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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他……終究還是沒有來……」
女子沙啞的聲音在殿中響起,破鑼一般。
眾人心中一怔,不知她話中的那個他指的是誰。
是冷祁宿嗎?他不是在閉關休養嗎茆?
不過說來也怪了,這個女人不是他最寵愛的嗎?都病成這樣了,也不見他出關來看一眼。
月復議歸月復議,他們也沒有心思多想,因為,更現實的問題等著他們在面對,那就是這個女人真的沒了,他們怎麼辦?
「四嫂,你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蚊」
十一低嘆一聲,剛準備起身,卻不想袖角被女子拉住。
「十一弟……他是恨我的……對不對?」
女子蒼白著臉,一雙早已失去神采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眸中寫滿沉痛、失望。
肯定是恨的,恨她的利用、恨她的背叛、恨她為了另一個男人。
不然,怎麼連最後一面也不願跟她見?
「不,四嫂,十一敢保證,他不恨,他絕對不恨,他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和理由!」
「苦衷和理由?」女子靜默了片刻,虛弱地一笑,如剎那芳華一般,「好!那我便再相信十一弟一次!」
說完,便松開他的衣袖,緩緩闔上雙眼,「我累了,你讓大家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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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紫卓徹底停止了呼吸,是在黃昏。
殘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屋里的地上、床上,如火、似血。
彩霞端著一碗湯藥走到床邊,喊了幾聲娘娘,不見床榻上的女子反應,她以為是睡著了,或者是沒有理會她,因為,後來的這幾日,這個女人一直就是這種情況,渾渾噩噩的,沒有一絲聲響。
她伸手輕輕踫了踫女子,卻發現女子眼楮輕闔、唇角微勾、一動不動。
她終于覺得不對,一顆心慌亂到難以自持,顫抖地伸出手指,放到她的鼻翼下面。
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是她手中的瓷碗掉落在玉石地面上的聲音。
震驚、心痛、難以相信……
睜著大大的眸子,她呆呆地站了很久,才驀然淒厲地大叫起來,「娘娘……」
很快,十一聞聲而至,太醫們也來了。
又經過了一番緊急的搶救,太醫們都跪下了。
「怎麼樣?」十一緊緊抿著唇,面色冷峻。
「娘娘……娘娘歿了!」
「歿了?」十一一震,有些不相信,愣了半響,轉身走到床邊,看著床榻上安靜都如同一片殘葉的女子,一動不動、一響不響。
一屋子的人,除了太醫,跪著的還有秋菊、冬梅,以及李全盛。
全場靜謐得可怕,除了偶爾一兩聲低低的啜泣,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天暗了下來,到了掌燈時分。
李全盛眼眶紅紅地睨了睨眾人,又糾結了半天,方才挪著膝蓋跪在十一的腳邊,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開口,「十一爺,宮里的規矩,為了防止傳染,死于瘟疫的人都要立即送至火場火化……」
他勾著頭,做著迎接十一狂風暴雨盛怒的準備。
他是內務府總管,他有他的職責,難過歸難過,但,有些事,還是得他講。
出乎意料的,十一沒有怒,確切地說,是沒有反應。
不動,亦不回頭,依舊是看著床上,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根本沒有听到。
他便又銳高了聲音說了一遍。
眾人皆是抬眼,看向那道頎長的背影。
沉默了許久以後,十一終于緩緩轉過身來,看了看他,眸光又轉向門口的外面,不知落于何處,淡淡開口,「好吧!以防傳染,暫時就送往火場,至于火化…….」他頓了頓,才說道,「等等吧,等我去回稟了皇上再說。」
回稟皇上?
李全盛一怔,皇上不是在閉關嗎?
後轉念一想,也是,閉關而已,又不是不在,那個男人最最寵愛這個女人了,如今這般,是應該通知他才是。
于是,他便也不再說什麼,就對這十一行禮應了一聲,起身準備去了。
屋子里的太醫們听說回稟冷祁宿,一個一個更是面如土色,早已三魂去了七魄。
直到十一連續對著他們吼了幾聲「滾!」,眾人才反應過來,倉惶爬走、作鳥獸散。
很快,汝婕妤死了的消息全宮皆知。
有人震驚、有人惋惜、有人高興,也有人覺得揚眉吐氣。
終于死了,再大的榮寵又如何,終究是要在大火里化成一抔灰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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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期而至。
上書房
十一坐在宮燈下,凝眉批著奏折,手中的朱砂筆不時落下一記。
李全盛立在邊上,不時抿唇,不時瞅瞅外面的天色,不時又看看宮燈下專注的那人。
「李公公似乎心神不寧?」十一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頭看著他,唇角微揚,似笑非笑。
李全盛一怔,敢情這個男人的專注也是裝出來的,不然,如何知道他心神不寧?
他快步上前一鞠,「十一爺,當真不用派侍衛和宮女去火場那邊守夜?」
「嗯!以防疫情傳播,還是謹慎一點好!」十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接著又挑眉看向他,「怎麼?李公公還擔心有人對已經歿了的娘娘不利?」
「不是,奴才,奴才只是覺得……」李全盛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他只是覺得,無論是當今聖上冷祁宿,還是這個男人,對那個女人不是都極好的嗎?怎麼這人一沒了,就變得如此淡漠?
不過,轉念一想,主子的心思又如何是他們這些奴才們能妄自揣測的?
原本他還準備問這個男人有沒有稟告皇上,後來想想還是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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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場位于宮里的最西邊,專門用來焚燒各種舊物、廢物,當然還有人的地方,以為陰氣和晦氣較重,所處的位子比冷宮還要偏僻,平日里也人跡罕至。
二月的夜,春寒料峭,很冷。
連月亮也像是蒙上了一層迷霧,只有朦朧的月影,微弱的、黯淡的月光灑下來,越發顯得夜的淒涼和蕭瑟。
火場很大,很開闊,可偌大的火場卻只有一盞宮燈,在暗夜里發出昏黃的光,忽明忽暗,如同鬼火。火場的中間,有四個青磚水泥澆築的八角火爐,巨大空闊的爐腔如同猛獸張著的血盆大口,里面可以焚燒任何東西,包括人。
在四個火爐的中間,有一頂軟席,楠木所制、帷幔輕垂,甚是雅致,與整個火場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軟席上一個女子蓋著錦被靜靜地躺在那里,一頭烏黑的青絲鋪滿軟枕。
雙目輕闔、面容恬靜,若是不知道她死了的人,還以為只是睡了過去而已。
夜,那般靜,只能听到風吹帷幔的聲音。
三更時分。
沉沉夜色中,兩個女子順著宮中通幽的曲徑緩步輕行,一個衣著華麗宮裝,一個身著婢女服飾,皆是輕紗掩面,只露出眉眼。
「娘娘……真要去火場啊?」
說話的是那個婢女,聲音透著薄顫,難掩心中的恐懼。
倒是那個宮裝女子不徐不疾,一臉的清冷,搭著她的手,繼續蓮步輕移,朝火場的方向而去,許久才听到她的一聲輕嘆,「畢竟姐妹一場,她也著實可憐,本宮去送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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