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紅與藍（三）
那日以前，自己一直堅信這個世界就是那麼平平淡淡的，沒有奇跡，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人熱血澎湃的事物。而那日以後，自己才知道這個世界是那麼浩大又那麼危險，隨時有可能死去，沒有一個人會為你哭泣。而現在的自己，正處在那日。
倒在堅硬的地板上，上方是耀眼的燈光和素白的面孔，仿佛天堂。
「醒了沒有？」對方拿指尖捅了捅自己的額頭。
自己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自己這次醒來，五感都仿佛提升了萬倍，對方狂烈的心跳，車輪和鐵軌間摩擦聲的不同。一切的一切都盡收耳底。而目力已經可以看清楚燈旁的一個小蚊子，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好啦，快點起來吧，他們可能還在外面等呢。」對方又捅了捅他的頭。「快點快點，等會再給你解釋發生了什麼。」
「他們？是誰？我沒有听見他們的心跳聲啊，應該沒人吧。」沈明之問，隨即他就發現自己已經接受了自己變強了的事實。
「果然是這樣，‘藍’差不多都耗盡了，看來他們是給幻隱陽報信去了。」
「什麼‘藍’？什麼幻隱陽？什麼他們？求解釋啊！」
「唔……關于這個讓你了解的太深了恐怕會和我一樣不幸，你簡單的將它理解成一種超能力就好吧。」對方的臉上浮現出憐憫的神色。「不過你的運氣已經是非常不好了，就這麼承接了一半的‘紅’，怕是有很多人想要殺你吧。」
「殺我？這個能力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些還不好說，反正你現在看見的是真實的世界，而你以前那個世界只是這個世界的滄海一粟罷了，真實的世界是魔法和科學分庭抗禮的世界。」對方貼近他的臉，湊到他耳邊，聲音低迷詭異，氣息吐到他的耳根上，耳根發熱。「而這也是個危險的世界，就這麼盲目的將你卷進來，你隨時可能死掉。」
好歹看了那麼多動漫，這些事情我居然不驚訝。看來也許我得做點心理測驗去，這份淡定真的已經不屬于人類的範疇了。沈明之這樣想，全盤接受了對方的世界觀。
「你不回去嗎？這車已經都繞著這條線跑了一遍了。」對方問。
「什麼？都這麼晚了？明天還要上學呢！」沈明之跳起來，強化後的身體撞到了車頂，車頂凹陷了一大塊，幾乎就被洞穿了。沈明之模著腦袋走到車門邊，想著自己強悍到了什麼程度，居然可以這樣。他剛要踏出的腳步突然又停住了。「我就這麼走了，你上哪兒去？這麼晚了又是一個人，你怎麼辦？」
「我當然是和你一起回去。」對方捋了捋紫色的發絲。
「啥？」沈明之有些驚訝。
「吶，我可是為了救你才弄成這個樣子的，現在無論是能力還是受傷程度都不可能允許我四處亂逛，所以只能去你那兒。還是說，你想拒絕？」突然，眼神頓寒幾分。
「好啦好啦，去就去吧，不過我家還有我妹妹倒是真的。」
「哼，一家人只要保守秘密，我也會幫你們的。」
「知道了，快些走吧，我家還要走一段距離。」車門無聲開啟，到站。
「對了，我叫沈明之，你呢？」
「我叫幻隱藍，你叫我藍就行，我以後就叫你紅，記著，只有我一個人能叫。」
「是，是，遵命。」沈明之笑臉以應。
幻隱藍感受到的更多是震撼。
一半的紅術式的承接幾乎是完美，立刻五感和身體素質就有了極大的提高。
無論是什麼方面，對于紅術式都非常適宜，根本不可能在普通人之間出現。簡直是天生的，專門為了紅術式而建立的「容器」。
「紅，你身上究竟掩藏著什麼秘密？」幻隱藍低聲的問著遠去的背影。
遠在杭州的大宅，紅色油漆的仿古建築，飛龍走鳳制造精良，看起來非富即貴，而且是有品位大富人家。皓月當空，群星閃耀，兩個少年在星空下。
「金，這次的情報是否真實？」一身黑衣的少年臉埋在夜色中問。
「絕對可信，的確是被一個普通人接收了。」一身休閑裝的少年靠在院落的搖椅上品茗，毫不掩飾自己帥氣的面龐的優雅的衣著。
「那麼我們也應該趕去雲津了。」對方的話語氣很森寒。
「小黑啊，整天打打殺殺有什麼好？做人還是要輕松些，和我一樣品茗不好嗎？」被稱作「金」的少年淺淺的抿下一口茶，眉頭舒展開來。「妙哇，不愧是四月剛下來的龍井，真是回味無窮，小黑，你也來一杯怎麼樣？」
「我沒心情，快些動身。」對方簡潔的回復。
「你總是這樣，這有什麼好急的？」俊秀少年繼續品茗。「反正只是個普通人，我們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啦。」
「動身。」繼續簡潔。
「我說小黑，你除了任務真的沒有什麼情趣嗎？居然可以這麼冷淡。要不要今天晚上去天上人間坐坐？也許你會感興趣也說不定。」
「動身。」
「誒誒誒誒……這都不動心，你到底是面癱成什麼樣啊。」
「動身。」
「好啦好啦，動身動身，和你真的沒有什麼情趣品味可言呢。」俊秀的少年無力的說。走到了純木結構的室內，穿上了一件金色的鎧甲，看起來如同古代的戰士。「吶，你的性格真的得好好改改，就你這樣去坐飛機也會顯得很與眾不同吧。」
「我等你。」說完這句話，陰影中的少年如同群鴉一樣躍動，超越人類的跳躍極限，越過了牆頭。而且空中的身軀也如同黑夜中的墨水版消隱而去，月光也無法撥開他的偽裝。眨眼之間已經不見了蹤影。
「‘黑’這樣的能力，還真是適合他的性格啊。」金色少年低聲道。
「夠了夠了，我才不要听解釋。」沈明之二十平米的家，黑發的運動型美少女學生正發著和她外表完全不相符的 ，修長而線條優美的小腿不斷地跺地。「這是哪里來的女人，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還讓她在我們家睡啊！」隨即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瓜葛啊！沒看出來，你居然是這種人！老實交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要找她算賬。」她插著腰，大聲的質問面前的沈明之，後者打著笑臉敷衍了事。今天的事情……自己都有點不相信啊。「璃之，這個分事情非常復雜，我們也不好和你說，其實……」
女學生的校牌上寫著三個燙金的大字︰沈璃之。
她是沈明之的妹妹，也是沈明之最不敢惹的人。
「這就是你說的妹妹？性格看起來好像很差的樣子。」紫色藍瞳的白色古裝少女站在沈明之身後說。听到這句話，沈明之感覺自己頭上一定滲出了很多冷汗，自己背後這個家伙听口氣就知道是個狠角色，要是真讓她們鬧起來，這家估計就得被拆掉了。
事實上沈明之把藍帶回家之後就發現沈璃之沒有睡而是在等他，令人感動的同時沈明之知道這下可解釋不清楚了，看來事實總是和人們預料的一樣。
「我脾氣差嗎？那是因為有你的存在！」沈璃之絲毫沒有放過對方的意思，繼續步步緊*。「三更半夜的，跑到別人家里來，你到底想干什麼！」
下一刻，頸部的一點涼意讓她不得不停止了動作。
藍色的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劍身的獸牙般的紋路讓人不寒而栗。劍刃已經接觸了她的皮膚，只要壓入一點鮮血就會噴涌而出。
「知道嗎？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待人要有禮貌一點，不然隨時可能會死掉哦，小孩子。」明明是同樣年齡的人，但是幻隱藍嘴里的話卻森冷的如同北極。「啊呀呀，這樣漂亮的臉蛋，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來，真是不符合呢。那麼，下次你說這樣的話，就讓我把你的臉劃的如同你的嘴巴一樣吧，你說好不好啊，孩子。」
「我……」沈璃之的氣焰一下子就沒有了，雙眼望著前方的少女，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果然還是凡人，不可能不害怕。
「藍，不要這樣，畢竟她是我妹妹啊。」沈明之連忙阻止對方，但是幻隱藍看都沒有看一眼，反手就將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听著，我到你們家來只是想要有個地方可以休息一下養傷，沒有你們我也可以。不要讓我發火，殺掉你們哦。」幻隱藍用森寒的眼神看著他。
「好啦好……」弱氣是沈明之的為數不多的幾個毛病也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優點。
「你要對我哥干什麼！」沈璃之一把抓住幻隱藍，神情激動。「給我住手！」
「璃之，明天我再和你解釋吧，乖，去睡覺。」沈明之無奈的說。
「哥……你……」沈璃之雙手捂住嘴，雙眼好像有液體流動。短暫的沉默後，她轉過身進了屋內唯一的房間，「啪」的關上了門。
「璃之、璃之……」沈明之在門外呼喊著，里面卻沒有一點反應。他無奈的托了托頭。「真是……這下子可麻煩了……也沒辦法解釋……」
「對于普通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幻隱藍冷冷的說。
「咕嚕咕嚕……」一陣響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起。
「你餓了？」沈明之望著藍縴細的腰身。「我這你還有吃的。」
「嗯。」對方收回劍，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當~~宇宙無敵超級美味的泡面。」在一陣搗鼓之後，沈明之邀功似的從房間的一側充當廚房的爐灶上拿出一碗方便面擺在了桌子上。他和沈璃之都是依靠餐卡在學校消費，家里只買了些方便面以備不時之需。
「這是？」幻隱藍用筷子略略撥拉了幾下方便面，發出了疑惑的詢問。
「方便面啊，你沒吃過嗎？」沈明之奇怪。對方搖了搖頭。幻隱藍自小就在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幻隱家族內長大，現在出任務除了在高級飯店吃飯外就是裝上一大背包的水和壓縮餅干，這些市井的東西真的沒有吃過。
「嘛，既然沒有吃過，那就從現在開始吧，第一次吃的話味道還是很好的。」
「嗯。」幻隱藍挑起一根放入嘴中，咀嚼了一小會，眼神發亮的端起碗吃起來。
這家伙……為什麼我會覺得這種吃像很好看？沈明之問自己。
月光透過老舊的玻璃灑進來，沈明之和幻隱藍睡在地上，狹小的空間中月光布滿。
沈明之的家只有一個房間，是屬于沈璃之的，而現在她擺明了很討厭幻隱藍，賭氣鎖上了房門就沒有開過，不管沈明之說什麼好話都沒有半點作用。
「睡了嗎？」一天的事情太多，沈明之翻來覆去的不想睡覺，看著正對著的沈璃之的房門，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問幻隱藍。
「沒有，我睡得很少。」對方背對著他躺在地鋪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個……你今天說的那些魔法的事，就是觀月那個死掉的死去……是真的嗎？」沈明之小心翼翼的問。
「是真的。」對方的聲音很低，但是很緩和。「從今天開始，你就再也回不到普通人那種生活了，要麼殺戮，要麼被殺死，這就是真實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真的無法接受啊……」沈明之咬了咬牙，沒有說什麼。
「所以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本來就不應該上車的。」對方低頭看著身邊的藍色長劍。「你的妹妹……喜歡你吧，普通人，真好。」
「你……」沈明之吃了一驚。
「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從她的語氣就可以听出來了，而且我剛才也听見了，她在那房里面偷偷的哭。你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吧，不像我，只有這把劍可以和我在一起，要守護的東西貼近了只會傷害她。」月光照在幻隱藍藍色的眸子里，迷離。
「也許吧。」沈明之語氣低沉。「從小我媽就死了，我爸去外地工作，只給我們寄來生活費。我們就在這種情況下長大，吃百家飯。那時候沈璃之是我們這一塊有名的小美女，那些孩子為了見到她整天到我們家搞破壞。後來我就出去和他們講理，然後動手，我打架很差的，對方人又多，每次都是被打的很慘然後回來璃之幫我上藥，那是我就是她的英雄。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開始喜歡上我了，在這個地方，我們一起度過著自己的學生時代。我不知道是否有明天，但是有她在的今天就很好了。」
「听起來好像很悲情。」
「什麼悲情不悲情的，這個世界就像本字典一樣，什麼東西都要給個定義，我們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活著。」
「沒想到你倒是挺灑月兌的。」
「灑月兌？其實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沈明之望著月光。「只希望守著璃之就好。」
「真是讓人感動的事情，可是你現在的力量根本守護不住，連我都不能守護住。紅啊紅，只希望你在失去的時候不要太悲傷就好了。」幻隱藍閉上了眼楮，呼吸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