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劫傾城;絕戀大金 第九十九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6

作者 ︰ 凌雪軒

完顏亶被抬回皇宮後,一直昏迷不醒。十幾支*的箭矢插進身體,周圍的血已經慢慢干涸,凝結成一片暗紅的血痂。

每一箭扎入的位置都是要害,哪怕挨上一箭性命都難保,何況……幾個御醫相互對視一眼,倒吸一口涼氣,十幾支箭同時射入體內,恐怕連一炷香的時間都活不到,而皇上可以撐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懶

太後和梁王完顏宗弼都已經趕到,「皇上的傷勢究竟如何?」太後的雙眼含淚,焦慮的問御醫。

御醫都跪了下來,太醫院判戰戰兢兢的道;「回……回太後,皇上每一處箭傷都是危機到要害,而且,這些箭在體內太深,已經傷及到內髒,如果強行拔出來,一定會傷及到內髒,就算不會五髒盡裂,皇上也有可能因為失血過多……」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太後已經是老淚縱橫,完顏宗弼鐵青著臉,其實,不需要御醫說出任何結果,所有的人都已經從那深深插進完顏亶體內十幾根*的箭矢中看到了最殘酷的絕望。

這種絕望體會最深的是久經沙場的完顏宗弼,這種箭不是用來射殺獵物的,而是兩軍對陣時攻城用的,適用于遠距離的射程,所以相比普通箭矢要*犀利,這種箭甚至可以用來射城門。尋常人只要中上一箭便必死無疑,而皇上,卻中了十幾箭。蟲

難道皇上真的是難逃此劫?

死寂的空氣中忽然響起了內侍的一聲驚呼,再次擊碎了人們心中的絕望;「皇上醒了。」

所有的人都圍上前,在十數雙眼楮的注視下,完顏亶微弱的睜開了眼楮。

傷口的痛無以復加,灼燒著他的每一處神經,體內的血管仿佛都在瘋狂的抽搐,指尖狠狠地攥入掌心,卻仍然無法移動半分的疼痛。

但是,他仍凝結著全部的力量,對聞聲上前的完顏宗弼吩咐道;"去……把傳令官叫來!"沙啞低沉的聲音,卻不容撼動。他微微側頭望著門外,目光熠熠,透著攝人的魄力,讓所有人的心強烈的震撼著。

片刻的時間,傳令官匆匆進入,在他的床邊跪下。

「傳朕口諭……將惜蕊公主送回江南,不得……不得有誤!」他凝結著全部的力量,對傳令官發出了他帝王的,不可撼動的指令。

包括傳令官在內的所有人都聞聲驚愕,完顏宗弼更是青筋暴起,難以相信自己剛才听到的話。

完顏亶的氣息已經十分微弱,聲音在劇烈的疼痛中也無法連貫,卻依然透著不容違背的威嚴。沒有人能夠違抗。

耳邊是傳令官惶然的回應;」是。「他的雙眼再次沉甸甸的合上,想打發身邊的人離開,卻已是有心無力。

洶涌的劇痛如烈火般瘋狂的侵嗜著他的意識,靈魂也似乎在微弱的氣息中不斷的疏散著。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渾濁的腦海中,努力地勾勒著她的模樣。

還好,生命的流逝不禁只是一瞬間,還能為他留下時間,再多想她一點。

她的淚與笑不斷地在眼前交錯著,直到最後,他看著她的臉孔離自己越來越遠……

亦如從前的她,終究還是自己可望不可求的人,他有一千個一萬個不舍放開她,如果生命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還會牢牢的抓住她。然而……沒有如果。這樣也好,這一生,他給她帶來的只有痛苦,而沒有她的世界,他更是無力支撐,也許,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月兌。

惜蕊……惜蕊……

只要深愛過,我完顏亶永不後悔。回家吧,你以後不再屬于我,沒有我,你的世界本該是另一片天地。

……

棗紅色的駿馬穿梭在人流中,馬蹄敲擊在街道上發出的沉重的響動,也在嘈雜的人聲中隱沒。

「我先帶你回我府,然後再入宮打听情況,你放心,他不會有事,所以在這段時間,你也好好好保護自己。」完顏雍看著身前的惜蕊,此刻她的臉如紙一樣蒼白,卷曲的睫毛微微下垂著,他看不到藏在睫毛下的是一雙多麼哀戚痛苦的眼楮,他也不敢看,不敢觸踫那樣令他心碎的目光。

他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她只是一個孩子,一切都不是她的錯,現在,她的心比任何人都要痛。

又走了一程,行到一座高大的府邸前,完顏雍勒緊韁繩,縱身下馬,又將惜蕊從馬上抱了下來。

「到了!」

惜蕊茫然抬頭,才恍然看到眼前朱紅色的牌匾上印著三個燙金的字——葛王府。

「進去吧。」完顏雍下意識的想拉起她的手,而指尖觸踫到她冰涼的手的一剎那,卻又如觸電般的顫了一下,最終,他只是拉著她的衣袖,帶她走了進去。

走在青石板路面上,穿過迂回的長廊,耳邊流水聲潺潺,聲聲叩在心上,似乎,也在一點點的敲擊著記憶中的某個沉睡的角落。惜蕊不禁舉目四望,竟在這假山流水,亭台樓閣中,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這里……和從前的肅王府很像。」還有當年的相府,它們似乎都有著相同的輪廓。

「這就是從前的肅王府,」完顏雍點頭說;「這是三年前,在我剛被封為親王的時候,皇上賜給我的。」

這里真的是她小時候住的地方,她跟著完顏雍,一路走著,一點點的追逐著記憶的痕跡。等到了東苑,她蘊了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王府的東苑,是只有王妃才能住的地方。而這里,更是她住了八年的地方。熟悉的荷花池在陽光下波光閃閃,空氣中彌漫著薔薇的芳香。時隔六年,這里還是從前的樣子。而那些逝去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你暫時現在這里住下,我現在就進宮。」暖閣中,完顏雍看著發呆的惜蕊,簡單的交代著。

其實他還想告訴她一些事,花園的薔薇是他今年春天栽種的,只因為他知道她是在肅王府長大,年幼也住在王府的東苑,而且,她從小就喜歡薔薇。

完顏雍離開後,惜蕊一個人來到花園里,眼前大片的薔薇絢爛如海,蕩漾在風中,沉澱在似錦的陽光下,如霧靄流嵐。仿佛它們也要在生命最後的倒計時里,留下最絢爛的一瞥。

她在苑中漫無目的的走著,細碎的腳步踏著金色的陽光,一點點的尋找著,那些經年記憶的痕跡。

荷花池邊,她看見了兩個嬌小的女孩,她們笑著,鬧著,暖風徐徐,將她們銀鈴般的笑聲帶到很遠。

她踉蹌的追上去,那兩個影子卻都不見了,冰涼的水珠落在她的臉上,陽光刺進她的眼里,清風拂過,那些熟悉的景致在她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幽幽的晃著。

走出東苑,立即有侍女迎上來,問她需要什麼。她擺擺手,將對方打發走。她只想在府中走走,這是她住了近十年的地方,每一縷陽光,每一寸空氣都帶著記憶的傷感。每一塊石頭她都再熟悉不過,不用人領路,她閉著眼楮,也能找到任何一處角落。

她來到校場,眼前浮現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旁邊還有一匹白色的馬駒,正微笑著看著她。

「叔叔!」她的雙眼頓時明亮,蹦蹦跳跳地跑上前。完顏宗維躍身下馬,牽著雪白的小馬駒,對她笑著說;「它以後就是蕊兒的了,喜歡嗎?」

「喜歡!」她拉著完顏叔叔的手,嘟起的小嘴瞬間展開了明媚的笑,母親整天讓她讀書彈琴,好煩呀,她才不要做什麼淑女!她喜歡和完顏叔叔在一起,叔叔會給她講許多有趣的故事,還會帶著她出去玩。她向往在陽光下策馬飛馳的暢快的感覺。這不,昨天她剛對叔叔提起要學習騎馬,今天叔叔就給她帶來了這匹小馬駒。

「可是,它為什麼不是和叔叔平時騎的馬一樣高啊?」她撇撇嘴,「這麼瘦小的馬也能跑的快嗎?」以前叔叔帶她出去玩,都是其在高頭大馬上的。

「叔叔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騎這麼高的馬。等你長大了,它也就長大了。」完顏宗維笑著說。

「哦。」原來是這樣。

馬兒雖然小,卻還算溫順,而且不怕生,她伸手模了模馬兒雪白的毛,馬兒也听話的眨眨眼楮,嘴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非常喜歡這匹小馬。

她拉起韁繩,學著完顏宗維上馬的姿勢,紅色的小靴子剛要伸進馬鐙,又被完顏宗維拉住。

「你的功課做完了嗎?」完顏宗維嚴肅地問。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她沒有做完功課就跑出來玩,她就必須先回去把功課做完。

她干脆地回答;「已經做完了,娘昨天還夸我的書法有長進呢!」

「哦?」完顏宗維眯著眼楮,「你真的做完了?我听說,你最近的功課又多了。」

「啊……」叔叔已經看穿她了,他不像娘那麼好騙呀!「是媛兒替我寫的,叔叔不要告訴娘好不好……」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招了供,眼中卻閃出一絲膠結。

反正,叔叔不像娘那麼嚴厲,是不會責怪她的。

完顏宗維看著她,兩個人對視一笑。「好吧,今天放你一馬,記住,下不為例。上馬!」

「噢!」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在完顏宗維的幫助下躍上馬背。完顏宗維也上馬,一只手為她牽著韁繩,兩匹馬並排走在校場上,速度由慢到快。完顏宗維還對她了許多騎馬時各種需要注意的事項和駕馭馬的技巧。

「剛才說的都記下了?」最後,他問她。

她想了想,點點頭;「記下了!」叔叔比她的那些師傅聰明,平時師傅對她講的那些‘之乎者也’就像催眠曲一樣,可叔叔剛才叮囑她的話,也是長篇大論,她卻只听一遍便記住了。

完顏宗維放開韁繩,她的雙足輕點,一聲‘駕!’出口,馬兒揚起前蹄,在灑滿陽光的校場上歡快地跑了起來。剛開始,她還是有些害怕的,可漸漸地,她的心卻仿佛像長了翅膀一樣,高高的飛了起來,這種感覺,真是暢快極了!

完顏宗維跟在她的後面,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兩人兩馬,被暖和的陽光投影在地上,身後,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他高大的身影讓她感到安心。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騎馬,那年,她七歲。

……

又一陣風吹了過來,卷著落葉細碎的聲音,她的淚被打散在臉上,空茫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而那些影子,也都隨之破碎,散在空氣中。她擦去眼角的淚光,看清楚了,在這個偌大的校場上,從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

在這個她學會了騎馬和射箭的地方,此刻,真的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又在校場中站了許久,然後,返回到東苑,在花園里的荷塘邊坐下,抱著膝,縮在瑟瑟秋風中,孤獨的啜泣著。

「娘,你真的不愛完顏宗維嗎?」這是她深藏在心中五年的問題。

完顏叔叔等了母親整整八年,如果沒有五年前的那場變故,他會不會繼續等下去?而母親,在他痴痴的守望中,卻將自己的心給了另一個男人,她的父皇,那個將她當成禮物一樣重新送到金國的薄情寡恩的男人。

她又抬起頭,望著遠方朦朧的群山,喃喃地說;「可是,他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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