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一身雪白道袍的嶗山掌門趙伯春不止何時站在了嶗山主峰下的一座小山頂,憑空遠眺海面,頭也不回道︰「那孽畜近三年倒是越來越暴躁了。」
身後的錢仲夏仍然書生打扮,略一思索,朗聲道︰「師兄所言極是。往常那畜生十余年也不見動靜,不知怎的,最近三年,倒是越發活躍起來。」
「既然如此,我們還收那小子入門干什麼?外患不除,復生內憂,我還真怕我們嶗山一門」
趙伯春猛然轉過臉來,鼻子幾乎頂在孫季秋臉上,一字一頓道︰「嶗山一門,希望或許便在那孩子身上,老三,我知道你教徒嚴格,對那少年,你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點也馬虎不得。」
見孫季秋一臉愕然,錢仲夏輕輕拍了拍孫季秋肩膀,解釋道︰「那少年年紀輕輕,天資之好,實屬罕見。振興嶗山一脈的擔子,我瞧多半要壓在他肩上。」
趙伯春淡淡看了孫季秋一眼,微微仰頭道︰「老三,你先回去,明日一早記得給那少年好好調理子,最好,今晚能連夜趕出一劑龍骨膏來給她服用。」
孫季秋微微點頭,右手虛空一劃,黃色光芒閃過,一柄赤色長劍被他祭起,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便飄然踏劍,破空疾弛而去。
剩下的兩人各懷心思,一個舉頭仰望天上明月,一個遠眺海面。場面一時竟冷了下來。
獵獵海風,吹得二人衣袍鼓動,足下淡淡海霧彌漫,四周山峰林立高聳,一時間,竟有了幾分仙人風采。
直到東方天色微微發白,才見一道碧色劍光悠然而去,留後幾聲苦笑。
笑聲中幾分高興,幾分欣慰,也有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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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方掛上幾絲朝霞,輾轉了一夜的岳無傷再也忍耐不住,正欲起床,忽然想起昨夜張大豪所送的猴子,便試探著想床頭模去,不料指尖微微一軟,入手甚是干爽柔暖。仔細一瞧,一套青色衣衫整整齊齊疊放在床頭上。
衣衫雖不是新的,卻漿洗的極為干淨,幾處開口處也細心打上了素色補丁,整體顯得頗為樸素大方。想到這衣服定然是張大豪趁他睡覺時放在床頭,心頭不禁感激萬分。
穿戴完畢,岳無傷推開木門,踏了出去。
四周輕霧彌漫。空氣濕潤。遠處群山林立似劍,近處幾株古松綠竹,清脆欲滴。海風徐徐,漫卷浪聲隱隱,松濤陣陣。一時間,江山如畫。
岳無傷看得入神,猛然耳朵微微一抖,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煙霧深處穿了過來。
轉臉一看,又是老熟人張大豪。
張大豪左手提著一個戴蓋的竹籃,步履匆匆的趕了過來。抬頭看見門外穿戴整齊的岳無傷,展顏一笑道︰「小師弟,你起的挺早!」
不等岳無傷說話,張大豪把竹籃塞到岳無傷手中,連聲催促道︰「小師弟,這碗龍骨膏是師傅連夜吩咐熬制的,你快趁熱喝了,對你筋骨挺有好處!」
岳無傷接過籃子,見張大豪眼角隱隱有幾分憔悴,雙肩上微微帶著幾點露水打濕的痕跡,猜到眼前這碗龍骨膏恐怕來之不易,心里一熱,低聲道︰「謝謝師兄。」
張大豪微微擺手,笑的極為月兌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謝不好謝的!」
話音未落,听得身後有人怪聲道︰「既然是一家人,為什麼不見你給我們通宵熬著喝?」
岳無傷與張大豪一起回頭望去,見四個人影笑嘻嘻的圍了上來。
張大豪顯然與他們極是熟悉,笑罵道︰「我這當師兄的還給小師弟熬龍骨膏,你們這些當師兄師姐的,莫非都是空著手來的,只會嘴上說說不成?」
為首的中年大漢,正是岳無傷昨日在院中所見,手持丈二巨斧的彪悍男子,聞言哈哈大笑道︰「老五你小子不地道,明明是我們的小師弟,你卻撒謊說是你徒弟,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張大豪臉皮微微一紅,大聲道︰‘一碼歸一碼,你先把小師弟的見面禮拿出來再說!」
中年大漢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在手里掂量了幾下,抓過岳無傷的手,硬生生塞進他緊握的手里,高聲道︰「這是當年師傅賜給我的白虎保心丹,現在對我用處不大,索性送給小師弟當個見面禮罷!」
張大豪急忙攔住道︰「大師兄,這丹藥對你來說也是得之不易,你還要經常到外面行走,不如一一」
「放屁!」那中年漢子雙眼一瞪,怒聲道︰「我黃一飛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要回來的道理麼?」回頭看看同行的三人,大聲問道︰「你們說是不是?」
其他三人顯然對此習以為常,翻翻白眼,不肯接話,只是頗有興趣的盯著岳無傷看個不停。
岳無傷從未有過如此遭遇,臉色微微發紅,把頭深深垂在胸前。手中的小瓷瓶在掌心攥了又攥,不知道是該留下還是要還給那個叫做黃大飛的師兄。
「嘻嘻,這小子還會臉紅。」說話的是個高挑女子,年紀雙十左右,眉眼如畫,性格宛然。尤為引人注目的是,她胸前一對殺器波濤洶涌,似乎要撐破衣襟鼓出來一般。見岳無傷一副人畜無害小綿羊的模樣,那女子興趣勃發,伸出手指在岳無傷臉上輕輕劃了幾圈,修長的手指微微勾住岳無傷的下巴,向上輕輕一抬,臉上似笑非笑,嬌聲道︰「小師弟,你叫什麼名字?」
岳無傷只覺得臉上滑膩溫潤,更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傳來,心里慌張,頭再也不敢抬起,重新低下,小聲哼哼道︰「我叫做岳無傷。」
「岳無傷?」女子口中重復一句,眼中露出一絲狡黠神色,正欲開口捉弄下去,不料旁邊的張大豪如同護崽的母雞一般,插在女子與岳無傷之間,回頭高聲笑道︰「小師弟,這位便是我們的二師姐煙貝儀煙師姐,一手劍法威震,恩,威震三百里嶗山,素有嶗山第一美女劍客之稱。你還不快快上前拜見拜見?」
岳無傷聞弦歌知雅意,加上面對這位美艷入骨的師姐時隱隱有幾分手忙腳亂,不知怎麼處理。聞言忙躬身道︰「拜見煙師姐!」
煙貝儀狠狠瞪了張大豪一眼,輕聲啐了一口,做出一副委屈模樣,抱怨道︰「小五真不是東西,有了新人就忘舊人了!」神態嬌憨,楚楚可憐。一雙眼楮可憐巴巴的盯著岳無傷,似乎委屈之極。
張大豪嬉皮臉臉道︰「二師姐,你看大師兄都送出見面禮啦,你就不表示表示?」
其他四人顯然對這位二師姐了解頗深,都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唯一一個和她不熟悉的岳無傷又被煙貝儀方才的舉動嚇住了,不敢出聲。場面竟一時冷了下來。
煙貝儀跺跺雙腳,嘟著嘴道︰「你們這些粗人,就會欺負女孩子家!」話音未落,手里多出來一柄青色長劍,送到岳無傷面前,展顏笑道︰「小師弟,這是你二師姐的見面禮,你可要千萬收好了,記住了,不要跟那些混蛋一樣,過河拆橋。哼,枉我天天給他們縫補衣衫!」
「錚一一」一言不發的黃一飛突然伸手從煙貝儀手里接過長劍,拇指微微一彈,一柄三尺長劍從劍鞘中躍了出來。
青光流轉,寒芒吞吐。
黃一飛神色肅然,沉聲道︰「師妹,這柄凝青霜是蓬萊仙門送來的聘禮,你,你怎麼能把它送出去?」
「呸!」煙貝儀重重啐了一口,柳眉倒豎,杏眼圓張,怒聲道︰「什麼聘禮,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蓬萊那些偽君子,臉上道貌岸然,背地里蠅營狗苟,怎麼,拿把破劍就像把老娘買了麼?」神態一改方才的婉約賢良,顯得潑辣之極。
黃一飛微微皺眉道︰「既然如此,那就把劍還給人家,收了人家的聘禮,還不肯嫁過去,這成什麼話!」
煙貝儀翻翻白眼,眼光向岳無傷手里的小瓷瓶微微一掃,拖著長腔道︰「這劍是他們送給我的,又不是老娘給他們要的。到了老娘手里,想給誰就給誰,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再說,送出去的東西,那里有再拿回來的道理?」
黃一飛一時語塞,頓在那里,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師姐送的禮貴重的很,你說,你叫我這個當三師兄的怎麼好意思出手?」煙貝儀身後兩人向前踏出一步,走到岳無傷面前,為首的一個矮胖子輕輕模了模嘴邊兩條老鼠胡,故作煩惱狀。想了半天,矮胖子從懷中掏出一枚金光燦燦的銅錢,在嘴上輕輕親了一下,小心遞到岳無傷手中,很是不舍。
大笑幾聲道︰「常言道,錢可通神,這枚乾坤錢三哥我做主,就送給岳師弟了!」身後那人一言不發,手臂伸到岳無傷面前,一面晶瑩剔透的小玉牌送到了岳無傷跟前。
岳無傷抬頭一瞧,見那胖子身材肥胖之極,穿著市井見常見的員外袍,宛如一個皮球一般。滿臉微笑,肚子起伏,帶動的腰間一把碧色算盤「啪啪」作響。另一位身材清瘦挺拔,身穿玄色長袍,臉上半分表情也沒有,仿佛帶了面具一般,不苟言笑。
張大豪向著岳無傷,一臉怪笑道︰「這位員外,便是我們嶗山派第一富翁盧代書,至于旁邊的,就是我們四師兄冷鐵衣,別瞧他神色怪異,話語不多,為人心腸倒是很好的!」
員外打扮的盧代書聞言笑道︰「不錯不錯,老四說話盡管不超過三個字,但做人的確沒的說!」
「你一一錯一一了一一」冷鐵衣嗡里嗡氣說了一句。右手伸出,比劃出一個三字。
盧代書一呆,隨後一臉惱怒道︰「老四,你和我多年說話不超三個字,怎麼在小師弟面前折我面子?」
冷鐵衣瞥了盧代書一眼,再次開口︰「你俗。」
其余諸人,聞言無不捧月復大笑。
「不妙不妙!」張大豪猛然開口長號一聲,雙手急拍大腿,懊惱道︰「師傅說過一早要我帶小師弟去拜師的,怎麼忘了!」
其他四人互相打量一眼,點點頭,各自祭出法寶,光芒閃處,早已失去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