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甲尼撒是被人抬回自己行宮的,當完全失去平日威嚴叫鬧不休的他終于被安放到床上時,塞米拉斯總算是松了口氣。
她怎麼也想到他在推開自己後竟大笑著和人拼起酒來,眼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她真想去阻止,可她並沒有。他在以這種方式掩飾心中的痛,她知道。
看著那依然傻笑眼角卻含著淚的人她心疼地搖了搖頭。
「王子怎麼醉成這樣!」魯卡甚是驚詫。這是從沒有過的事,不,有過那麼一次,可那還是在兩年前啊!
「沒什麼,麻煩您打盆水來。」想到他的腿疾她又搖頭,「還是我來吧。」
轉身欲離開卻發現手被他緊攥著。彎,她溫柔地理了理他凌亂的發絲,「我去拿水幫你淨臉。」
握著她的手依然不肯松開。
魯卡見狀忙說︰「我去就行了,您還是留下來照顧王子吧。」
「也好,那就麻煩您了。」
魯卡點點頭,走了出去。
執起甲尼撒的手,塞米拉斯將它放至自己臉旁輕輕撫動著。
過了好一會,魯卡端了盆水回來,他將毛巾打濕交到她手中。
「這里我來就行,您先去休息吧。」
「那怎麼行,我得留下來幫王妃!」
「不用,如果您也累倒了明天誰來照顧王子?」
「這……」
「去吧。」
不再看他,她輕柔地擦拭起甲尼撒的臉龐。魯卡在原地站了片刻後悄悄退了出去。
四周變得很靜,只剩屋外風吹過樹木枝葉時發出的沙沙聲不時傳來。
「明明是好事你卻這麼傷心,到底為什麼呢?」許久後她低語。
他卻只是笑著。
娥眉輕蹙,她的心隱隱作痛起來。
「別笑了好不好!」將毛巾放置一旁她捧住他的臉,「你知不知道你這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讓人有多心痛,多不舍!」燭光中,她的臉是那麼的溫和,就像春日里和煦的陽光能照亮所有人內心中的黑暗。
也許是被這股暖意感召,甲尼撒眼角的淚緩緩滑下。
塞米拉斯一怔,心劇烈地抽痛了下。他……哭了……如此堅強的人竟會流下淚水,他的心到底被怎樣的痛折磨著呢?!不忍地閉上雙眼,她長嘆一聲。
「有什麼苦,什麼痛,日後定能解決,都說來日方長不是嗎?你何苦將一切堆積在這一時,何苦只看到這一時呢!」俯身輕靠在到他懷中,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胸口。
「睡吧,好好地睡上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細數著那有些凌亂的心跳她在心中暗暗起誓。
她會陪著他,直到永遠!
不知是否真的听到了她的話,甲尼撒臉上的苦笑消逝了,變得很平靜。
屋外的風不知何時已停下,靜悄悄的屋中只剩下兩人交疊的身影在燭光中閃動,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溫馨。
過了會,他突然推開她,趴到床頭大吐起來。伴著酸臭異味的物體濺了塞米拉斯滿身,可她並沒有躲開,而是輕撫他的背部,臉上滿是心疼。
甲尼撒吐了很久,直到胃中再沒有任何東西時才停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耷拉著腦袋斜卡在床頭。
塞米拉斯忙倒杯水過來,遞到他的唇旁。
「漱漱口。」
甲尼撒勉強睜開混沌的雙眼扭過頭看了看她,而後汲水漱了口。沒有說話,他再次閉上眼。
「有沒有哪里難受,要不要叫阿蘇(醫生)來?」她滿臉憂心。
他搖了下頭。
「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這次沒有了動靜。
不放心地觀察片刻,在確定他並無大礙後她才稍稍放下那顆高懸的心。注視著那張剛毅的臉龐,她驚覺自己的目光竟然難以移開。
原來她也會如此在乎一個人。因為他是自己的丈夫嗎?也許吧。她並不清楚,只知道心里亂亂的,好像再也無法像先前那般平靜。
沒有嫌髒,她收拾好他留下的殘局。當放下掃把時,娥眉卻輕蹙而起。這身衣衫已無法再穿,可回屋去換,他萬一有什麼不適……不行!離開他一秒她都難以安心!怎麼辦呢?
漂移的目光無意間落在衣櫥上,她笑了。可以先穿他的。走過去打開櫥門隨意拿出一件,可當想到要在這里更衣時她白皙的臉龐瞬間泛起紅光。
輕咬著下唇,頭緩緩轉向他。
罷了!反正他們已經是夫妻,她還有什麼好放不開的!心中如是勸著自己,可臉上的難為情之色依舊未減。
轉身背對他,她輕卸下自己的衣衫。細女敕白皙的肌膚一點點暴露在空氣中,可不知為何,心中竟有種他那雙深邃的眼正盯著自己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
偏偏這時甲尼撒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轉了。
已月兌下外衣的她一驚,忙環住luo|露的身子,不安地扭過頭。見到那雙眼依然緊閉,她松了口氣,在心中笑起自己的大驚小敝來。只是她並沒有發覺甲尼撒的呼吸已不再那麼平順,隱在絲被下的胸口也在劇烈地跳動著。
沒有再耽擱,她快速將衣物盡數月兌下換上他的白色長袍。長發披肩,露著光潔的雙臂及左肩的她就像遺落凡塵的仙子般絕美月兌俗,清秀靈動。
下一刻像是想到什麼,她將長袍拽至自己的鼻尖,深深地吸了口氣。上面還淡淡遺留著他那充滿陽剛之氣的體味。
唇畔再次輕扯而開,可當了解到自己所做之事時瞬間羞紅了臉。難為情地輕咳兩聲,她調整一番自己的臉色,回到他的身側。
蹲在床前,她靜靜凝望他的臉。不知為何僅是如此看著他,心中就會有不盡的滿足!想到喝了太多酒的他明日起來可能會頭痛,她取下他依舊戴著的王冠,為他輕輕按摩起頭部。
時間悄然流逝,她卻一直沒有停下,盡避手很酸痛,盡避腿早已麻木。
無意間好像听到了他在低訴什麼,她趕緊將頭靠了過去。本以為他有什麼需要的她,沒想到自己听到的會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伊……什娜……」
臉色倏地一變,她直起身,而他過了片刻才說出的話她並不知曉。
「……為什麼背叛我……」
面無表情地轉身向外走,可下一刻又折了回來。她應該在此照看他。
手依舊撫上他的額,只是她的眼中溫柔不再,只剩下不盡的冷然。
甲尼撒是近晌午才醒的,睜開雙眼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身側。屋中並無他人。
難道昨夜的一切僅是場夢?
不,她曾在。盡避對昨夜的印象很模糊,他依然能確定。
輕閉上雙眼她溫和恬適的氣息好似依舊淡淡縈繞在身畔,心底一股暖流悄悄注入,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抹微笑。也許有個妻子並非壞事!
可不知為何腦海中竟會浮現出她衣衫半luo嬌羞回首的畫面,一股血氣突然間涌上臉龐,他不安地動了動變得滾燙的身子。
他怎會有如此**的想法!是太久不近的緣故嗎?攥緊雙拳努力克制著這股突來的欲潮,卻發覺它越來越強烈。當一聲類似痛苦的呻 吟驀地從口中溜出時他瞬間瞪大雙眼。
該死!
驟然沖下床他端起臉盆將其間滿滿的水猛地扣在頭上。刺骨的冰冷感總算是暫時壓下了他強烈的欲 望。雙眼緊閉,他站在原地喘息,身子依舊微微顫抖著。
該死!難抑的詛咒再次在心底響起。
魯卡在這時走了進來。
「您這是……」他瞠目結舌地傻在原地。王子怎會弄得像個落湯雞!
「王妃人呢?」
「啊?哦!」魯卡回過神,「王妃照顧了您一夜,早上休息片刻後就去神廟了。」
他劍眉一擰,「去了多久?」
「不久,剛出去一會。您要不要吃些東西,我備好了清粥和小菜。」
「不用。」隨意換了件衣衫後他出了屋。
「您這是去哪啊?」魯卡震驚地跟在他身後。
「神廟。」牽出戰馬,他跨上後揚鞭而去。
「總要先吃——」留給魯卡的是一片濃煙。
甲尼撒不出片刻便抵達神廟,可那里並沒有塞米拉斯的身影。問了下那姆克(負責清掃的祭司)才知道她沒有來。應該還在路上,他站在神廟的入口等。
沒過多久,就看到有說有笑的兩個人向這邊走來,甲尼撒沉下臉,眼中不知不覺多了分妒意。
就算那個人是他堂弟且還是個祭司,他依然覺得不舒服。她的笑容只能是屬于自己的!突然間心里有了這種想法。
更令他氣憤的是當她見到他時臉上的笑容消逝了,那副冰冷的表情就好像他根本不該來此。是他打擾了她的好事嗎?想到她和阿納德的相識比自己還早,他後悔起當初的訂婚儀式沒有親自去參加。
「甲尼撒王子。」阿納德恭敬地向他行禮。
「阿納德大祭司!」有些咬牙切齒地回復。
阿納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您和王妃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眼中有著洞察一切睿智的他走進廟門。
看來堂兄也學會妒忌了!風神俊朗的臉上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緩緩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