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無傷睜開眼時,已是半夜時分。身上不知道何時裹了薄薄一條棉被,身下也是軟綿綿的稻草。轉頭四處打量,卻是呆在一張床鋪上。
萬物寂靜,只有一團豆大的火苗在燈盞中「 啪啪」的躍動。
月色如流水般浸入窗戶,在地上織出光影交織的畫卷。一個人影斜斜靠在床邊,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出神。
「你可終于醒了!」床邊那人扭過頭來。
岳無傷抬眼望去,認出是白天同自己一起的張大豪。不知怎的,看到這認識的人,心里卻有幾分親切。
「張大哥。」岳無傷輕輕叫了一句。
張大豪快步走到岳無傷面前,憐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用力揉了揉岳無傷的頭發,輕聲笑道︰「好了,小師弟,各位師尊已經同意你拜入嶗山門下,以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
岳無傷呆了一下,問道︰「什麼一家人?」
張大豪笑著把岳無傷暈過去以後的事情說了一遍。講到岳無傷暈去後,張大豪微微一猶豫,並沒有全盤講出來。
岳無傷有愣了片刻,突然問道︰「我的師傅是哪位?」
張大豪臉色一紅,低聲道︰「師父先讓你跟著我,學點本派的規矩以及入門的功夫。」
見岳無傷一臉失望神色,悶悶不樂。張大豪自然猜到了岳無傷心中所想,急忙轉移話題道︰「小師弟,我這里有些好玩的東西,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看?」不等岳無傷開口,張大豪從牆上摘下幾樣工具,獻寶似的展現在岳無傷面前。
岳無傷敲他拿的不過是些木工常見的斧頭、刨子之類,撇嘴道︰「不過是些木匠家伙,有什麼好看的?」
話音未落,張大豪已經「叮叮當當」的忙活起來。
刨花紛飛,斧斤輕響。不多時,一只木雕的小猴在張大豪手下漸漸露出輪廓。
岳無傷見猴子雕刻的雖然簡單,但是寥寥幾下,便刻畫出猴子頑皮靈活的神態,惟妙惟肖,不禁拍手叫好。
張大豪又隨手改了幾下,把猴子遞給岳無傷。滿臉不好意思道︰「可惜今天時間太急,若是以後有了時間,我一定幫你在雕一個好的。」
岳無傷接過猴子,拿在手里細細觀看。猴子身上還帶著張大豪手里的溫度,拿在手里暖烘烘的,舒服之極。岳無傷心里一熱,再也說不出話來。
張大豪拍拍手,略微收拾幾下,笑著對岳無傷道︰「今天不早,你早點睡了,明日一早,我便帶你去拜見師父。」
從岳無傷手中拿過猴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頭枕邊,替岳無傷拉上被子,吹滅了油燈後,張大豪才輕輕走了出去。
岳無傷在黑暗中蹬大眼楮,滿腦胡思亂想,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小小的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但是身上的暖暖薄被和床上的淡淡稻草香味告訴他,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流浪的孩童了。
或許,命運已經開始了轉變。
月色越發明朗起來。
猛然,一聲巨吼在岳無傷耳邊響起,把岳無傷驚得從床上一個跟頭坐起,滿臉驚恐之色。
「嗷一一」吼聲開始頗為低沉,而後聲音越來越高,如九天驚雷,絡繹不絕,在岳無傷耳邊一連串的響過。
隱約中,岳無傷感到一股凶悍霸道的絕倫氣息瞬間籠罩住了整個房間。與之相比,錢仲夏與孫季秋大殿之上的壓力不過是滄海一粟。
悠遠、蒼涼、凶悍、滄桑。
「吱呀一一」月光撒進黑洞洞的房間。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口中輕聲道:「小師弟,小師弟,沒嚇到你吧?」
听到是張大豪的聲音,岳無傷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扎進了張大豪懷里。
「別怕,別怕!」月光下的張大豪臉上一片慘白。輕輕拍了拍岳無傷的肩頭,「有師兄呢!」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那吼聲逐漸低了下去,逐漸微不可聞。
張大豪微微吐出一口氣,輕聲安慰道︰「嶗山地處東海之巔,常有東海的巨獸前來徘徊游蕩,今夜月色明媚,估計也是什麼怪物興致勃發,高興的叫了出來。」說到最後,張大豪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不止。
岳無傷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心中卻不以為然。覺得那聲嘶吼不僅沒有任何高興在里面,反而帶著一種隱隱說不出來的悲憤苦悶。
見岳無傷自己又爬回床上,張大豪抹黑走了上去,模索著幫他掖好被角,輕聲道︰「小師弟,你先睡了,明日還要去見師父呢!」
出門前,張大豪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屋角,大聲道︰「你放心睡吧,我幫你在門外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