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韓世忠氣的胡子都吹了起來,「秦希和你交手前服毒又和自殺有什麼區別,你說他被人利用,被誰利用,我剛派人查過,你說的那座山上全是尸體,一個活人也沒有,現在誰又能為你作證?你和公主又怎麼會惹上秦希?」
「事情已經發生,難道你連自己的兒子也不信嗎?」韓夫人勸道;「如果秦檜真的告到皇上那里,秦希的尸首必須由御醫親自查看。」
「秦希是自殺,也是為了減輕毒發時的痛苦。」一直沉默的韓康終于開口了;「秦希的事並不是這麼簡單,我想現在秦檜暗地里同金人也有聯系。」完顏亶當然不會同秦檜正面交涉,與他同行的很有可能是完顏雍。
韓世忠的臉色沉了下來,火氣也消了一半。他說的有道理,宋金多年交戰,臨安很可能有金人的間隙,「是金人勾結秦希,再利用公主引出你,然後讓秦希在和你打斗前服下五石散?」
「可是,秦希也是習武之人,難道不知道五石散的毒性嗎?他難道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韓夫人微微蹙眉,還是無法將整件事的經過連起來。
「那對父子就是金人的兩個奴才。」韓世忠一拳垂在桌子上,「還有什麼卑鄙的事是那些金賊做不出來的?」
這些年,宋人派到北方的細作也不少。所謂卑鄙,不過是立場不同……父親對金人的了解大抵仍停留在十幾年前金人南下的時候吧?而現在的金主早已經不是他們口中的‘蠻夷’,當年完顏晟在位時如果不是錯立了荒婬無道的劉預做傀儡皇帝,中原的民心恐怕早就在金人的掌控之中了。完顏亶少年即位,接手了完顏晟留下的爛攤子。江南相比金國佔據著太多的優勢,而他投奔的皇上,不乏賢臣良將輔佐,如果主張抗金,大宋可謂是君臣一體,上下一心,而他一定要重用秦檜,冒天下之大不韙……其實,完顏亶對江南除了有野心外,也有本能的恨意。秦檜並非金人派來的細作,他出賣的是大宋,而非大宋的皇帝。而秦希……不過是個紈褲子弟,未必就和他的父親是一類人。他的死帶來的後果不過完顏亶用來展示皇上怯懦寡恩的工具,僅此而已。
當然,這些想法他不會對父親吐露一字,他只是覺得父親此時的話格外刺耳,他經歷過太多父親沒有經歷過的事情。父親沒有錯,只是立場不同。
這時,門外突然有喧囂聲響起,一個家僕神色慌張的從外面進來,「老爺,夫人,不好了,有一群大內侍衛闖進來,他們說,說要緝拿欽犯……」
竟然來得這麼快,不過幾個時辰,他就已經成了朝廷緝拿的欽犯!
韓世忠夫婦聞言都變了臉色,家僕的話音剛落下,一隊手持兵器的御林軍已經沖進了廳堂。
禁衛軍統領舉起了皇上御賜的金牌,道;「韓康涉嫌殺害秦希,皇上有令,暫收押大理寺審訊。」
「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韓世忠看著這枚金牌,不知道和當初皇上用來催促岳家軍今早撤兵令牌是否是同一塊?心中難以相信這是皇上的命令,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長嘆……
「爹,皇上的令牌不會是假的,統領大人更不可能偽傳皇上的口諭。」韓康淡然一笑,眼里始終都保持著波瀾不驚的平靜。凜然之色使在場的御林軍不禁心生敬意,更為難得是統領本人,皇上讓他到韓府拿人他心中本來是一百個不願意,但生命難為,他亦沒有辦法。听韓康如此說,他也只是向韓世忠賠著笑臉,除了悻悻稱‘是’外,亦擔心人言可畏,不敢有半句安慰。和韓康的坦然相比,倒像是一個犯下重罪的犯人。
韓康又轉過身,對父母深深施了一禮,「父親,母親,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多加保重。」他特意在‘保重’兩字間加重了語氣,簡單的字句暗藏著無限的沉重。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統領黃忙下令跟上。他高大的背影很快湮沒在那些衛士中,沒有留下一抹痕跡。
「康兒!」韓夫人眼中噙淚,終于忍不住追了上去。
韓世忠大步走上前,一把將她拉住,「你不用太擔心,我這就進宮面見皇上,我就不相信,皇上真的就被秦檜那個奸賊蠱惑的忠奸不明,是非不分的程度。」
話雖如此,他卻還是听到了一聲來自于心的唏噓。他已經不敢確定,現在的皇上,還能明斷是非嗎?
自從那晚與韓康在宮門前分別,惜蕊再也沒見過韓康。分別時他說過第二天會進宮看她。秦希的死秦檜不會善罷甘休,這是她和韓大哥之間心照不宣的顧慮。兩天過去了,韓康也沒進宮看她。到了第三天,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焦慮。于是,她換了一身便裝,出宮來到韓府。
她從韓夫人口中知道了韓康在三天前就被大內侍衛帶走的真相。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被抽空了,惜蕊的心悶的發痛。「現在還沒有消息嗎?」
「一點消息也沒有。」韓夫人嘆了口氣,提起韓康,不禁又落下淚來。
惜蕊平時常道韓府,對韓夫人的印象極好。就在幾天前還和這位溫婉慈愛的婦人見過面。而不過短短幾天,韓夫人的眼角又增加了幾縷皺紋,鬢發中也明顯多了許多銀絲,像是又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