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從私塾回來站在家門口看著緊閉的柴門,父親還沒有回家!抬頭望望天,時辰不早了!推開門走進簡陋的家,放下學習用具,轉身淘米做飯。
看著鍋灶里的火苗凌言眼里又浮現出母親的臉容,凌言一笑,這似乎成了一種習慣,在鍋灶前總會經常想起娘。母親在自己六歲的時候就離開了家至今了無蹤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問過父親,父親總是黯然不語,且每次問父親都會惹得他傷神好半天,漸漸地凌言也就不再問了。凌言依稀記得自己和父親原來不是住在這里的,前一天還和父親以及母親在明亮寬敞的家里玩著爺爺剛給自己買的陀螺,可第二天一覺醒來卻在這陌生茅草房里的簡陋床上,那時母親還在,可是沒過幾天母親就失去了影蹤,只有父親陪著自己,這種情況一直到如今,這八年來父子相依為命,雖無錦衣玉食卻無溫飽問題,自己在私塾讀書,父親有工做就做工,沒活做就上山砍柴挑到城里去賣,收入不多但維持生計夠了,有余錢就存起來,父親說他以後上京赴考用得著。凌言知道父親很苦,少吃儉用養育自己,有人說媒勸父親續房,父親不肯,他說那要花錢,以後會多張嘴吃飯,同時擔心繼母會對自己不好。凌言年紀雖小但從父親夢囈里老呢喃娘的名字就知道父親忘不了娘。無論做任何事父親總是把兒子放在第一位,在家里除了父親不在家做點飯外不讓他做任何事,況論輟學幫父親賺錢了。看著四旬不到已是滿臉滄桑的父親,凌言很無奈,只能全心赴在學業上,以期不辜負父親,以後上京趕考中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改善家境——
一陣飯香撲鼻,凌言驚醒過來,急忙退出灶台里下意識加進去的柴火,忙碌完後看看門外已是黑幕降臨,心里掠過一絲擔心。轉頭望望角落,沒有柴刀扁帶,說明父親下午沒去做工而是上山砍柴了,擔心更甚,因為去城里賣柴大都是早上,下午時間趕不上。走出門望向遠處朦朧的山影,再回頭望望身後不遠的村落,猶豫了一下,放棄喊人幫忙的打算,拔腿向山上跑去——跑到山腳已是氣喘如牛,揮汗如雨。此時十月將近月圓,皓月初升,能看著隱隱約約的山路,四周寂靜無聲,不由得有些恐慌,但父親的安危使心里的擔心戰勝了一切。稍息一下,往上沖去——
「爹」!「爹」!一聲聲回聲響徹山坳,在這無聲的世界里格外響亮尖昂。呼喚了半個時辰一無所獲,凌言並不知道父親平時在哪里砍的柴,只能無目的的邊走邊呼喊,喊一聲停一下,希望有所回應,可惜在這寂靜的半山腰除了回音還是回音。
皓月當空,月華正照,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清晰度不是很高,但能看穿十米遠近,四周大小樹木林立,縫隙間隱隱約約的,凌言心提到了嗓子眼,有點不知所措,邁著沉重的雙腿繼續向上爬——
「爹——」喊聲未落心里閃過一個念頭,山下就有木柴樹枝,父親不可能爬到半山腰來砍柴,如遇意外也在山腳不遠。想明白,轉身下山。在離山腳五十米高度開始橫向搜尋起來,向山上爬還有小路,橫山走卻不是件容易事,荊棘藤條橫七豎八,十四歲的孩子尤其難,凌言不時被藤條絆倒,被荊棘劃破衣衫傷至皮肉,忍著疼痛,高聲呼喊著父親,他不知道父親現在怎麼樣,雖然心急如火,但心中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希望父親去別人家幫忙了來不及回家;希望父親砍柴貪多耽誤了回程,現在已經在家里著急的四處尋找自己。可凌言了解自己的父親,自從自己記事以來,父親就從來沒有讓自己擔心過,更不談晚上遲遲回家,而且父親少有朋友,很少與別人來往,去別人家幫忙的一絲希望很渺茫,最大的可能便是——凌言不敢再想下去,眼里含著淚花盡量不讓自己的喊聲帶出顫音。
借著朦朧的月光,凌言盡量睜大眼楮搜尋著周圍一切可疑的跡象,此時又餓又累,雙腿麻痛不已,但心里一直念叨著︰爹不能有事,爹不能有事!凌言不敢想象如果父親出現意外自己該怎麼辦,自己自小失去母親,是父親一手把他拉扯大,當爹又當媽其中辛苦勞累做兒子的全記在心里,還沒有回報,還沒有盡自己應盡的孝道,凌言心里哭喊著︰「爹,你不能有事——」
磕磕踫踫轉過山坳,凌言一眼就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斜坡,斜坡表面有著樹枝、草根和一些新土,明顯有重物滑下去的痕跡,心里一緊,望向下方,月華雖明但終究不是白晝可比,已出了視線範圍看不清楚。顧不了許多,緊跑幾步跳至斜坡往下跑去,來到坡底果見父親半側身臥在那里一動不動,心里一悲搶過去抱起父親,伸手探探鼻息,隱有氣流,心里一寬,抬頭望望四周一個難題出現了,自己一個瘦弱的身軀怎麼背得動父親,低頭看看懷里父親滿是胡渣的臉上傷痕斑斑。凌言知道,父親在這里最起碼躺了兩個時辰,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和無助,淚水奪眶而出,月兌下外套給父親穿上,掙扎著把父親挪到自己背上,心里一愣,父親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重,隨即明白,父親體格雖然粗壯,但這些年的勞累已使父親身體很空虛了。背著父親下到山腳就用了半個時辰,期間跌倒三次,每次跌倒凌言盡量使父親摔在自己身上,父親不能再受傷了。
從家里到山腳凌言用了一刻鐘跑到目的地,回來背著父親卻用了將近一個時辰,也差不多兩個小時,完全憑著一股意念以瘦弱的身軀背著父親回家,到家的時候麻木的幾近昏厥。把父親放躺在床上,踉蹌著來到灶台盛起早已冷卻的米飯,刷鍋燒水。凌言年紀雖小卻知道,父親在山上受凍兩個時辰,必得熱身,用熱水擦身體是最好的辦法,刻下是寅時初,離天明還要兩個小時,現在找不到大夫。
給父親擦過身體換上一套干淨的衣衫,然後飯水同煮燒了兩碗粥,給父親喂下半碗,自己狼吞虎咽喝下一碗,上床拉過被子偎在父親身旁沉沉進入睡眠。他知道父親生命無礙,從剛才喂下半碗粥,凌言心里的一塊石頭就落了地,心里一放松,身體也差不多散架了。
也不知過了幾時,被一陣響動驚醒,凌言一骨碌爬起來,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父親充滿疑惑的眼神,不由大喜,輕聲道︰「爹,你醒了!」凌中寒看著兒子點點頭,輕聲問道︰「言兒,我記得我在山上昏倒,誰把爹背回家的?」凌中寒不是沒有想過是兒子,但他更相信是別人在山上發現了他把他背回家的,畢竟凌言單薄的身子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