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日子,這宛家小姐嫁入裴家,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麼急著給丈夫納妾,是不是太過賢惠了一些?.
「這個,即使真要給澧兒納妾,一時之間,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啊?」裴老夫人犯了愁,既然媳婦提出來了,她這個當娘的沒有理由拒絕不是?
畢竟是給裴家開枝散葉的好事呢。
宛若卿笑道︰「這個不難,夫君若是要納妾,只要放出風聲,這林州城有的是媒婆會主動送上門的。不過,媳婦這里,倒真有個合適的人選,就是不知婆婆滿不滿意?」
「哦,是哪家姑娘,說來听听?」裴老夫人看著宛若卿十分真誠的樣子,疑竇頓消砍。
「媳婦听說,夫君早年和常家非晚姑娘有情,這幾日听丫頭們說,非晚姑娘家中遭了難,夫君也是盡心盡力幫著,想必夫君心中還有常姑娘在,所以媳婦想著,這常姑娘,倒是合適的人選。」
「常非晚?」裴老夫人皺了眉,她這個媳婦好靈通的消息,看她那樣子,不會是下個套給人鑽的,專門來拆散別人,或者到她這個老太婆這里告狀來的吧?
不是,這事先得問問清楚玩。
她實在不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大度的女人。
「他與澧兒早年感情不錯,你不怕,她搶了你的恩寵?」小心翼翼的探尋,不管怎麼說,對方即使是庶女,可也是相府出來的,一個弄不好,連累了御世堡,那就不妙了。
裴老夫人性子雖然難纏一些,可畢竟能一個人帶著六歲的裴澧夜保持整個御世堡這麼多年不倒,並且還發展得不錯,還真的是有些頭腦和本事的。
「能嫁給夫君為妻,這對媳婦來說,本身便是一種恩寵了。」宛若卿回答得滴水不漏,「既然嫁為人婦,自然應該以夫君的喜惡為喜惡,夫君若是喜歡常姑娘,想必常姑娘能讓他開心,只要夫君開心了,媳婦也就開心了。」
這真誠的語氣,老太太再不信,她就沒轍了。
「既然媳婦這麼有心,此事就交給媳婦辦吧,林州你不熟,不然,娘給你找個媒婆?」老太太有些歡喜起來,看起來,這個媳婦還是很懂老人家的心事的。
「娘,媳婦覺得,這事不如媳婦親自跑一趟,一來顯得咱裴家對這門親事的重視,二來,也顯得咱們對常姑娘的重視,不是?」宛若卿大包大攬地把這事攬到自己身上。
「媳婦真的願意親自跑一趟?」裴老夫人眼楮都亮了,「可是,媳婦這身子……」
宛若卿搖搖頭︰「不礙事,坐著轎子去的,到常家門口,常先生父女兩個,也不至于讓媳婦站著,又不是啥重活,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罷了。」
裴老夫人這才放心︰「也好,娘為你準備暖轎子,可別受風著了涼才是。」
這不,才一番話的功夫,老太太已經從「老生」轉變為「娘」了,這變化,真是大啊。
「多謝娘關心。」宛若卿誠心誠意地道謝,由錦繡扶著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了。
主僕二人一走,一直站在裴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低頭看了她一眼︰「老夫人,您看這位相府小姐,是否是存心給堡主做媒的?」
「連琦,看她能不能做成這樁媒再說了,若是成了,便是真心對澧兒好,我們將來,也該對她好些,若是不行……」裴老夫人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意,「這樣的妒婦,不配做我裴家的兒媳,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得這些小手段!」
那被叫做「連琦」嬤嬤,趕緊點點頭︰「老夫人英明。」
「不過,此事不要讓澧兒知道。」裴老夫人囑咐連琦,「目前還不清楚這宛家小姐到底如何,暫時不要讓他掛心。」
「是!」
——
宛若卿親自列了一張聘禮的單子,拿著上了裴老夫人準備的暖轎,又讓人準備了一些簡單的禮物,便往常家而去。
常非晚和父親住在林州城郊不遠一處院落中,宛若卿下得轎來,只見那院子竹籬環繞,推門進去,便是院子。
左邊種著一排湘竹,郁郁蔥蔥,長勢不錯。
右邊是一處石桌,石凳,旁邊放著一把躺椅,石桌上放著一把古琴,一壇香爐,看上去倒是優雅清閑。
把孩子當試驗品研究醫術,出了事情連賠償的錢都拿不出來,平日里還有閑工夫撫琴作樂?
宛若卿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她瞧不起不是生產,光想著高雅,清高的那些所謂的文人雅士。
出了事,只會去哀求昔日的情人,自己卻一點主意,一點本事都沒有。偏生還喜歡到處闖禍,顯示自己的高風亮節。
說白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為社會做多大貢獻?
讓錦繡上前去敲門,錦繡猶豫了一下,問︰「小姐,你還真要為姑爺做媒啊?」
「夫君的快樂,便是我的幸福,我想讓他幸福,難道這也有錯?」宛若卿笑得一臉無辜無害,身後跟著的月娘和海棠都快泫然欲滴了。
多好的主母啊,一心一意地為堡主著想。
錦繡忍不住都想瞪自家小姐一眼,也不知道姑爺到底哪里不好了,偏偏就是入不了小姐的眼,真是……
依言上前敲了門,常非晚出來開門,見到錦繡,愣了一下︰「這位姑娘,你是……」
「是常姑娘吧?」宛若卿上前,露出一個很友好的笑容,「我是御世堡的主母,澧夜新娶的妻子。」
常非晚愣了一下,隨即皺了眉頭,一臉敵意地看著她︰「你來做什麼?」
「常姑娘,你別誤會,我家夫人是來說媒的。」身後的月娘和海棠看不下去了,趕緊出來解釋。
看起來,她們和常非晚很熟,想必以前裴澧夜經常帶著她們到常家來吧?
「說媒?」常非晚敵意依然很濃,「不知夫人給非晚說的哪家公子?」
這裴夫人想必知道前些天她和澧夜走得近了,所以著急自己的地位,便急著向把她隨便找個人家嫁掉吧?
可她常非晚,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嫁一個人的嗎?「誰家公子值得我家小姐親自說媒啊?!」錦繡見常非晚倨傲的表情,有些看不下去了,「除了我家姑爺,這林州城,還能找出第二個來嗎?」.
「你家姑爺?」常非晚一時沒反應過來,忽地嚇了一跳,「澧夜?」
哎呦,這聲「澧夜」那是叫得柔腸百結,硬生生都能過讓人酥軟了下去,僵尸都能腐爛了呢。
宛若卿擺出十分端莊高雅的笑容︰「自然是的,不然常姑娘認為是誰呢?」
說完,不理會常非晚的反應,對身後叫道︰「月娘,海棠,把東西遞上來吧。」
月娘和海棠立刻一人一個,將手中盒子打開。
「這是上京珍寶齋的八件龍鳳呈祥首飾,共有鳳凰吐蕊寶簪一副,水滴珍珠耳環一對,憐心白玉抹額一串,黃金鳳釵一雙,南海珍珠項鏈一串,龍鳳呈祥金手鐲一對,一共八件。」宛若卿數完月娘手中的禮物,再指海棠手中的,「這是兩枚南越進貢的夜明珠,另有聘禮單子一張,若常姑娘還有不滿意的,便提出來,只要裴家能辦到的,一定盡力。」
常非晚看著眼前閃閃發亮的珍寶,有些愣神。
「常姑娘,你準備,一直讓我站在門口等著嗎?」宛若卿加了一句。
常非晚深吸一口氣︰「夫人請進屋內坐。」
宛若卿帶著三個丫頭進了屋,讓轎夫外頭等著。
「夫人這邊請吧。」常非晚指指屋內小房間,「家父這幾日有病在身,在屋內養病,不便之處,夫人海涵。」
喲,變得客氣了呢。
宛若卿笑笑,隨她進屋內。
坐定,常非晚便開始倒茶。
這屋子簡陋,不過茶具看上去倒是不錯,常非晚倒茶的手藝也不錯,若是開個功夫茶館,肯定有的賺。
宛若卿想到這里,趕緊唾棄自己滿身銅臭味。
人家姑娘那是高雅之人,怎麼能開店賺錢,干這種不入流的行當呢?
「夫人請喝茶。」常非晚遞上一杯茶。
宛若卿接過來,笑道︰「不知姑娘對我的建議,考慮得怎麼樣了?」
常非晚看著她,忽地悠悠地道︰「夫人是想,讓非晚給裴堡主做妾嗎?」
不然呢,你還想佔我位置?
不過那也不是不可以,就怕皇上不答應啊!
宛若卿點點頭︰「常姑娘和夫君相識與微時,感情一定極好,如果常姑娘能屈身嫁到裴家,想必夫君一定非常高興。」
常非晚愣愣地看著她,忽地,又悠悠地冒出了一句︰「憑什麼?」
憑……憑什麼?
宛若卿有些怔忪︰「常姑娘……」
「憑什麼我要做妾,是我先認識澧夜的,他喜歡的人是我,憑什麼我要做妾?!」常非晚忽地哭了起來,「說是蒲草韌如絲,磐石永遠無轉移,可如今,蒲草依然韌如絲,磐石卻早已不在原處。」
春風咋起,從門縫里串了進來,吹皺了一池雞皮疙瘩。
這都入春好久了,咋還這麼冷啊?
憑什麼,是啊,憑什麼呢?
宛若卿開始深入思考這個問題。
憑什麼她爹是當朝宰相,而常非晚的爹不是呢,憑什麼她爹可以認識皇上,並讓他賜婚,而常非晚的爹不認識呢?
憑什麼她爹是頭名進士,欽點狀元郎,而常非晚他爹連個進士都考不上呢?
憑什麼她可以當相府的庶女,而常非晚就投胎到林州常家呢?
說不定吧,宛誠如當年沒中狀元,就讓常老先生中了呢。
說不定吧,宛誠如沒當上丞相,就讓常老先生當了呢。
說不定吧,皇上沒賜婚給她宛若卿,就賜給常非晚了呢。
哎喲喂呀,她只是多大的罪過啊!
這麼一想,宛若卿頓時有了強烈的負罪感,她這是佔了人家多少便宜啊,若沒有她,世界都太平了呢。
「常姑娘,自古道男人三妻四妾,如今夫君只有我一個妻子,如果再多一個,其實也是無妨的。」她宛若卿很大方的,好東西大家分享不是?
再說了,瞧瞧,人家姑娘受多大委屈啊,這不得有點補償嗎?
「你……什麼意思?」常非晚徹底愣神了、
「我的意思是說,常姑娘比我大兩歲,不知道介不介意,我叫你一聲姐姐呢?」宛若卿定定地看著她。
看的出來,常非晚心動了。
「滾出去!」隔壁屋內忽地傳來一聲怒吼,「我家女兒不跟人共事一夫!」
接著,是劇烈的咳嗽聲。
「爹,你別急,我並沒有答應呢!」常非晚趕緊跑到里屋,安慰她爹爹去了。
看得出來,這位常老先生,倒是有幾分骨氣呢。
可惜啊,骨氣不能當飯吃的。
宛若卿掃視屋內一周,看到不遠處的繡架,上面還有一幅還未繡完的鴛鴦戲水圖,不由輕輕勾起了唇。