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出租車司機將計價牌按下後,米小小後悔了,她是心疼錢,覺得不值,因此惱恨王小勁,她恨恨地咬著牙,腦袋里甚至幻化出一條四五百公斤的大蟒蛇此時正要吞掉王小勁,想象著自己是多麼英勇義無返顧地沖上去擋在他面前救下了他,自己則成了蟒蛇的月復中餐,以此證實自己對他的愛是多麼的強大無私,以致于自己都為自己感動落淚,也好讓他在感動痛心難過之中,剎時醍醐灌頂,明白了愛的真諦,從此什麼婉琪玉琪都近不了他的金剛之身。
眼鏡男似乎饒有興味地打量著米小小,看得米小小一陣發毛,「不會是吧?」,米小小想,不過自己本身就沒姿色,既沒身材也沒人材,沒什麼好怕的,她安慰著自己,盡量將頭扭向一邊,不看眼鏡男。突然,眼鏡男嘿嘿嘿的笑出了聲,「你笑什麼?」米小小生氣的問,眼鏡男的笑聲讓她感到惶恐,她下意識的向下扯了扯紅底黃菊花圖案體恤。「你的腳」,眼鏡男用手指了指米小小的腳說,「我腳怎麼啦?」米小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以為對方在說自己的腳大,王小勁也總是叫她大腳婆,「我腳大關你什麼事?腳大走四方!」米小小色厲內荏的說。「你鞋穿反了。」眼鏡男笑著說。米小小的臉騰地漲紅了,「哦,這叫順風鞋。」米小小邊換過鞋邊自嘲的說。眼鏡男將臉扭到旁邊,偶爾雙肩抖動兩下,米小小知道對方在笑話自己。她也不好意思的笑了。電梯上到了六樓,真是,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偏偏這時候頭頂的燈光騰地熄滅了,電梯不動了。
「啊!」米小小發出了一聲尖叫,她本能地拉住了眼鏡男的手,又慌又急地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可能是停電了。」眼鏡男安慰米小小說。「新樓怎麼也這樣啊?醫院怎麼也這樣啊?」「看來你好久沒上這里來了,這棟樓已經建了很多年了,只是外牆重新粉飾了一下,再說,這個片區電力負荷太大。你有電梯恐懼癥?」「是,被嚇了一回。」「沒事的,你試著深呼吸,什麼都不要想!」「怎麼能不想?我孩子還在家呢!要是出不去,她可怎麼辦?」「怎麼會出不去呢?我已經按了警鈴了。會有人來修的。哦,你到這邊來做什麼?」提到來這里的目的,又急又怕的米小小突然哇的一聲哭了。
「我來做什麼?我來跟蹤我的丈夫!」米小小連諷帶譏的說。「別哭,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眼鏡男拍了拍米小小的肩,開玩笑地說。「你干嗎要跟蹤他啊?你不信任他?這樣可不行,萬一讓你丈夫知道你在跟蹤他,你們的婚姻會越來越糟。」「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變成這樣了,他似乎一點都不關心我,關心這個家,哪里還談得上愛?這段時間我都快崩潰了。」米小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將自己的苦惱對一個陌生的男人說了,或許是因為陌生,所以才沒有必要擔心,長期以來的壓抑已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不想讓四人陣線聯盟中的其余三人知道,在事情沒有清楚之前,她更不想貿然的損害丈夫的形象。
「恕我直言,如果我是你的丈夫,我可能也會如此。」眼鏡男突然說。「為什麼?」米小小揚頭好奇的問,她已經忘記怕了。「你看你,全身上下沒有一個看點,說直接一點,完全是一個沒有任何品味的家庭主婦,在你身上看不到一點人生的希望與動力,你完全就是被社會淘汰淹沒的女人,如果是我,我早已把你喀嚓掉了。」眼鏡男用手做了一個手勢,他直言不諱的話語,讓米小小有些惱怒,可不能讓別人看扁自己,尤其是臭男人。
于是,米小小開始辯駁對方的觀點︰「你以為我願意當一名只問菜價米價的主婦?我們女人犧牲了自己,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你們男人的否定與厭惡。值嗎?是的,我們每天都是跟柴米油鹽醬醋打交道,買菜,做飯,洗刷,如此反復煩瑣的重復著,每天得算計著過日子。就連逛街的時間都沒有。每天都在鍋邊轉來轉去,難不成還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做飯洗衣?穿著高跟鞋和漂亮裙子推著孩子去買菜?我們的時間都被淹沒在了家務活中,有心情也沒這個閑情。」「不是,做主婦是辛苦,男人們都知道,可是即使做主婦也要做漂亮的主婦。我所說的漂亮是指由內而外散發的漂亮。除了帶孩子做家務,你還應該關注時事,有自己的審美興趣與愛好,比如插花,廚藝,剪紙等等,這些都與你的主婦生活相關。」眼鏡男說。米小小默然了,一個忙字束縛了她的思想,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興趣與愛好了。「你的興趣愛好是什麼?」眼鏡男又問,「以前比較喜歡唱歌,寫作。現在,現在,現在幾乎」米小小說不下去了,她的心情百般復雜。「那你就唱啊,高興的時候唱,不高興的時候也唱,你也可以寫,把你的快樂與不快樂以及人生感悟都寫出來,或許這樣你就會感到你的人生充實了。」眼鏡男鼓勵著米小小。
米小小心里騰地一下熱了,似乎是撥開雲霧見到了明月般,人有時在迷茫中會做出與自己的意志相背的事情,或許就是一個微笑、一席談話就能化解。米小小感覺心情舒服多了,她對眼鏡男投以了感激的微笑。正在這時,頭頂的燈亮了,電梯開始向上,倆人都不再說話,米小小此時才看清楚眼前這個眼鏡男,一副黑框眼鏡,一臉陽光,身材高大,一件格子短襯衫,一條牛仔褲,一雙平底灰色單鞋,簡單合體,渾身散發著健康的活力。米小小突然感到很後悔,後悔自己對陌生的眼鏡男竟然說了這麼多,感到自慚形穢的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幸而電梯到了。米小小快步跨了出去,沒有來得及道一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