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雅到了她家原來的樓前。起重機正在清理大樓廢墟。人們都在議論已經不可能有人生還了。她站在那發呆。安琪趕了上來。
「快跟我回家。你的父母過幾天一定會來我家找你的。」安琪一邊喘氣一邊使勁地拽她的胳膊。可無論安琪怎麼推也推不動。林曉雅仍然呆呆地站在那,注視著起重機抓起一塊塊的水泥板。電焊機切割鋼筋時火花四濺。一些水泥板被除掉就有人爬上高高的廢墟向里面呼喊听听里面是否還有幸存者。但是一點聲音也听不到。人們只是把露出的尸體拖出來放在一邊。
工作進展的很慢。林曉雅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尸體越堆越高了。基本上是面目全非。安琪感到林曉雅就要崩潰了。再次試著強行帶走她。可是她惱怒地喊︰「你不要管我。」頓時把安琪嚇了一跳。
她發現林曉雅顫抖地更加厲害了。突然她朝一具剛挖出的尸體狂奔過去。嘴里喃喃地叫著︰「媽媽。」這叫聲讓安琪的心打了個哆嗦。她緊緊地跟著她。看到那尸體殘不忍睹,她一定是從衣服上辨認出來的。林曉雅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著︰「這都是夢,都是夢。」突然笑起來。這笑聲令安琪不寒而栗。
「這不是你媽媽。根本不是。快跟我回家。」林曉雅還是一動不動。安琪感到自己也快要瘋了。拼了命地把她拽了起來。搖晃著林曉雅喊道︰「這不是你媽媽。」安琪看到林的目光已變得呆滯了,心中一陣恐慌。自己的腦子也變得一片空白。只知道拽著林曉雅艱難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之後她不再像剛才那樣掙扎。任由安琪領著她向前走。安琪看著她,她的眼楮已經看不到外部世界了。
安琪攙著她回到家,見到媽媽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殺光我見到的每一個卡蘭特人。」媽媽的眼楮里流露出從來沒有過的恐慌。安琪立即對這種表現表示無法理解。悲傷和憤怒在她心中達到了頂點。媽媽看著林曉雅問︰「怎麼會成這樣?」
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氣的在房間里來回轉圈。跺地板咚咚直響。媽媽把林曉雅安頓好之後就對安琪講了許多戰爭的問題。安琪根本就沒有听進去。只有一句她听到了。媽媽讓她不要憎恨敵人。
「人類常常會犯錯誤。戰爭是最嚴重的一種,他們犯錯的時候你要保持冷靜。你的任務是制服他們,而不是毀滅他們。要不然你就和他們一樣昏了頭。」
安琪說︰「你怎麼不讓我愛我的敵人呢?我已經被卷進戰爭了。我也不是原來的我了。我現在只想讓他們一命還一命。」
悲傷和憤怒使她完全失控。說完這些話安琪就跑回她的房間,站在已經震的龜裂的鏡子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安琪感到快不認識自己了。不止是外表,還有眼神。原來平靜清澈的眼神仿佛有火在燃燒。安琪站在那,只覺得心在狂跳,臉上一陣陣發燒。
只過了幾秒鐘安琪激動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便開始自責起來。「只顧著和格林說話,竟然忘了曉雅的存在!一切都怪自己。我太對不起她了。」
安琪無力地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哭聲中充滿了憤怒與委屈。
媽媽推門進來了。很擔心地看著安琪。媽媽蹲下來拍拍她的肩膀,她抱住媽媽哭了好久終于慢慢的停住了。擦擦眼淚問︰「媽媽,曉雅現在怎麼樣了?」
「睡著了。」安琪抖了抖床上的碎玻璃,一下子跌坐在床上,低下了頭。媽媽拍拍她的背說︰「安琪。我正是要你愛你的敵人。不論你能不能做到。我都希望你從現在起努力去做。冷靜地面對戰爭和朋友甚至家人的傷亡。」
「我無法冷靜。」她的聲音低沉極了。
「像你這樣下去什麼事也做不了。心中充滿了恨。很容易做出偏激的事。如果你成為了領導,人類的命運將會怎樣?安琪我希望你能夠控制戰爭,保護人們。不僅是地球人,而且還有敵人。」
「媽媽,您說的太遠。我還沒有達到您所說的那種境界。我更不可能保護我的敵人。我沒有那種本事。」
「平息戰爭就是保護他們。」雖然安琪無法達到媽媽的要求。但媽媽的話還是讓安琪冷靜了許多。但她還是問了一個最要害的問題。
「如果他們用殘忍的手段殺死了我。您也親眼看到了。您會怎樣想?」媽媽呆住了。「這是一個殘忍的問題。但是也很現實。媽媽您一定要回答我。」
媽媽抬起頭看著安琪,說︰「我希望這事不會發生。要真的發生了我會非常的痛苦。但我不會垮掉。我的女兒成了戰爭的犧牲品。我會更加努力的使戰爭停下來。不讓別的母親受到像我一樣的傷害。」安琪沒有想到媽媽會回答她的問題。而且是這樣的答案。
「可是他們是外星人。既然來了就一定會使我們人類滅絕的。」安琪嚴肅而激動地說。「有時我甚至覺得現在的努力都是毫無意義的。」
「他們決不會使人類滅絕的。最近一定會派人來地球談判的。到時候咱們就知道結果了。最大的可能性是讓人類離開地球。我最怕的就是人們拒絕搬遷而招致第二次攻擊。」媽媽說道這突然說不下去了。眼楮里充滿了可怕的東西。「甚至是滅頂之災。」安琪睜大眼楮看著媽媽。「別這樣看著我。我並沒有什麼預知未來的能力。對戰爭的發展知道的也不比你們多。我所說的一切都是按常理所做的推測。」
「如果他們沒有到滅絕人性的地步。和他們有和平共處的可能,我會為雙方的和平盡自己所有的力量的。」安琪說著從床上起來。目光和語氣平靜了許多。
媽媽終于松了口氣。但她突然嚴肅的對安琪說︰「如果他們要毀滅人類,你就把項鏈交給最高領導。到時就管不了那麼多了。以保住人類為第一優先。上層內部的矛盾總大不過人類與外星之間的矛盾。」
「可是這武器真的能打敗外星人嗎?」
「這我也不清楚。畢竟成功的可能性大了些。但也可能什麼用也沒有。」
「媽媽你放心。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冷靜地應對的。」安琪擦擦因為傷心和憤怒而溢出眼眶的淚水說︰「下午兩點我要去參加人員清查工作,現在我去通知凱而斯,他一定也想去
「去吧。他應該和你一起去。」
下午安琪和凱而斯坐在由小學改造成的臨時指揮部的會議室里。听主管清查工作的軍官講解工作程序和程序的*作方法。此刻安琪的心情很沉重。林曉雅精神錯亂所造成的陰影籠罩著她。但是她已經跨過了戰後心理的第一道障礙——仇恨。
第二天,天還未亮,安琪已經起床了。悄悄地走到媽媽門前推門進去。告訴媽媽今天她就要去工作了。她看了一眼林曉雅。她現在安靜地睡著,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安琪和凱而斯到了指定的地方。這原來是一座圖書館。大門還未開。但門外等候清查身份的人群已經有黑壓壓的一片,一直從大門口順著又高又長的台階蔓延到了路上。這時幾乎每個人都在和身旁的人低聲的說著話。不管那人是不是自己所認識的。悉悉簌簌的聲音很遠就能夠听到。
兩人提著沉重的儀器箱擠過的人群,終于到了大門口。出示了證件,衛兵讓他們進去了。此刻大閱覽室里已經有一些人坐在一張張大桌子前做好了工作的準備。她坐到自己的桌子前,把工作盤插入閱覽室的電腦。電腦顯示可以開始工作。她把警示牌立起來。那上面寫著「請如實提供個人信息。否則將影響個人信譽度。」
8點整人們開始進入圖書館。但秩序並不亂。安琪想門口的衛兵一定在控制著人流。能把工作做成這樣她真的很佩服格林。她開始接待一個一個的人。輸入身份卡。核對指紋。產生一個新的編碼,並紋在本人的頸後。人們都很配合。對于丟**份卡的人進行指紋和密碼輸入。比對照片。生成新卡和編碼。安琪越來越熟練。速度也越來越快。腦子里只想著盡快使秩序恢復正常,使管理機構盡快運做起來。幾乎忘了林曉雅的事。第一天的工作結束。她共錄入了1200多人。計算了一下,全洲原有四千多萬人,有近一萬人參與到這項工作中,3至4天這項工作就可以完成了。
她收起儀器,回頭看看距自己四張桌子之外的凱而斯,他也正神情專著地收拾東西。他抬起頭發現安琪在看他,就很有成就感地對她笑了笑。看到了他的笑容安琪充滿陰霾的心立即像得到了陽光的照射一般。她也發自內心的對凱而斯笑了笑。他們和同事們一起坐上車到臨時指揮部去開會。在車上安琪看到這些工作人員年齡參差不齊,不知格林是如何召集他們的
由于人們拼命地工作。人員清查工作在第四天完成了。人們心中卻沒有任何的欣喜。只是互相握手鼓勵對方也算是對這幾天的相處做一個了結。大家默默地收拾東西,不知明天的自己會在哪?在干些什麼?
大家回到指揮所。安琪終于見到了格林。他打開臨時通訊系統感謝所有的工作人員。希望他們立即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雖然只有簡短的幾句話,但格林的聲音和眼神帶給人們很大的信心。格林離開了。人們也趕著回到自己的住處。安琪追上去向他道歉。
格林問︰「為什麼道歉?」
「那天我突然跑掉去追我的朋友了。」
「噢。那沒什麼。你的朋友怎麼樣了?」
「很遺憾。她看到了母親的尸體,已經瘋了。」格林吃驚的看著安琪。從這個18歲的女孩身上看不到絲毫的仇恨。他感到她真的具有當領導的素質。只是不知她對大局的駕御能力有多大。從這一刻起,格林決定要好好的觀察她,培養她。
安琪把幾天前和母親爭執的問題對格林講了。問他對這種推斷有什麼看法?
格林說︰「我們已經失去了戰爭的主動權。已經敗了。可是人們並不願意接受失敗的現實。」
「我們輸了。在戰爭初期就輸了。」安琪難過地看著格林
「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量維護好我們的物質基礎。穩定人心。不要發生額外的騷亂。」
「那麼現在的戰略方向根本是錯的。」
「老百姓不明白現實情況,不願意放棄地球沒錯。保護地球的決心更是可敬。但那些怕失掉民心而主張反擊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一名軍人。他們在拿人們的生命開玩笑。但我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就沒用。」格林停頓了一會。好讓自己的憤怒平息一些。安琪感到他已經激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過了一會格林接著說︰「有些事我們明知道是錯的。但我們不得不去做。只有一點不會變,那就是我保護人類的決心。」他說完,拍拍安琪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安琪能體會到他的無奈。顯然格林是很明智的。他和媽媽一樣,知道外星人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地球人離開。他們肯定不會等到地球恢復活力再來收復戰利品。但作為地球軍方的高層領導人。他無法消除人們對外星人的仇恨,放棄戰爭。所以他在做著兩手準備,打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