」她哭著問,臉色幾乎和他同樣蒼白。
「我……只是擔心有人趁機作亂,真的……與你無關……」
看著地上越積越多的血,看著他變得越來越虛弱的身子,南娜緊咬住下唇沒有再說什麼。
擦去眼中的淚水,她強迫自己堅強起來。他這時需要人處理傷口,而不是瑟縮在一旁哭泣。站起身,在屋中找來些干淨的布、一瓶酒和縫合傷口時用的針線,她蹲到他身旁。
「我先把刀拔出來,你忍一下。」
甲尼撒微微點了一下頭後閉起眼。
又看了他一下,南娜長出口氣,顫抖著伸出手握住刀柄。不給自己任何思考的時間,她一咬牙一下將刀拔了出來。
伴著甲尼撒難抑的悶哼,成注的鮮血猛地噴了出來,南娜快速將刀丟在一旁,拿起布按壓住傷口。
「怎麼樣?」她擔心地看向他。
甲尼撒慘白著臉,艱難地微微搖了下頭。
心劇烈地疼痛著,可南娜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在乎它,更不要去想些什麼,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幫他止血而後包扎傷口。
被鮮血染紅的手用力按著他的傷處,直到血流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終止住。試探著將手拿開,見血不再涌出後,她才將其上的布拿下。心疼不舍地看了下那深入骨髓的傷痕,她拿起一旁的酒,直接往傷口上倒了下去。
必須要消毒,必須要消毒……她顫抖著在心底一遍遍訴說著,可當她听到一聲壓抑的慘叫時,所有的堅強還是化為了泡影,淚瞬間沖出了眼眶,一發難收。
根本不敢去看她,她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和不斷冒出冷汗,拿起針線,一針針縫合著傷口。每當針線穿過他的皮膚時,每當他難抑地抽搐時,心就會跟著扯痛,淚也會跟著滑落,可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停下!好在傷口不是太長,她很快就將它縫好,之後又用布將傷口包裹好。
終于將一切完成了,她才敢看向他,而只是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昏了過去。所有的情緒在這一時爆發,她一下趴伏在他的身上,摟著他的腰痛哭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她口中呢喃不停的話。
甲尼撒在這揪心的哭聲中漸漸清醒過來,右手艱難地抬起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
「別哭。」暗沉嘶啞的嗓音,不舍無奈的語氣。
南娜倏地抬起頭,飽含淚水的眼凝望向他,「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痛?」她慌亂地問著,忙起身扶他從地上坐了起來。
「沒事,你處理得很好。」
南娜這才稍稍安下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我扶你到床上去休息。」
「還是先幫我把身上的血擦掉吧。」
「好。」她將臉盆端了過來,沾濕毛巾後先擦拭掉他臉上的汗珠,而後開始清洗他身上的血跡。
看著眼前她認真地臉龐,甲尼撒的心泛起陣陣溫暖和感動。他的妻子啊,終于又回到他身邊了……
長吁口氣,他安心地閉上雙眼,任溫馨甜蜜的感覺在心底蔓延,直到那雙溫熱的小手來到他的腰月復間。
內心一陣激蕩,一股熟悉的欲 望瞬間涌了上來。他這個病人,是不是太不老實了!有些自嘲地想著,他的體溫卻不可以抑制地越升越高,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察覺到他變化的南娜瞬間羞紅了臉,這個時候他還……低垂著頭努力讓自己專注于手上的動作,她根本不好意思去看他。
快速將他身上的血清洗干淨,她費力地攙扶著他站了起來,不想那剛毅的唇瓣竟順勢貼上她的,火熱地吸吮起來。
南娜的身軀激烈地一顫,心瞬間狂野地跳動著,「甲尼撒——」
「別說話。」他低啞地說,接著以更密合更炙熱的吻阻擋了她所有的話。大手環在她的腰間,他深切卻又溫柔地吻著,投入了整顆心和所有的熱情。
南娜只覺自己所有的意識都消失了,大腦中變得一片空白,手扶著他還十分虛弱的身軀,她只能在他的吻中陶醉,任他擾亂那顆不安的芳心。
就在南娜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時,甲尼撒離開了她的唇,「這次放過你,不過下次就別想這麼便宜了。」說完又輕吻了下那紅紅的臉頰。
南娜傻傻地看著他,當她變得遲鈍的大腦反應過他話中的含義時,臉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蝦。
「你……」
「什麼?」他挑高眉梢,有些戲謔地看著她。
「無賴!」她又氣又羞地罵道,不過那軟綿綿的聲音听起來倒像是在撒嬌。
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甲尼撒爽朗地大笑出聲,不過這一笑又牽動了傷口,一陣劇痛傳來讓他的臉瞬間變了色。
「活該!」嘴上如此說,目光卻是憂慮的。
甲尼撒單手捂著傷處,在痛苦中依舊笑個不停。
「笑什麼笑,沒笑過啊!」她焦急地開罵,可那個人根本不理她。
等甲尼撒自己笑夠了,才停下來。注視著她的目光變得認真起來,「你離開後,我就再也不會笑了,不過今天才知道原來笑一笑可以讓心情輕松這麼多。」
南娜心疼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好了,扶我過去吧。」他不該說這些的!
「好。」語音微澀。
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南娜攙扶著他費力地向床鋪走去,低垂的頭掩飾了她復雜的臉色和眼中的淚水。
她真的好怕,怕自己不是他深愛的妻子,怕他會傷心絕望!一個在黑暗痛苦中生活那麼久的人,當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光明和幸福卻又突然間變得什麼都沒有時,他會崩潰的!
頗感疲倦的甲尼撒沒有再說話,任她扶著一步步挪到床前。
緩緩坐在床上,南娜扶著他躺了下去,而後在他的身上蓋了層被子,「好好休息。」
他微微點了下頭,可當南娜利落地將地上的血跡和布塊都清理干淨時,卻有些驚詫地發現他依舊勉強睜著雙眼看著自己。
「怎麼不睡?很難受嗎?」她擔憂地來到他身邊。
甲尼撒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我怕你會離開,怕醒來後發覺一切又是場夢!不要離開我了,再也不要……」低啞的嗓音有些哽咽。
淚水再次從南娜的眼中滑出,她俯臉緊貼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地磨蹭著,「不會了,我就在這里不是嗎?」
他完全把她當成塞米拉斯了,在她自己還不確定時。這樣究竟是好還是壞她已經不知道了,心里唯一清楚的就是她絕不要他再這麼傷心,死也不要,不管她是誰!
有些東西,已經在心里悄悄做出了決定,再難更改。
「陪我睡好不好?」她不在懷中,他的心根本就無法安下。三年啊,他怕了,真的怕了!
「好。」不再有任何顧慮,她月兌下鞋子和衣服跨過他,來到床的里側,而後掀開被子在他的身側躺下。
甲尼撒溫柔地注視著她,那是只有欣慰感動和愛的目光,沒有任何上的欲 望。
南娜回望著他,笑了下,「安心睡吧,你不醒我是絕不會離開的。」
「嗯。」手悄悄地伸出想去摟住她,卻被她先一步按回原處。
「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說完,手主動環上了他的腰。
感受著身側溫熱柔軟的身子,體會著貫 穿身心的溫馨和感動,甲尼撒的眼終于緩緩地閉上。
他的妻子就在身邊,終于,終于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感謝上蒼,感謝馬爾杜克神,感謝所有的一切……
眼角處好像一閃,流下了什麼東西。
沒過多久,他就沉沉睡了過去。
靜靜凝望著他安穩的睡容,南娜長吁了一口氣。
塞米拉斯啊,你以前究竟做了什麼,可以讓他這麼全心全意地愛著你呢?而我真的就是你嗎?
下一刻,她釋懷地笑了。
都不重要了不是嗎?既然她是誰都不能擁有好的結局,那麼就讓她好好地愛一場吧,好好地愛他!
「安心睡吧,我的愛。」揚起頭在他的額前輕輕印上一個溫柔的吻,她躺回原處,閉上了眼。
清冷如水的月光透過天窗靜靜披灑在兩人身上,竟也可以是那般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