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百七從睡夢中醒來,驚嘆闢谷丹的神效,距離上次豐鎮城外服用闢谷丹,已是一天兩夜,卻絲毫不見有饑餓的感覺。
他起身走出洞府,外面卻是朦朦朧朧,一片模糊。
清晨的濃霧將這座大山籠罩著,山間、林里、花草都彌漫著水氣。伸出雙手,不見五指,似乎都能模到霧的形、霧的影。
百七自出生以後,何時見過這種情象,一時間被眼前的霧景驚呆了。
不多時,從濃霧中現出一個高大黑影。待走得近了,發現卻是胡華波。百七知道,今日的傳授即將開始,胡華波的到來只是帶引自己過去罷了。
果不其然,人影中傳來一陣聲音︰「小師弟,師尊已等你多時,你且隨我前去。」
「勞煩大師兄帶路!」百七回應道。接著向著人影的方向跑了過去。
跟在胡華波後面,百七緊緊拉著胡華波的衣角,生怕迷失在這漫天的濃霧中。只見胡華波走走拐拐,似乎迷霧對于他沒有一點影響。
百七不知道這位大師兄是如何在這濃霧中分清方向,但卻是羨慕不已。
大山的霧,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知是這大山的霧本身就是這樣無定無形,還是師尊師兄施展了高深仙法,將這大霧給收了去。過了一會兒,這些濃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下來,路上景物慢慢清晰。
不多時,百七的面前出現一個山洞,遠遠比他的洞府要大許多。胡華波停了下來,轉身說道︰「小師弟,你進去吧,師尊就在里面。」
百七應喏,向里邊走去。風習之盤膝坐于一蒲團上,閉目凝神,听到腳步聲,慢慢睜開又目,向百七微微一笑,然後示意百七坐下。
百七走到一個蒲團上,坐下來,好奇得盯著風習之,等待他接下來的說話。
百七原本是豐鎮上一個小乞,餐風宿露,地位低下,時常受他人羞辱,如今可習得仙法,對于他來說,是最好的改命換運的機會。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珍稀這個修行的機會。
「小子,對為師這風蛇別苑感覺如何?」風習之緩緩問道。
「深居大山,空氣清爽,環境幽雅,鐘靈奇秀,是不可多得的一處隱居之地……」百七嘴中連連稱贊,心里卻是月復誹不已︰「像野人一樣居住在洞穴中,叫小爺如何啟齒……」對于童心未泯的他,這深山野地實在是無趣得緊。若不是一心修得仙術,尋出老入斂師的線索,怕早早逃離,下山玩去了。
風習之灑然一笑,也不理百七的溜須之言,又問道︰「修真之路,萬險千難,稍有意志不堅,便會心生魔瘴,輕則修為盡失,淪為廢人;重則魂飛魄散。且修真之人壽命遠遠超過凡人,你只能看著親朋好友一個個先你而去。如此,你還願學否?」
百七臉色一斂,堅定道︰「小子無親無故,老父又生死未卜,只要習得仙法,尋到老父,哪怕萬劫不復,也絕不後悔,老道,你不必再考驗小子了。」
一听到老入斂師,風習之嘴角動了動,不知是為百七的孝義感動,還是其他原因。但很快恢復過來,一點也不為百七察覺。
只見他點點頭,袖子一抖,手從腰前一個精致吊袋前劃過,變出一本灰棕色書籍,道︰「這是一部青火寶錄,是一修煉水、火屬性的功法,以你資質,若是修煉此功,無大際遇的話,此生成就有限,但此功法勝在安全穩定許多,沒有風險。」
說完,他又變出一本泛著古黃色的書籍和一顆閃著金光的藥丸。說道︰「這是為師從一個遙遠的古跡上中得來的功法,一部上古的功法,名為天元訣。對修煉者靈根基本沒有要求,只要有靈根,能吸收天地靈氣便可。這本心法初練時堅險無比,需吞服這天元金丹,此過程中,風險巨大,但若是修成,你今後的修為進度遠非他人能比。」
百七雙手托著下巴,滿臉沉思,並沒有馬上回答,猶豫半響,反問道︰「什麼是水,火屬性?」
「世間靈氣分陰陽五行,有乙木,丙火,庚金,癸水,戊土,五行靈氣皆有特性。而修行功法種類繁多,威能也大不相同。俱是無數年來,前輩先賢們嘔心瀝血,依照天地靈氣與人體的結構而創作,又經過後人無數年的總結修正,才會形成一套完整的功法。
「而人亦有五行靈根,只有選擇與自己匹配的功法,方能發揮功法的威能,讓自己在修練的路上走得更遠。你的靈根乃是金、火、木三系雜靈根。」
未等百七說話,風習之又說道︰「你若修煉此功法,服下天元丹時,為師會盡全力助,必不讓你出現意外。」說完,他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這一眼,讓百七心中一個激靈,似乎非選此功法不可。
不一會兒,百七已是下定決心,站起身來,向風習之躬身道︰「小子願學天元訣!」
在百七看來,這定是風習之對他的又一個考驗,也許只有選擇如此高難度的功法,方能顯示他的向道之心堅定無比。
卻不知這一個選擇為他以後的修真生涯埋下了無盡艱險與機遇。
風習之大喜,取來天元訣秘本和天元丹,遞給百七,囑咐道︰「那今日你就在此處煉化了此丹,為師給你護法。現在你且先出去,記一下這天元訣練氣篇,不懂的等會兒來問為師,為師也要準備一番,以免出了意外,害了你性命。」
百七出了洞府,心中有些莫名的恐慌,開始反思這一路來的風風雨雨,特別是上了風蛇山,首先是大師兄的眼神怪怪的,為什麼看待自己像看死人一樣?風習之剛才給自己介紹功法時,那個眼神有些奇怪,雖然只是一剎那間,卻被百七捕捉到了。
那又意味是什麼,百七不得而知。但他第一次發現,近在眼前的風蛇別苑,原來是那麼遙遠。
就這樣,百七無神地在大院里走走停停,心煩氣躁,良久,他索性不再想,拿出天元訣翻看起來。
「天氣蒙鴻,萌芽茲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啟陰感陽,內蘊五行,木曰曲直,火曰炎上,土爰稼穡,金曰從革,水曰潤下……」
大綱百余字,卻是深澀難懂,難以理解。百七無奈,只好開始向練氣篇看去,講的都是行功運氣的法門,便將練氣篇通篇背了下來。
過了許久,胡華波走過來,道︰「小師弟,師尊傳你過去。」
百七覺得他眼神更怪了,那是一種憐憫的眼神。自小在街頭浪跡,這眼神對于百七來說,太過成熟了。平時,過往的老爺看著躺在路邊的乞者的眼神就是這種,尤其是看身染重病,無藥可醫的乞者。因為百七好幾次便是假扮身染重病的乞兒向路人行乞。
進了洞府,風習之好像十分高興,皺巴巴的臉皮皺得更深。見百七進來,指了一個位置讓他坐下。
百七心中忐忑,但還是按照風習之的吩咐,正身端坐,以左腳搭在右腳上,解緩衣帶,徐徐按住支節,兩手相會,固于兩膝上,滌慮清閑,虛心實月復。
風習之又對百七的不懂之處一一作了詳細解答。
最後,風習之滿意點點頭,示意他服下天元丹,百七心里掙扎一下,終究還是取出天元丹,一口服下。
百七感覺月復內出現一股磅礡氣息,如同大海掀起千百丈的巨浪,似乎要將他的身體撐暴,如遭雷擊,渾身一震。
是痛,是撕心裂肺的巨痛,痛得他險些昏死過去。他不斷在地上打滾,似乎只有通過皮肉與地面不斷摩擦與踫撞,才能稍稍減輕心里的撕痛。
百七終于知道大師兄胡華波那眼神的意味,看來,自己是命不久矣,有些後悔跟風習之上山習這神仙之術。
而從外面看來,百七已然全身是血,不成人形,就如一個血人地上不斷翻滾。
在模模糊糊中,百七听到風習之的聲音︰「澄息心定,心定則氣寂,氣寂則神靜,神靜則境空,境空則寂滅,寂滅則無事,無事則清靜,清靜則道生,道生則自然,自然則逍遙,既入逍遙,則無量自在,守住丹田,抱元歸一,神道化少,精化成形……」
听到聲音後,想起天元訣,猶如掉落水中的人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依靠最後的意志,開始按照上面的口訣,強忍著巨痛,開始修煉起來。
風習之看百七開始自主修煉,滿臉喜色。喃喃自語︰「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咳……咳……」可能是因為過于激動,風習之咳得更嚴重了。卻不久就離開了,並告誡胡華波等人,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這個洞府,打擾百七的修煉。
地上,只見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團狀物靜悄悄地坐著。只有屏息靜听,感受著有一下沒一下的心髒聲,才能發現︰這是一個有生命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